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穩目光停在報紙一端，發出的尋表啟示終于有了回音。在報紙一角，是一條收購藥材廣告。

    收購的雖然是田七，黃芪，當歸等藥材，但這些名字并不重要，也不是重點。

    重要的是落款地址和人名，地址，三村路口東，尹立春。

    注意尹立春這個名字也毫無意義，這個人根本不存在，只是一個假名而已。

    注意地址也沒用，很多小村莊本身就沒有名字。

    每日廣告那么多，上海又不是藥材的產地，很少有人注意地址和名字。

    即使注意，因戰爭人口流動大，尹立春也可能此時在這，彼時又在別處，想要發現疑點比大海撈針還難。

    消息只有懂的人明白，人名只是暗示已接到發送的消息。

    甄穩會心的一笑，等待下一個消息。

    時隔三天，又是一條收購藥材啟示，這次內容才有一點意義。

    老板已啟程，賣家備貨待交。

    甄穩不知這次派誰來？一切都是為了安全。好在有之前的約定，地址，三村路口東，即是提示按第三條約定進行聯絡。

    甄穩任務被當中重中之重，為防止意外，這次派來的人亦不知道和誰接頭。他只知道和一個代號**風的人接頭。

    翟均恒這些日子并沒閑著，有丁默邨的支持，他吃穿不愁。幾日來，他總是在甄穩每天路過的咖啡廳里坐著，一雙狼目時刻盯著甄穩的舉動。

    甄穩雖然也在思索這些日子翟均恒身在何處？卻要在茫茫人海中發現一個特意隱藏的人并不容易。

    翟均恒自然不是小眼睛之流可比，他有意藏身除了軍犬，只怕沒人能夠發現。選擇咖啡廳，是因為幾日來，甄穩都會在對面停下買報紙。

    以現在甄穩的權利完全可以敲詐錢財，即使不去敲詐，只是吳四送的錢，就足以讓他買上百十塊金表。

    翟均恒心中起疑，一塊再貴的金表，怎么能讓他三番五次的發布啟示？

    雖然暗中觀察多日，偏偏又看不出甄穩有何異常？

    只要甄穩登啟示，翟均恒就會買上當天的報紙回去研究。憑直覺，他相信此中有事。

    最近幾日，甄穩雖然還在買報紙，卻不再登尋表啟示。

    翟均恒心思縝密，把近幾日報紙翻出細細觀看。

    他熟悉地下黨的聯絡方式，目光最后落在收購藥材的廣告上。

    下班后吃罷晚飯，甄穩喊上憨二寶牽著狗去遛狗。

    黑狗已經長得半大，吃的油水多，體形肥胖渾身狗毛锃亮。

    大黑出去院外就撒歡，憨二寶牽著繩子跟在后邊。

    甄穩兩手插在兜里，慢慢的跟在后面。他信步時，目光也不會忘記注意邊角旮旯。

    他見過的人第二次出現在這里，他都會記得上次此人在干些什么？

    有的人天生記憶力超人，他們可以隨隨便便記住很多沒人在意的東西，甄穩就是這種人。

    憨二寶注意力在狗身上，莫孤獨得以接近甄穩。但他還是保持著一段距離，且保證身邊人的距離在自己聲音之外。

    “黃居浩什么也不說。”莫孤獨低語。

    甄穩也不回頭，望向背光處，說：“出乎意料。”

    “干掉？”

    甄穩沒有言語，邁步去追上憨二寶。

    沒有安全的談話空間，話能少盡量少，明確表示的動作，能沒有最好。節奏越快，時間越短，也就越安全。

    莫孤獨明白他的意思，不再問，緩慢而去。

    莫孤獨剛離開不久，翟均恒即出現在暗影里。

    翟均恒來的并不晚，甚至是甄穩未出院門時他就在。只是一直躲在遠處，夜晚燈光晦暗，莫孤獨和甄穩又只說了三句話，他并沒發現異常。

    此刻他好似離甄穩近了些，其實甄穩已離此地更遠一些。

    五日后，黨組織新派聯絡員文書展出現在碼頭。他三十一歲文人出身，寫得一手好字，記憶力也是出類拔萃。

    文書展先找到一家旅館住下，手寫數張租房啟示貼在碼頭四周。留下旅館地址，署上假名字鄭語楨。

    甄和楨諧音，語楨暗含遇甄之意。都是約好的名字，甄穩見到自會明白。

    文書展的租房啟示按約定貼在碼頭附近，兩天過去甄穩并沒有出現。

    這兩天丁默邨出現在76號，連開兩天會，說是第三天還有會議。如此，把甄穩給絆住。

    甄穩想去碼頭，除非是晚上去。

    這一切都是丁默邨的計劃，翟均恒把自己的發現告訴給他。

    于是，丁默邨想出不給甄穩出去接頭的時間，他雖然不太相信甄穩是共黨，可是他相信翟均恒。

    翟均恒當面拍著胸脯，說十分之中，甄穩是共黨的可能占八分。

    甄穩是李士群非常重視的人，丁默邨私心想拉攏他，即使不是共黨，也要讓甄穩知道我丁默邨不是擺設。

    甄穩從來沒有想過晚上出去接頭，因為自己一直是晚上不出去，除非有個無懈可擊的借口。

    而這借口不能主動去找，主動，就會留下人為的痕跡。

    翟均恒卻帶著人火車站碼頭暗中尋找可疑之人，他也知道這簡直拼運氣。

    翟均恒的運氣有時很不好，他被抓就是極壞的運氣。而這次，他的運氣又出奇的好，竟然遇到了文書展。

    文書展認為先建起聯絡站才是重點，此時正在尋找房屋，準備開個字畫館，以方便和臥底76號的同志單線聯系。

    文書展惟一一次在重要會議上做記錄，當時出于長遠考慮，用布簾和前臺隔開一角。

    翟均恒幸運的參加了那次會議，更在他坐的位置能看到布簾縫隙里的文書展。

    文書展一身書生氣坐在簾后低頭記錄，在很多不識大字的軍人里面顯得尤為突出。翟均恒只是多看了兩眼，但也只看到一個側面。

    文書展卻不識得他，忙于找房子，下午又出去轉悠，手里還拿著兩張租房啟示，以重新貼在被人撕掉的兩處啟示。

    文書展在貼啟示，翟均恒在看啟示。

    越看文書展越像在哪里見過，只是當時并沒有想起來，也沒多問又去四周尋找可疑人物。

    在回去的路上，翟均恒開著車忽地一下想起，那人很像記錄的書生？像，真像。沒錯，沒錯，就是他。

    翟均恒停下車，砰砰兩拳砸在方向盤上，忍不住一臉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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