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口無法看見汪精衛，曲震海邁步走向檢查口，檢查的憲兵見他身材壯實，不由分說把他阻在外邊。

    即使這次不是甄穩說有刺客，汪精衛也會如此安排。

    汪精衛的聲音從喇叭里傳來，曲震海見此處進不去，一轉身繞過拐角，其手下聚在一起，隨他拐過一條街繞道再返回一棟樓前。

    樓高七層，正面對偽政府。

    樓下留四個人接應，六個人分兩伙從兩個樓棟分別上樓。

    七層樓房，曲震海到達二層開始敲對著偽政府的人家房門。

    但此樓早已被下達通知，演講結束前不許收留任何人，包括朋友親戚。被發現者，殺全家。

    如此嚴令，平頭百姓哪個不提心吊膽，即使聽到敲門聲也不回應。

    曲震海敲到四樓，見沒一家開門，不再繼續敲，一擺手直奔樓頂平臺。

    平臺上藏著六名槍手，四人站在樓頂四周，還有兩人把守通向樓頂的通道。

    上樓只有兩個通道，曲震海先前也考慮到樓頂，但是在樓上開槍再跑下樓脫身不易。

    再說，他也發現偽政府窗口暗藏槍手，想必此樓頂也有人看守。

    本想在地面刺殺汪精衛，趁亂逃離。此時地面完全封鎖，不得不冒險除掉樓上槍手。

    曲震海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他的虛榮之心在作怪。

    他想在這偽南京政府臺階上除掉汪精衛，這種震撼力不是尋常街巷刺殺可比的。

    報紙若登出去，曲震海必將名聲大震。

    曲震海三人動作迅速很快接近樓頂，三人都穿的膠鞋落地聲音輕微。

    上來的六個人經驗都及其豐富，但上面六個槍手也不是白癡。

    汪精衛絕對不會把保護自己的任務交給白癡，除非汪精衛自己是白癡。

    汪精衛若是白癡，就不可能當上偽國民政府主席。他若是白癡，日本人就不會扶持他。

    看守樓道的兩人居高臨下，占有絕對優勢。而且能擔任守衛任務，槍法自然不錯。

    若是打十槍，九槍走空，他們也不會被安排在樓頂，除非汪精衛白癡。

    兩人槍在手子彈上膛不敢大意，樓梯間昏暗還有拐角，并不適合直接探頭觀察。

    說不好暗中一槍，直接把自己腦袋打爆，都未必看到對方模樣。

    曲震海把一面小鏡子探出在拐角之外，鏡子中反射出通樓頂的出口無人。

    揮手準備要上去，忽見光亮在墻上閃過，忙停下腳步，伸手止住兩人。

    樓頂的人也是探出一面鏡子，只是在樓頂有陽光，所以亮光才在墻上一閃。

    曲震海實在納悶，這防守的也太嚴密了，簡直無機可乘。

    又不知上面有幾個人，不敢硬闖，正思索如何上去時，突聽樓底“砰砰”槍響。

    曲震海心知不妙，樓下一定是交上火了，急轉身快速向樓下沖去。

    曲震海十來個人奔向大樓，早被便衣注意。

    如此一幫人，汪精衛的手下并不都是酒囊飯袋，他們還未進樓即被發現。

    曲震海分兩路上樓時，這邊已經跑回去報告。片刻，一隊日本憲兵及汪精衛警衛隊即趕到。

    樓下四人忽見遠處一群人撲來，曲震海等還沒有動靜，也顧不上危險掏槍射擊。

    四人邊打邊退向街邊，實指望把敵人吸引過去。

    日本憲兵和警衛隊忽地分成兩路，一路由憲兵繼續追趕，一路由警衛隊把樓梯口包圍。

    汪精衛心中并不安定，樓后的槍聲讓他心懸在嗓子眼。他的聲音多少有些發顫，只是槍聲引起混亂，并沒有多少人注意。

    佐藤安健穩如泰山，他屬于早已有為帝國而死的勇士。心中無懼，面色坦然。

    巖田順吉還如平時模樣，沒人知道他到底害不害怕。

    甄穩沒料到會真的有人刺殺汪精衛，他經過的訓練使他頭腦清醒。

    他微微表示出驚訝，這表情不能太過，太過會讓人覺得膽小。

    表情也不能過于平靜，那不符合他愛財的本***財的人，多少都會有些怕死。

    甄穩的表情恰到好處，這一切盡收佐藤眼底。

    遠處槍聲密集，甄穩暗暗長嘆，密集的槍聲，說明刺客的子彈很快就用盡了。

    而槍聲不斷，正說明他們已經無法脫身。

    片刻，槍聲即轉為稀稀落落，汪精衛的聲音猶自顫抖，在槍聲間斷時，尤其容易聽出來。

    甄穩忽地在遠處提高聲音：“刺客已經沒子彈了，很快就會被抓獲。”

    汪精衛聞聽這是說給自己聽的，琢磨一下有些道理，在槍聲徹底停下之前，他的聲音又恢復了正常。

    聲音慷慨激昂，那些邀請來的報社記者閃光燈不斷，留下他演講的身影。

    曲震海已被上下包圍，外面守衛四人皆倒在血泊之中。他這邊也是一死一傷，另一樓棟三人全都遇難。

    “曲站長，今日看來活著不能出去了。”

    曲震海捂著胳膊一聲長嘆：“韓橋，你一定要活著回去。”

    “別扯了站長，我老韓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豈能獨活？”

    “你必須活著，這是命令。”曲震海不等韓橋說話，忽地走出拐角。

    “我是南京軍統站站長曲震海，我要和你們頭說話。”

    一個警衛隊隊長在遠處喊：“我就是，你想說什么？”

    “放了我身邊這人，我跟你們走。”

    “廢話，你已經被包圍還能逃到哪里？”

    曲震海舉槍對準自己頭顱：“我死之后，你們不會得到半點軍統站的內部消息。”

    “你他娘的嚇誰呢？一天天喊著死，死的，我就是不信邪了，你死個……”

    “嘭”

    警衛隊長被人一腳踹在地上，佐藤安健背著手，冷冷的說：“安他說的做。”

    曲震海把槍扔在地上：“老韓，等我收到你的來信，我才會和他們聊聊。”

    佐藤安健不動聲色，已聽出他的畫外之音。若是半途把那人殺了，曲震海將不會說出有價值的東西。

    韓橋長嘆一聲被警衛隊繳械下槍放走了，曲震海昂首挺胸上了車，被關押在勞里。

    汪精衛演講結束，對甄穩更是刮目相看。在午宴之上，贊不絕口。

    “甄穩之言，救我命也。此恩之厚，吾不敢忘。”

    汪精衛是一面贊賞甄穩，一面展示自己知恩圖報收買人心。

    此事發生在南京，曲震海當然會被留在南京審訊。

    甄穩卻不想這樣，自己不日即返回上海，把他留在此地恐怕兇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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