眾人一聽，無論是不是蘇暖的自己人，都對蘇暖能如此淡然地說出這句話露出了古怪的神情，不同的是蕭沐寒古怪中還夾雜著笑意，而昌明老祖和濃姬則是古怪過后勃然大怒。

    這完全是在耍弄他們！

    蘇暖卻神色肅然，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你們覺得我在耍弄你們嗎？不是的，其實從我本人內(nèi)心來說，我很同情黑蓬界的遭遇，我在黃金眼的記憶中看到過黑蓬界崩潰時最后的場景，從此以后人間地獄四個字對我來說有了真情實景……”她嘆了口氣，“黑蓬界的道與古荒州截然不同，但黑蓬界的原住民們想要活下去的心情我卻能感同身受。”

    蘇暖娓娓道來，話語中的真誠漸漸讓昌明老祖和濃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來，他們內(nèi)心怒火稍平，一部分理智的回歸讓他們能思考起蘇暖話中之意來。

    蘇暖繼續(xù)道：“若我是黑蓬界的人，想必我也會竭盡所能讓黑蓬界延續(xù)下去，可我既然投身在古荒州，我便與你們立場不同，注定為敵。所以我雖然能理解你們家園破亡的痛苦，卻不能認同你們竊取他人世界的做法。”

    這番話其實早已在蘇暖心底，從看到黃金眼記憶中那哭喊崩潰的世界時開始，蘇暖心里就已經(jīng)有了這樣的想法，只是無端的憐憫并不會被敵人所接受，唯有先將敵人制服了，這些憐憫才可能會被他們聽到心里，蘇暖一系列動作下來，先讓昌明老祖意識到武力不可勝，又挫敗了他們搶奪肉身的陰謀，再以勢逼迫，讓昌明老祖不斷被迫妥協(xié)，將自己與蘇暖的地位一再拉開距離，最后又以強硬的態(tài)度逼得驕傲的天眼神族濃姬默認了昌明老祖妥協(xié)的態(tài)度，終于奠定了她勝利者高高在上的地位，這時候再來表達她的仁慈盡管勝者的仁慈會讓人有幾分施舍之感昌明老祖和濃姬才能冷靜下來好好聽她說話。

    “莫說古荒州，任何一個世界的原住民都不會同意你們的做法，這一點想必你們也清楚。”

    蘇暖并不在意自己的好意是不是被別人覺得是施舍，這就是她的道，她會沿著這條路堅定地走下去。

    昌明老祖被蘇暖的一番話勾起了許多回憶，十萬多年過去，許多事情他已經(jīng)很少想起，但這些記憶并非被他遺忘，只是他不忍去想起罷了。

    那個已經(jīng)永遠消失在三千世界中的家鄉(xiāng)啊，雖然它的真實面貌難以被許多生靈接受，但對于昌明老祖來說，那里是故土，有他終生的信仰，有親人，有朋友……鬼氣森森是他眼中的美景，鳥語花香亦是他美好的回憶……

    許多刻意被他壓在心底的回憶泛起，昌明老祖心頭一陣酸痛，他幾不可聞的嘆息了一聲，看向蘇暖說話時聲音終于平靜了許多：“蘇仙子不必如此煽情，我等故鄉(xiāng)覆滅想要改造古荒州，此事固然是我等不對，但若不如此，我等之神便無法復(fù)活，古荒州已經(jīng)脫離神靈太久，恐怕難以理解我們對神的依賴與崇拜……古荒州已是我們最后能做努力的地方了，離開這里再另尋他處？這不是離家遠游這樣輕松簡單的事情，當初我們能離開黑蓬界亦是集合了天眼神族全族之力才能做到，如今……已經(jīng)沒可能了。蘇仙子，你說得對，我們立場不同，注定為敵。”

    他的神色中已然帶了一絲死志，冷靜下來后昌明老祖已經(jīng)知道自己這幾個人是不可能活著了，他們與古荒州之間，失敗的一方唯有徹底的消亡，而現(xiàn)如今勝負已經(jīng)分曉……雖然他依然心有不甘，十萬年的時光古荒州都未曾有什么驚世駭俗的人物出現(xiàn)了，卻不知道這個時候怎會蹦出個蘇暖這樣的怪胎，莫非當真如她所說，這是來自古荒州這個世界的反抗？

    沒有人愿意無故去死，就連世界……也是一樣。

    蘇暖察覺到昌明老祖的心灰意懶，她皺眉道：“若不想死，哪怕只有一絲希望也應(yīng)該拼盡全力，去尋找新的家園可能會死，留在這里卻是一定會死，既然如此奮力一搏又有何不可？”

    昌明老祖張了張嘴卻沒說話，這人便是如此奇怪，他剛剛怒火中燒，反而讓他斗志高昂，如今這怒火退去后，斗志便也跟著一起消散了，想到未來的每一條道路都是死路，整個人便有些提不起勁來。

    他不說話，反而是濃姬開了口，她也是難得的冷靜了許多，這會說話也不歇斯底里了：“你可知道，當初天眼神族集合了所有族人之力，借用了黑蓬界世界核心的力量，這才將昌明這一群先鋒成功送離了黑蓬界？饒是如此……在離開的時候也損失近半。”

    蘇暖點頭：“此事剛剛昌明老祖已經(jīng)說過了。”

    濃姬又說：“那你知不知道，最后黑蓬界徹底崩潰的時候，除我之外的天眼神族皆付出了性命，卻也只成功送出了連我在內(nèi)的六人……那時候黑蓬界的世界黑心已經(jīng)搖搖欲碎，沒有多余的力量可以供我們借用了。”

    蘇暖先點頭，又搖頭：“天無絕人之路，沒有試過又如何知道一定不能成呢？”

    濃姬自嘲一笑，忽然換了個話題：“你們也許想過，這天眼神族也是有情有義，最后關(guān)頭居然只送了一個族人出來，拼盡全部力量反而想要救助自己的信徒。”

    昌明老祖轉(zhuǎn)身向著濃姬跪下，他神情激動而狂熱，雙掌合于頭頂，喃喃念叨著一種蘇暖和蕭沐寒聽不懂的語言。

    濃姬漠然地看了一眼昌明老祖，殘忍地揭開了真相：“事實并非如此，我族強大如此，若能離開黑蓬界去往異界，遲早能再創(chuàng)我族輝煌，唯一的問題便是……黑蓬界不愿讓我族離開。”

    昌明老祖愣住了，他迷惑地看著濃姬，好想聽不懂她的話。

    濃姬垂眼與昌明老祖迷惑的眼神對上，是了，她還記得這個在他面前頂禮膜拜的虔誠信徒曾經(jīng)是她的哥哥，也還記得曾經(jīng)那些一起度過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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