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一豪離開前廳,只覺得滿心的憋屈、憤懣。他沒有回房,徑直離開“廣怡園”,來到文珠城內。
隨便找了家酒樓,段一豪進到雅間,讓伙計端上兩壺烈酒。他連菜也不要,仰起頭將整壺烈酒直接灌下。
“咯”
腹中火熱升騰,加上涌起的酒氣,醺得段一豪面紅耳赤。他咬牙切齒,硬生生把手中的酒壺掐碎。
“景華賤種!”
嘴里忍不住咒罵出聲,段一豪伸出右手,又抓向另一個酒壺。
一直以來,他都是順風順水,沒經歷過太多波折。段氏在解鈴城財雄勢大,他本身資質尚可,修為在同輩中名列前茅。
但最近數日霉運當頭,讓他在心上人眼前連連受挫、顏面掃地。過去數十年來,類似情況從未發生過。
“吱呀”
雅間木門忽然打開,腳步聲隨之響起。段一豪面容扭曲,怒火直沖上頂門。
剛剛還囑咐過伙計,讓他不得來打擾自己。怎么倒霉起來喝水塞牙,連賤民都如此猖狂,把堂堂供奉的吩咐當耳邊風?
他正要起身發作,旁邊伸過一只大手,拿起桌上了的酒壺。段一豪愕然回頭,同僚失意的神情映入眼簾。
趙聰天一口氣把酒水喝干,拍著桌子大吼道:“伙計!再來四壺好酒!要快!”
剛才廳前較量,趙聰天被幻術嚇到失禁,成為眾人眼中的笑話。而且他修為不高,段一豪平素頗有些看不起對方。
此刻不知為何,酒入愁腸,段供奉心中竟大起同病相憐之感。
“不錯,再上四壺好酒!上菜!”
酒樓伙計眼睛不瞎。兩個客人都是修士,身上穿戴非富即貴,而且心情極差。他手腳麻利地端上酒菜,臨走時輕輕帶上了房門。
段、趙二人換上大海碗,默不作聲地狂飲。一連五、六碗烈酒下肚,兩人雖沒什么醉意,臉上卻都紅了。
趙聰天突然開口道:“段兄,我恨!”
段一豪一愣。
“啊?”
“我等先祖流血流汗,建起齋中偌大的產業,才有了如今觀月齋的赫赫威名。結果呢?一眾后輩兢兢業業、辛辛苦苦,非但沒得多少實惠,反要和新進供奉同吃同做,爭搶一點蠅頭小利。干得好了,別人說你是齋中舊人,理應如此。稍有差錯,立刻便翻臉作態,絲毫不講情面。段兄你說,這世上還有沒有公平?”
話不新鮮,都是“宿老派”供奉的老生常談。可此刻在段一豪聽來,言語含義分外不同,他忍不住重重點了點頭。
趙聰天繼續道:“就說那個景華,入齋才幾天?對齋中有什么了不得的貢獻?這幫蠻野散修,平日多在山林間打生打死,腦袋拴在褲腰帶上過日子,他們懂什么經營之道?貨殖之法?”
“景華”二字觸痛段一豪的心頭傷疤。想起幾天來盧影彤的言語、神態,他滿腔怒火無處發泄,咬著牙罵出聲來。
“賤種!”
“!”
趙聰天把桌子一拍,重重說道:“對!就是賤種!這些新進的家伙囂張霸道,不懂尊重齋中前輩。他們哪知道我等先祖的辛苦?那個景華尤其過分,禮樂城老趙和他有些嫌隙,結果他把老趙弄到家破人亡。前次去壽陽的路上,他又伙同幾個新進派供奉,狠狠坑了我們一把。這次這次哼!”
“啪!”
“咔嚓”
段一豪揮動手臂,狠狠拍在右邊的座椅上,一下把扶手連同椅面全部打爛。
“我要殺了他!”
趙聰天搖頭道:“不成。齋中規矩明明白白,哪怕他只是客卿,我們無故動手也是死罪。他一條賤命,不值得我們給他陪葬!”
段一豪紅著眼睛問道:“老趙,你主意多,難道不能想個辦法?”
“聽說上次在禮樂城,他們家本來已經完了。結果不知從哪里偷來個符寶,鏡花水月一下子翻盤,連帶著城中舊人全都灰頭土臉。誰知道他身上還有沒有寶貝?想算計他不容易。除非”
段一豪瞪大眼睛,倏地坐直了身子。
“除非?”
“除非借助外人的力量”
段一豪側過頭,眼珠連轉了幾下。
“外人?你是說洲的玄甲門?他們雖然干的是這檔買賣,但派中修為最高的不過是化神上人,絕對沒膽量接下來什么玄甲一出、神鬼辟易,就是在胡吹大氣;;I⑿、小宗門可以,碰上硬茬子就慫了。要不然,多年來明珠殿怎么會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是因為玄甲門從不動大宗門、大世家的弟子”
趙聰天摸著下巴道:“景華不過是客卿”
“客卿他們也沒膽殺。景華住在禮樂城,要是莫名其妙地死了,無異于在打本齋的臉。富真人、邰主事他們絕不肯善罷甘休,若齋中動了真火,連帶出我們會更加麻煩!
趙聰天“嘿嘿”笑了幾聲。
“段兄高見不過景華眼下風頭正勁,他想在齋中顯擺,怎么可能一直留在禮樂城,不外出做事?在外面跑差事,有個三長兩短相當正常八年前楊主事在西荒道、五年前曹執事在漠北道,哪次不是死傷慘重?哪次又找到真兇啦?遠的不說,就我們解鈴城那批貨,司馬執事到現在還焦頭爛額,沒發現絲毫線索?天下之大,上哪兒去找那些東游西蕩的蠹修?”
段一豪有點心動,壓低了聲音。
“老趙你的意思”
“我知道有個門路,可以找到玄甲門里的硬手。他們幾個在外專接私活,不過要價都不低”
段一豪此刻腦中發熱,盧影彤的容顏愈加清晰。旋即畫面變幻,重現廳前的種種“曖昧”。
最讓他揪心的,是后面富玉蓉揮退眾供奉,佳人不愿和自己一同離開,反而賴在里面,聽景華他們說話。
“錢不是問題。你我二人合力,還怕湊不出來?然后呢?”
趙聰天點頭道:“我打聽過了,景華在禮樂城只有兩個親戚,開了一家藥鋪。店里的伙計、家中的下人,多數是在本地現招的,塞個釘子進去不麻煩。我們盯緊點,只要確認景華離開嵊洲,立刻通知那邊動手不留活口!”
段一豪臉上露出幾分猙獰。景華,要怪就怪你不知好歹,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好!不要怕花錢,多找幾個人,務必要萬無一失!
趙聰天端起海碗:“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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