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華說：“談不上失望，我原本就沒希望做什么，也就不會失望。”
初茜說：“你這個人是很特別，我跟你第一次見面，就感覺你跟別的男人有些不同。只是我很奇怪，你怎么會跟孫瑩認(rèn)識，而且看上去似乎關(guān)系也不淺，你不會也曾經(jīng)是她的恩客吧？”
傅華搖了搖頭：“我們之間并沒有那種交易的關(guān)系，我們是朋友。說著就把她跟孫瑩交往的過程說給了初茜聽。”
初茜聽完：“你很尊重她，把她當(dāng)朋友，難怪自殺前她還會留封信給你。”
傅華看了看眼前的晚霞紅墓碑，上面寫著劉燕之墓，便愣了一下：“這不是孫瑩的墓啊？”
初茜苦笑了一下：“你以為做我們這一行會用真實的姓名嗎？”
傅華明白了，孫瑩是個假名字，劉燕才是她真實的姓名。看來眼前這個初茜怕也不是真實姓名，也只是這個女子的花名而已。
傅華默默地把菊花放到了墓碑前面，雙手合十，默默地為孫瑩祝福。
這一切做完，傅華轉(zhuǎn)身看著初茜：“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初茜苦笑了一下：“唉，這也是我們做這一行的宿命啊，我說過孫瑩，沒必要為了一個臭男人做出那么大的犧牲，可她浪漫故事聽多了，自以為這世界上的男男女女都是朱麗葉和羅密歐，竟然心甘情愿為了男友賣身，唉，到了今天，后悔都已經(jīng)晚了。你看看吧，她在信里說得很清楚。”
傅華接過了初茜遞過來的信，打開了，見上面寫著：傅華，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多希望還能靠在你的懷抱里尋找一點支持啊？可惜已經(jīng)不能夠了。
再一次見到男友，才知道我當(dāng)初是多么傻，我以為為他付出了全部，就會得到他的愛，可是我大錯特錯了。他一回來，就開始質(zhì)疑我這些年是憑什么賺了那么多錢，卻原來他心里已經(jīng)懷疑很久了，他說一個女孩子又沒有什么社會資源，除了做那個之外，根本賺不到那么多錢。我當(dāng)時就傻眼了，他變得陌生了起來，我不知道該如何跟他解釋，他也板下臉來絲毫不肯聽我解釋。他回國之前，跟我要錢的時候可都是很溫柔的，我以為他相信我說的一切，卻原來他心里早就明白我在做什么了。這個男人的心機(jī)好重啊，他一直隱忍著不跟我翻臉，其實是想我供他讀完書而已。
我這時才發(fā)現(xiàn)，當(dāng)初初茜姐說的話是多么正確，一個自己沒有擔(dān)當(dāng)?shù)哪腥耸遣恢档脼樗龀瞿敲创蟮臓奚摹＿@個男人現(xiàn)在口口聲聲說無法接受自己的女友為了賺錢竟然去干那種行當(dāng)，他竟然忘記了我這么做就是為了他賺取學(xué)費，忘記了當(dāng)初他是怎么苦苦的哀求我的。這一切似乎都與他無關(guān)，是我自甘下賤、貪圖虛榮才會走上這條不歸路的。最后他總結(jié)這一切，結(jié)論是我與他已經(jīng)不相配了，他是留過洋的碩士，有著大好的前途，可不想帶一個曾經(jīng)做過失足婦女的老婆出去，說不定會在交際場合碰到我的恩客，到那時他將會無地自容。他跟我提出了分手，說我給他的學(xué)費他會慢慢還給我。
這世界上竟然有這樣的男人，原來李甲和杜十娘的故事是在社會中真實存在的，我是那么傻，以為找到了真命天子，卻原來找到的只是一個忘恩負(fù)義的王八蛋。我的心在滴血，寄托在他身上的所有希望全部破滅了。
但是他可以做李甲，我卻不能做杜十娘，我雖然傻，可是還沒有傻到杜十娘的份上。我要報復(fù)，但不要像杜十娘那么毀滅自己去報復(fù)別人，我要毀滅，也是要毀滅全部，絕不能讓這個負(fù)心的男人留在世上恥笑我。
我沒有哀求他，這個時候估計哀求他也是沒用的，我跟那個王八蛋說：“既然要分手，可以，不過要陪我吃最后一頓分手飯。”
這個王八蛋竟然在我面前笑著說：“你這么想就對了，反正你還很年輕，也認(rèn)識一些有錢的男人，找一個不錯的跟了他算了。”
他似乎以為我生來就是這么下賤的。
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打扮好了，就要準(zhǔn)備去赴宴了，我想用最美麗的一面去給我做過的夢畫上句號，我要灌醉那個王八蛋，然后帶著他去臥軌。我要讓他永遠(yuǎn)跟我糾纏在一起，即使成了鬼魂也一樣。
傅華，我估計你看到這個時候會說我很傻，為了這么一個人不值得。可是你明白我的心情嗎？我的青春，我的夢想都在這個男人身上，失去了他，我這前半生沒有了絲毫意義，我必須毀掉這個男人，才能對自己有一個交代。
呵呵，傅華，說到這里，我可要提醒你啊，女人心狠起來是很可怕的，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你的女人緣很不錯，小心將來在這方面吃虧啊。
傅華，遇到你，是我這一生中的幸運，也是我這一生的不幸。你讓我明白人生其實是可以有另外一種活法的，你為了母親而放棄了名利，甚至放棄了愛人你為了所謂的原則，兩次放過了跟我親密的機(jī)會，難道你真的不想女人嗎？我知道你不是，第二次你清醒的時候?qū)嶋H上你是有些動心的，可是我當(dāng)時想的是那個王八蛋，并沒有給你能進(jìn)一步的暗示。你這個人是君子，也就理所當(dāng)然止之于禮了。說實話當(dāng)時我私底下還偷著嘲笑你的虛偽，可是到這一刻我認(rèn)真地想了想，還是覺得人應(yīng)該像你這樣有點原則才行。假使我當(dāng)初不是那么好名利，支持他去留學(xué)，假使當(dāng)初我有著不可逾越的底線，不下海做這一行，也許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下場了。
傅華，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句話嗎，假使我先遇到了你，我的人生也許是另外一個樣子。這大概就是宿命吧，為什么讓我遇到你偏偏是在淪陷之后呢？我真的很想以一個平常女孩的身份跟你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
呵呵，我的浪漫主義病又發(fā)作了，時間差不多了，要跟你說再見了，假使真的能轉(zhuǎn)世投胎，希望還有相遇的機(jī)會。
我又說了一個假使，這世界上如果假使能成真該有多好，可惜那是不能夠的。
再見了。
劉燕絕筆劉燕是我的真名，是不是很俗氣啊？
傅華看完，眼睛已經(jīng)濕潤了，這是一個多么好的女人，可惜遇人不淑，竟然走上了絕路。
傅華嘆了一口氣：“她為什么不找我聊聊呢？找我當(dāng)面聊聊，也許就不會做這樣的傻事了。”
初茜苦笑了一下：“她雖然是一個女人，做起事來卻比男人決絕。當(dāng)初那那么勸她不要下海，可她決定了就義無反顧的去做，從來沒抱怨過什么。所以她是一個比較容易走極端的人，她這么做我一點也不意外。換到是我，我也不會放過那個男人的。”
傅華苦笑了一下：“她真是太容易轉(zhuǎn)進(jìn)牛角尖里了，世界大得很，退一步就可以海闊天空了。”
初茜冷笑了一聲：“她最好的青春已經(jīng)為這個男人犧牲了，你讓她怎么退，退到自己的家里以淚洗面嗎？我只是覺得她比較傻的是，報復(fù)男人的方法有很多種，為什么非要搭上自己呢？”
傅華看了初茜一眼，心說這個女人是個更狠的角色，他不想再深入探討這個話題，就問道：“你了解后來發(fā)生的事情嗎？”
初茜說：“我了解，就像她信里跟你說的一樣，她灌醉了男朋友，帶他到了郊區(qū)的鐵軌上臥軌自殺了。這件事情北京晨報報道過。”
傅華一下子想到了那天羅雨念的北京晨報上的那段消息，想起了那夜槐樹下的身影，想起了嘉圖格桑那個關(guān)于糾纏自己的是一個女鬼而這個女鬼死于孽緣的說法，這一切似乎都得到了解釋。
傅華看向了空中，心中明白這孫瑩是不舍得離開塵世的，可是這功利的塵俗卻逼著她不得不離開。希望你在天國里一切都好。
半天，傅華低下了頭，問道：“這好像是有一段時間的事情了？”
初茜說：“是，我這段時間去海川了，剛剛回來，回來后才看到孫瑩留給我和你的信，才知道我走的這段時間發(fā)生了這么多事。這才通知了你。”
傅華說：“原來如此。”便沒再說什么，他心想死者已矣，再留在這里傷心也是沒用的，于是就默默地往外走。
初茜也沒說什么，跟在傅華背后走出了墓園。傅華走到了自己車子旁邊，回頭看了看初茜：“你怎么過來的？”
他并沒有看到那天在機(jī)場接初茜的寶馬車，因此有此一問。
初茜說：“我的車送去保養(yǎng)了，我是打的過來的。”
傅華開了車門：“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初茜點了點頭，就上了車，在車上兩人都沒有心緒說話，車廂里的氣氛有些肅穆。
過了一會兒，初茜轉(zhuǎn)頭看了看傅華，打破了沉默：“傅華，我記得你跟我說你是海川駐京辦的主任？”
傅華笑了笑：“你還記得？不過似乎你并不想跟我打交道，你回海川辦事也沒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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