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斬炎聽得葉離如此一說,神色古怪,道:“你是說林俊硯一家幾近滅門?還是被活活燒死的?”
葉離點了點頭,道:“嗯,除了當時,外出幸免于難的林俊硯外,全家包括仆役在內一十八口,無一幸免!
陸斬炎卻是皺了皺眉,道:“我怎么不知道?”
即便沒有后世發達的信息網絡,此等滅門大案,當時必然轟動,可為何同在此縣,自己會全無所聞?
但,此話一出口,下一瞬,陸斬炎就后悔了,忍不住暗自吐槽,道:一年前,一年前自己才剛穿越,連身世都搞不清楚。這不,人還跟著陸叔往這趕呢!能知道,能知道,才有鬼!
也幸虧葉離不疑有他,只是無力地翻了翻白眼,道:“老兄,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蟲子,這我怎么知道去!”
在清風書齋,嚴謹一向奉行的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陸斬炎又是獨來獨往慣了,加之林俊硯從來都是,沉默寡言的小透明,自己自不會到處,跟同窗訴說家中變故。故此,葉離也不覺太過意外。
自己能知道,也是虧得平時比較愛好聽閑聞,手底下又有一群喜歡傳閑聞的伙計、家仆,F在回想起來,仿似當時林俊硯,確實是有段時間,都沒在書齋出現過。
葉離正滿腹感慨地憶當年,陸斬炎卻也正好趁此一臉干笑,把這事給揭過去。拍了拍葉離的肩,道:“我這還有點事兒要辦,你先回吧!”
“哦——”
還沒完全回神的葉離,下意識地應了聲。人正要往著巷口走,卻不經意間,瞥到陸斬炎往著相反方向而去,猛然就炸了:“我說老陸,你丫嚇傻了,巷口在那邊,你往回跑作什么?”
被葉離這么一吼,陸斬炎這才不得不停了下來,無奈的回過身,道:“我的錢被人騙了,能不著急回去找嘛?這不,乘著現在那廢宅沒人,進去看看!
陸斬炎說著,又往那廢宅處望了望,只見先前被合攏的大門,此時早已洞開大半,寒風透過那處,打著旋兒,發出嗚嗚地怪叫。一股寒意,沿著尾椎慢慢往上,激得陸斬炎渾身一哆嗦。
正待再走,回頭又見葉離抖抖嗦嗦地,往著自己這緊趕了幾步,便急忙開口阻止,道:“不是讓你先回嗎?跟來干嘛?”
“這可不成,說了我們是兄弟,這種事兒——”
“你可給我打。 比~離正要往下說,卻是被陸斬炎,硬生生給阻了去。
雖然,這小屁兒的話,讓人心里暖暖地,但里面究竟怎樣,自己也沒底。還是穩當點,自己獨自進去就成。
“我就進去看看,一會兒就出來。你瞎湊什么熱鬧?”
見著葉離一臉欲言又止,死命要跟的模樣,陸斬炎嘆了口氣,不得不退一步,道:“你就在前面的茶鋪等我,這總行了吧?”
有了這話,葉離才不甘愿地道:“行,那你可快點。要是有什么萬一——”
“能有什么萬一,別忘了,我手里可有這家伙呢!”陸斬炎說著,舉了舉手中的那把刀,呲牙露出一臉的笑來。
許是,前世多年的職業習慣使然,陸斬炎越是接近那廢宅,腳下的步子越發走的小心翼翼,那雙眼更是忙碌地沒停過。
伸手推開那半開的大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庭院。緊靠大門兩側,各植了一株高大的槐樹。此刻,除了那伸向天空的枝椏外,光禿禿地片葉也無。地上青石板的縫隙內,擠出了一株株的細草。這隆冬時節里,也只撐起一寸來高的枯葉、莖稈,滿目的蕭瑟。
幾步開外,是三間成品字形排列的房屋。按著習慣,正中的為廳堂,兩側應該是就是東西廂房。
想來著火時,廳堂所在的位置,應離著火處最近。因此,相對于被毀了大半的廳堂來說,東西兩側的廂房,品相上要好上許多。還能看出,破敗的門窗和被熏得半黑的外墻。
陸斬炎率先踏入的,便是正對著大門的廳堂。
只見,經過大火的洗禮,屋頂被已被火燎去了大半,墻面也有不同程度的開裂,墻皮脫落,露出了被熏黑的墻磚。
許是,真像林俊硯的姨丈所說,不便過來看顧,事發后這里也沒經過細致的打掃。
墻角四周,草草壘放著成堆的破爛家具。見著,其都有不同程度的焦黑模樣,顯然,這該是當年火災中的遺存物。
只是,與此番破敗景象格格不入的,是廳堂正中擺放著一張,完整的紅漆木桌。
陸斬炎用兩指,細細地抹拭過桌面,卻不見任何的灰塵。顯然,是新安置不久。也不知是不是,為了方便那道士做法,特意擺放的。
桌上還擺放著數疊黃紙,上有朱砂圖文。風一吹過,即便是用鎮紙壓著,也嘩啦啦直響。想來定是那道士留下的符箓,只是不知是作什么用的。
陸斬炎帶著幾分探究,幾分好奇,剛要拿起一張細看,突然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響起,陸斬炎整個人猛地一僵,前世返回勘查現場時,兇手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后,襲擊自己的情景,瞬間就在腦中炸開了——
陸斬炎覺著此刻,就連那握刀的手,都沁出了一層汗。不及細想,拽緊刀柄,嚯地轉身舉刀就往著身后砍了出去——
“老陸,是我,是我——”
一掌之外,差點被嚇尿了的葉離,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而,陸斬炎臉色也是奇差,怒不可遏,道:“不是跟你說,別跟來,別跟來嘛?你這**不是找死嗎?”
葉離與陸斬炎相交這么久,也從未見過陸斬炎這般模樣,哭喪著臉道:“我怎么知道,你突然之間會發瘋?”
“……”
陸斬炎見此,也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道:“緊跟著,別走散了。”
其實,陸斬炎說這話,顯然是多余,自打見到陸斬炎本尊后,葉離便是貼著,亦步亦趨地挪動。他是真的怕了,這才走了一半,又折了回來。
當兩人穿過廳堂,再往里走,便是第二進的院子。格局與第一進相同,只是眼前所見更為蕭瑟凄涼。
若是,第一進還能看出房屋的模樣,那這第二進,便只剩下被燒得焦黑地,一地殘垣斷瓦。
顯然,起火的中心點,應該就是在這里?粗,這一地的焦黑,陸斬炎恍惚中,似能聞到大火中,那皮肉被燒焦后的惡臭味。待回過神,人已不知不覺,走入了那原本的堂屋內。
只是,在滿目的焦黑中,他忽然看到,一個被塞得鼓鼓囊囊的淺白色包袱,靜靜地窩與殘垣一角。且,看著還頗為眼熟。
呵呵,果然在這里——
陸斬炎嘴角扯起一抹淺笑,正欲幾步上前,面上忽覺勁風掠過,卻是一個身影,搶先一步將那包袱搶了去。隨即,雙腳一瞪地,又輕輕松松地,躍上了一角的殘垣。寒風中,衣襟隨風飄逸,一副飄然出塵之貌。
“小攤主,哦,不,小兄弟,我們又見面了!”說話之人,一身月白色道袍,手持拂塵,儼然一副淡然的笑容。
“星隱道長,果然是你!”
陸斬炎見著殘垣上,正俯身,一臉玩味地看著自己的道士,倒也并無太大的意外,同樣回以一臉淡笑。
“哦?!現在貧道倒是挺好奇,你是怎么猜到的?”
“很簡單,從皮相上講,除了雙生子之外,很少有兩人能那么想象的。更別說,能在神態上,也如此惟妙惟肖的。特別是,那十數貫錢體量可不小,而你方才離開之時,身上并無這鼓鼓囊囊的東西。想必,那錢財應當還在這廢宅內。”
“呵,說得好,聽著好像,確實有那么點意思。”
“只是,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說服其他人,幫你說謊的?特別,里面還包括了林俊硯!
“要是貧道說,那孩子沒說謊呢?”
“沒說謊?”陸斬炎聽道士如此一說,心下頓時炸了:不可能。但,面上卻還是笑著,道:“要是道長說的都是真的,難不成,你還真有分身術?”
“嗯,差不多吧!”
“什么意思?”
“那可是貧道討生活的手段,又豈能說與你知——”
“……”
“那小子,是否可以認為,先前在這廢宅內,弄出些神神鬼鬼的事兒,也是道長討生活的手段?”
“嗯嗯,這個貧道可以明確告訴你,那些事還真不是貧道干的!
“那是誰?”
“貧道也不知!不過,貧道倒是不介意小兄弟破解其中玄機!”
“嘖嘖嘖,小子若真破解了玄機,那豈不是斷了道長的財路?”
“哈哈哈,無妨,無妨,這錢早已入懷——”
這人不要臉,還真是天下無敵了!
那道士笑著拍了拍,懷中鼓鼓囊囊的錢袋,而后又指了指放于身旁的包袱,道:“反倒是,小兄弟的錢財,還在貧道這——”
陸斬炎抽了抽嘴角,心道:你還有臉說!
“既然道長提起,不知可否現在就將那錢還于小子?”陸斬炎邊告誡自己莫生氣邊道,又拿手指了指那包袱。
“可以,不過小兄弟可否應貧道一事?”
靠,我的錢,我拿回天經地義,沒上衙門告你搶劫就該偷笑了,你還敢在那跟我談條件。
“呵呵,小子與道長素不相識,本就不存在糾葛之說。先前道長戲弄小子,奪了小子的瓜錢,現在又如此,是否太過強人所難了?”
“不對,不對!貧道先前那不叫奪,只是劫富濟貧而已!”
“......”
若是陸斬炎知道,這道士口中濟的貧,是他老道自己,會不會氣得直接將手中的刀掄過去?!
“且勿急躁,貧道接下來要說的,對小兄弟也不是壞事——”
道士說著話,仿似這才注意到,陸斬炎面色越來越不善,才緊接著又道:“一年前,這舊宅內曾發生過滅門命案,到現在還未破。官府為了緝拿真兇,特意出了懸紅50貫。貧道看不如這樣,我們就以此事為賭注,看誰能先破了此舊案,奪得懸賞。就以小兄弟存在貧道這的6貫錢,做賭注如何?”
“等等,我什么時候在你那存了錢了?還6貫?啥意思?那包袱里的,分明都是我的瓜錢——”
“小兄弟,這可不地道啊!這瓜可是貧道賣出去的。見你是瓜的原主人,才將就著分你些吧。”
分?分你妹啊分!能說這話,你這人得有多不要臉?
“既然,小兄弟不要,那貧道可就全數笑納了!
見著,那道士說著就要背著包袱跑路,又考慮到兩人武力值的差距,這口氣陸斬炎決定還是忍了。咬了咬牙,僵笑著道:“行——”
陸斬炎覺得自己臉上,一定寫了“好欺負”三字。應是應了,卻還是忍不住,道:“不過,小子怎么覺著,這從頭到尾,都是道長設了套,特意讓小子鉆呢?“
“嗯,就算是貧道設了,那也要看小兄弟鉆不鉆吧!”道士背著包袱,儼然一副吃定陸斬炎的模樣。
“成!不過,小子賭注要加倍,12貫,所有賣瓜的錢——”
“行,爽快,那就這么定了——”
一旁的葉離,見著陸斬炎這么說,卻是急了:那道士輸了,有沒有錢賠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陸斬炎輸了,就一定沒有。
“老陸,你是不是瘋了?要是輸了,你哪兒來得錢賠他”
“大不了,我再給他六個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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