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媽是做什么工作的?”
云爸爸直接了當地問。
“我爸在鐵路工程局,鐵路工程師,我媽媽是醫生,在當地的中心人民醫院里做大夫。”
沙南通也不介意,清晰地回答。
他也已經從剛剛的一番對話里憑直覺地知道云爸爸是個簡單純粹的人,是以現在這個問題,也并不是一種物質上的衡量,而僅僅是一種基于對女兒負責的了解。這完全是應該的。
“哦,挺好的。我最初在鄉鎮里做大隊長,八幾年的時候。后來學校缺老師,就接受安排調到了村小當了一名老師,期間也自考了一個北京外國語大學的漢語言專業的自考本科,這對你們現在的年輕人來說實在算不了什么,但在當時也是為了對職業負責。”
云爸爸說到這兒,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繼續說道:
“后來也算幸運,就從村小教導主任一直到校長,再到后來的鄉鎮教委主任,但我們那時候已經是聘任制,三年到期后,就沒再做教委主任,就做了教委委員,主要負責鄉鎮小學里的文體類工作的開展。零幾年時地方機構重組,將各鄉鎮的小學教委都統一合并到縣教育局,我當時也不想掛閑職,就回去我最初做老師的老家,云家村村小教小學數學,一直到現在。工資一直也不高,這兩年加上教齡,一個月能有兩千多,他們姐弟倆又一直讀書。所以,家里,你也看見了,就這樣。”
云爸爸朝著沙南通一笑,指了指家里周圍已經用了十幾年的木質家具。電視柜的青綠色的漆面已經有些裂痕,漆著金黃色的沙發邊沿也能看得出一些露在磨痕里的木頭的原色。大理石的茶桌倒是看起來就結實耐用,十幾年如一日,沒什么變化,倒是越用越與這個家生出融合的安靜氣息來。
“叔叔,家溫馨就好,我也喜歡簡單。我爸媽也是靠工資過日子,只是爸爸做工程,年終獎稍微多一點,加上他們也都很省,靠著我的全額獎學金,才能讓我去國外留學這兩年。我們家,等有機會您和阿姨和云鋒一起去了就知道,也一樣的簡單,家具也都是老家具,我有一次說等我將來賺錢了給他們換,他們還表示很不樂意呢,說有感情了呢。”
沙南通笑著很誠懇地說著。
“知識分子都這樣,節儉,念舊。”
云爸爸這回毫不謙虛地將自己也歸為知識分子一類了。
“不過,我身體不好,從前酒喝太多了,把肝喝傷了。現在吃飯也不敢和大家一個碗筷,你別介意。”
云爸爸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自己的現狀說了出來。
云鋒聽見父親這樣一說,心里一顫,不由自主地更低了頭,臉上閃過一絲憂戚的神色。
“怎么會,您多注意身體,跑步還是很有效果的。”
沙南通寬和地安慰道。
“我年輕時愛打籃球,現在打得少了。”
云爸爸低頭笑了笑說。
沙南通不由自主地在桌子底下攥住云鋒的手轉頭對她說道:
“云兒回來,多陪陪爸爸媽媽才是。”
云鋒抬頭望了他一眼后又重新微低了頭后,若有所思地點頭。
云鋒早在來時就和沙南通強調過家里簡單得簡陋,也說過自己父親的身體狀況,問過他介意不介意,他當然是毫不介意。
可如今聽云爸爸一番赤誠真心的話,他卻不由得同時心疼起云鋒和這一家子來。
他也終于明白云鋒的單純善良從何而來,便如同他眼前的云兒的父親,純良賢正,坦率真誠,毫無隱瞞卻又教養得當,這樣品質的人,是難能可貴的。
他的云兒,和她的父親,如出一轍,甚至笑臉和安靜的樣子,都神似。
“以后,你們的日子過好了,能照顧到家里就照顧,照顧不上,就照顧好你們自己的小家庭就行了,我有退休金,能照顧好她媽媽。”
云爸爸在低頭一番考量后又帶著深思的語氣,很認真地對著女兒和沙南通說道。
云鋒愣愣地望著她的父親,她不明白父親怎么忽然就說出這樣的話來。
“叔叔,您這是說的什么話,我會帶著云兒努力過好的生活的,我是獨生子,家里表弟表妹堂弟堂妹也都一年見不上幾回,一直就想要有個弟弟,現在好了,君生就是我們的弟弟,當然是要照顧好的。您和阿姨,我們當然要盡孝心的。”
不知怎么,沙南通聽見云爸爸說的這話,心里竟禁不住一沉,趕緊回答道。
”也是,這都是將來的事,就到將來再說,總之,以后,你如果能夠,就多照顧好她。”
云爸爸似乎是在一場接力賽中做著交接,而他所對話的沙南通,便是他的女兒的接棒人一樣。
“我說多了。小沙,來,喝茶。“
云爸爸又一笑,平靜地結束了那些認真嚴肅的話題。
云鋒聽著這兩個男人之間的對話,又是一愣一愣的,她有些不明白,只是覺得這話尾的氛圍怎么好像悄悄彌漫了一些若有若無的傷感。她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淡淡的惆悵和擔心,她也不知道惆悵什么,擔心什么。
她只是這樣靜靜地聽著,一會看看對面的父親,一會兒望望旁邊坐著的男友,眼神隨著兩人談話的內容和氣氛變化。
“吃飯了,吃飯了,你們都別聊了,坐過來準備吃飯吧。”
云媽媽已經開始從廚房往餐廳端菜了,君生倒是難得地從房間里出來,幫著洗碗筷。
“家常菜啊,小沙,你就將就著吃吧。”
云媽媽操著一口很不標準的普通話說道。云城說客家話。
云媽媽似乎把對女兒的朋友的熱情都傾注在了她一上午的烹飪和眼前這滿桌飯菜中。
此時她又不由分說地將一碗剛盛好的湯遞給沙南通,沙南通連聲道謝,很不好意思地接了過來。
“小沙喝酒嗎?有自家釀的酒,有啤酒,也有廣東米酒,喝哪一個?”
云媽媽拿著一只杯子問道。
“謝謝阿姨,我不喝酒,一喝就醉。”
沙南通一臉羞澀地笑著回絕。他這會看起來,倒恢復了他的男生樣子了,不像剛剛在和云爸爸聊天時的神情態度,儼然一個極為成熟的儒雅睿智男子。
“哦?是嗎?那估計就像他們姐弟倆一樣,喝酒就過敏。”
云媽媽笑著說。
“哦”
沙南通笑著,以很奇異的眼神望了旁邊也迷迷笑著的云鋒一眼。
她過敏嗎?那上次喝醉酒怎么他怎么沒發現她過敏呢?他心里想,回去得拷問她一番,該不是不知什么時候開始,酒的次數喝多了,連過敏都免疫掉了吧。
“不喝酒好,不喝酒好。也不抽煙吧?”
深受酒害的云爸爸端著自己的一只黃色飯盆,用一雙公筷往盆里夾著菜,深以為然地贊許道。
“嗯,也不抽煙,云兒受不了煙味。”
沙南通此話一出,便知沒把握好分寸,要受云鋒的責怪了。
果然,云鋒已是紅著一張臉望向他,那神色仿佛在說,不是告訴過你在我家里別說太過親密的話嗎?
他趕緊低頭就著笑容中咧開的嘴喝湯。
云爸爸聽了倒是很開心地笑,并且還微微地點了點頭。
君生則偷眼望了姐姐一眼,飛快地朝她做了個羞羞的鬼臉又埋頭猛喝湯。云媽媽正惦記著要把鍋里應該已經蒸好了的釀豆腐端出來,并沒聽仔細。
看著君生送過來的鬼臉,云鋒便伸頭丟了個白眼給他才罷休。坐在姐弟倆中間的沙南通自然對這倆大小孩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只管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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