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期捏著那如玉的藥丸,低頭沉思,眸中夾雜著猶疑與痛苦,他應當抓住這一線的機會,可是他真的不舍得再教阿音受苦。
“啊……”嘶啞的聲音從洛子音口中溢出,明月依舊高懸,不知這熱毒還要持續多久。
洛子期看著她緊閉的雙眼,咬的發白的嘴唇,終究還是下定了決心,上前一步,輕輕掰開了洛子音的嘴,將藥丸遞了進去。
和往日不同的是,歷年來熱毒發作的時候洛子音都是清醒著的,而這次卻已然沒有了那般清晰的神志,口中有了東西,她只下意識的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那藥丸順著她的喉嚨滑下,便化作陣陣寒流,沖擊著各條經脈。驟冷驟熱的作用下,洛子音承受著前所未有的苦痛。
她的身體越發蜷縮,不住的嘶吼從她嗓中迸出,“阿哥,我痛。”洛子音無意識的喃喃著。
洛子期面色十分難看,看著洛子音這副樣子,眼中滿滿的心疼與痛恨,“這是,失敗了嗎?”洛子期輕輕地吐出一句,聲音有幾分小心翼翼。
魏閑和浦玄舒皆是不作聲,剛剛服藥,尚不能草率的下結論,一時間屋內靜的只有洛子音吸氣與嘶吼的聲音。
蘇離緩緩睜開眼睛,停了動作。因著那藥丸的緣故,洛子音此時對寒潭的需要不再迫切了,他再運功只怕會加劇洛子音的痛苦。
蘇離看著近在眼前的人,一時有汗珠滾滾的順她臉頰流下,一時又冷的瑟瑟發抖。蘇離伸出手,想給洛子音些支持,卻忽然聽見她說道,“阿煜,痛苦都會遠去的對吧。”
蘇離的手一顫,內心掀起了驚濤駭浪,洛子音此時全然沒了意識,這是她潛意識里一直在想的嗎?我找了她八年,她也記了我八年吧,蘇離不知該如何形容此時的心情,也不知該做何反應,只舉著手呆呆的定在了那里。
洛子期也聽見了那一句喃喃之語,神色復雜,他一直以為阿音忘了,畢竟時隔八年之久,當時又是小孩子,除了最開始的那一年,阿音再沒提過他一句,可是終究還是記得嗎,他防了蘇離八年,八年不讓她下山,終究還是阻止不了嗎?
就這樣在二人各懷心思的忖度中,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大概半個時辰的光景,洛子音漸漸平靜了下來,再沒有呻吟,也沒有嘶吼,緊蹙的眉頭漸漸舒展,蜷縮的身子也放了開來,眾人驚喜的看著眼前的變化,浦玄舒先上前把了脈,卻見那水晶蘭又變回了潔白如初的樣子。
“是散了,熱毒散了,這法子可行。”浦玄舒目露精光,“如今天仍未亮,熱毒卻自行消散,一片花瓣尚且有此功效,若能得到一株,子音丫頭便得救了。”
眾人皆是面上一喜,旋即又發愁,這一片尚是偶然所得,想找到一株談何容易。
蘇離先跳出了浴桶,又將洛子音打橫抱起,輕輕運功,烘干了二人的衣裳。
洛子音累極了,此時一點反應都沒有,乖巧的臥在蘇離懷中,面上卻很是蒼白,蘇離輕輕把她放回床上,心疼的撫了撫她的臉頰。
洛子音這才恍然,看著蘇離小心翼翼的樣子,神色愈加復雜。見洛子音已然睡得香甜,魏閑和浦玄舒先行離開。蘇離仍賴在床邊不肯走,卻在見了洛子期冰冷的眼神后,還是出去了。
四人移步去了正廳,洛子期恭敬地沖著魏閑行了一禮,“多謝先生贈藥之恩。”
魏閑卻是擺了擺手,透過洛子期的面龐似是追憶著什么,“是我欠你父母的。”
洛子期神色也暗了下來,轉而眼中又有了光亮,“還望先生詳細告知這玉骨花的來歷。”
魏閑面色依舊復雜,“方才我所言非虛,這玉骨花的確是偶然所得,然極寒之北外圍我能得一花瓣,則內圍必定會有玉骨花,只是……”魏閑頓了頓,這才繼續說道,“你二人雖也是人中之龍,但我功力亦是不淺,當年憑我之力尚只能到外圍,便再沒有余力深入,你們恐怕也難啊。”
浦玄舒點了點頭,也替他證實道,“古書常載,極寒之北,九死一生之地。剛剛我替子音丫頭把了脈,這一片玉骨花瓣削了那熱毒幾分根基,若是沒有今日之事發生,兩年之內,這熱毒都不會驟然爆發。時間尚且寬裕,且看看別的法子能不能尋到。”
洛子期點點頭,“便只能先這樣了,若是別無他法,便是那極寒之北再恐怖,也定要去看上一看了。”
洛子期看向了魏閑,“時候不早,先生今日便在此地歇息吧。”魏閑也不多讓,便和秦思下去了,浦玄舒見狀也退了出去,洛子期道了聲謝便不再多送。
廳內只余了蘇離和洛子期二人。
“今日,還是多謝你了。”洛子期率先打破了平靜,目光如炬的緊盯著蘇離。
蘇離也不甘示弱,坦蕩的任他看著,“我是為了阿音。”
洛子期移了目光,轉身坐下,“不論如何,總歸是要謝你。”
蘇離默不作聲,算是接下了,也坐了下,又聽洛子期繼續說道,“八年前,他將你帶走后,阿音找了你許久。”
蘇離眼神一動,還是沒有出聲,果然洛子期沒停,接著說到,“我當時知曉了你的身份,擔心阿音被你利用,或者無端犧牲,便尋了個借口騙她,并不準她下山。”
洛子期伸出手,緊緊握了一下,復又松開,“我原本以為,八年,她早該忘記你了,卻不想終究棋差一招,先是叫你尋到了她,又得知她竟是從未忘記你。”
洛子期嘲弄一笑,“命運啊,真是講不通道理,你不會放過她的是吧。”
蘇離見他緊緊盯著自己,也回望著他,平日懶散的狹長眸子中寫滿了赤城與堅持,“是,終我一生,決不放棄。”
洛子期卻是滿不相信,“那你的大業呢?”
蘇離一愣,卻是答非所問,“我不會傷害阿音的。”
洛子期眼中滿是譏諷,“你可知世上從未有過兩全法?你要有一得,便要有一舍,你要江山,我如何保證你能不舍了阿音?”
蘇離靜默,半晌才道,“我要江山,亦要阿音。”
洛子期不信,身體微微后傾,倚著椅背,“蕭公子,做人切莫太貪心。我知你現在不會傷害阿音,但有朝一日阿音成了你的阻礙,我冒不起這個風險。”
蘇離說不出話來,他自己也不知道,阿音于他的確重要,是他八年來一直苦苦尋找的光明,但責任于他也是重要,從他父親在他眼前死的那一刻開始,這便是他畢生撇不下的重擔。
洛子期看著他目光中的掙扎,“蘇離,你和阿音終究不是一路人,現在為時不晚,便放手吧。”
蘇離不應,他一顆心已然落在了她的身上,八年時間越種越深,如何收的回來。薄唇輕輕抿起,卻終究給不出一句承諾來。
蘇離起身,翩然離去,“我會接著尋玉骨花的。”
洛子期以掌擊桌,厚實的紅木方桌一下子便碎成了粉末,堆在了地上,“阿音,我要如何護你?”洛子期痛苦的捂住胸口,他能感受到,反噬正在一天天的加劇。
“秦思,”洛子期收拾好心情,又換回平日溫潤的樣子,對著門口輕輕喚道。
秦思推開門進來,瞥見那一地的灰塵,卻是沒有多問,恭敬地等著洛子期吩咐。
“收拾東西吧,明日阿音醒了便回別院,后日啟程回閣。”洛子期靠著椅背,似是有些疲累,“先收集極寒之北的情報,要織羽派些人前往打探,不必深入,外圍即可。”
秦思挑眉,有些訝異,織羽訓練的全都是死士,卻沒有多說,停了片刻,見洛子期沒有別的吩咐,便轉身退下了。
蘇離回去后也發布了洛子期相同的命令,探索極寒之北,尋找玉骨花。
洛子音對這一切一無所知,一覺睡得昏沉。
她夢見了她年幼的時候,兩個年幼的孩童相互依偎著取暖,盈盈的火光漸漸變成了灼燒的太陽,洛子音一下子睜開了眼,伸出手拉開了床邊的帷帳,果然外面日色大亮。
洛子音坐在床邊,昨日的記憶漸漸涌入了她的腦中,不禁一陣慶幸,幸虧蘇離來尋自己,不然今日自己便在塘中喂了魚了。還來不及慶幸又想起了自己昨日對著蘇離動手動腳的放浪樣子,面色一陣發苦,自己這般輕薄了他,也不知他還會不會帶自己出去游歷了。
洛子音就坐在床邊七想八想,卻見流螢突然推了門進來,見洛子音一動不動的坐在床邊嚇了一跳,半晌才回過神來,“小姐,你醒了怎么坐在那不動,閣主說今日要回程了。”
洛子音一下子跳了起來,又覺小腹一陣疼痛,卻顧不上的驚訝問到,“今日便走?”
流螢不解,一邊收拾著妝奩,一邊回到,“是啊,閣主說你醒了便要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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