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芳搖落獨暄妍,占盡風情向小園。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尊。”
柳萱坐在那園中,看著那滿園冬梅,輕聲吟誦道。
許仙微微一笑,道:“萱哥兒看起來有心事?”
柳萱在許仙的臉上掃了一眼,幕落落在那冬梅之上,悄聲說道:“漢文可知我這三個月去了何處?”
許仙疑惑道:“不是隨家里的商船去了一趟北面的金國嗎?”
柳萱點了點頭,唏噓道:“是啊,去了一趟北邊的金國,漢文一定不知我是為何而去。”
許仙一挑眉道:“難道不是因為生意上的事?”
柳萱無言的笑了笑,道:“那只不過是幌子罷了,漢文吶,漢文,你說我這一腔心事又能與誰說呢?”
許仙看著柳萱有些醉酒的神態,不禁問道:“萱哥兒有什么事與我說便是,你我有結義之情,你不與我說,又能與誰說呢。”
柳萱聞言,迷離的雙眼盯著許仙說道:“漢文真的愿聽我嘮叨?”
許仙搖頭失笑道:“這還有假,你有什么不順心的事,盡管與我說來聽便是。”
柳萱聞言,頓時覺得自己獨自扛了許久的擔子就要扛不住。
但好在她并未完全醉酒,還是有幾分的清醒意識。
她看著許仙臉上那真摯的笑容,不由有些恍惚。
恍惚初見許仙之時,他臉上也是這般真摯。
可惜如今物是人非。
不過,他依舊把自己當做最好的兄弟,這也就足夠了。
那些事終歸是不能藏在心底,也罷,與漢文說說也好,或許他有什么良策呢。
或許他能給自己一些建議,讓自己在搖擺不定中決定下來。
于是柳萱打開了話匣子,開始斷斷續續的講著她這些日子以來的事情。
“我名義上是奉父親之命去金國行商,其實是為了一樁舊事。”
“哦?什么舊事?”
能讓萱哥兒親自跑一趟的,絕對是很重要的事情。
許仙雖然不是一個八卦的人,但是事關柳萱,他也有幾分重視。
“漢文可還記得當初你剛到杭州之時,我曾帶你去過彌陀寺?”
柳萱問道。
“當然記得。”
許仙說著,還不免想起初次在那彌陀寺中見到法音和尚之時的場景。
法音和尚的恐怖之處如今想起來依舊歷歷在目。
不過再厲害的和尚終究是逃不過生死輪回,這才幾年的工夫,早已經物是人非。
“漢文可還記得當時我問法音禪師之事?”
柳萱說道。
許仙皺了皺眉,道:“還記得一些,我好像記得當初你是問那禪師關于你母親之事。”
柳萱點了點頭,道:“沒錯,漢文恐怕不知,我娘親在我六歲之時便被老祖宗趕出了家門,這些年來一直杳無音信,不知是死是活,我爹當初之所以會心灰意冷到錢塘教書,和我娘親離去其實有著很大的關系。”
“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暗中查找我娘親的下落,可惜都沒有什么結果,直到我到了杭州之后,請那法音禪師算過一次,方得知我娘親還活著,這也讓我生出了極大的希望,希望我娘親將來有朝一日能與我和父親團聚。”
許仙從旁說道:“萱哥兒難道此次去北邊是有了關于師母的消息?”
柳萱點了點頭,道:“沒錯,漢文可還記得我在會試之時便曾離開過金陵一段時日。”
許仙道:“當然記得。”
柳萱道:“那次我出海之時,無意間得到了關于我娘親的一些線索,便派人一直留心。”
“直到前幾個月,下面的人來了消息,說是有人在北邊金國的玉京城中曾經見過我娘親,于是我便借著商船之事離去。”
“你也知道如今金國和大唐兵鋒相對,陳兵一處。所以我只能暗中行事,一路喬裝打扮,從海上走,去了那玉京城中。”
“在那玉京城中查探數日,我終于尋到了那位酷似我娘親的女子。”
“可惜,她終究不是娘親。”
“我沒有死心,我不信這世上會有兩個如此相像卻毫無關系之人,于是我便在玉京城中等候了多時,總算尋到了一些線索。”
“可是,那些線索卻是讓我有些心驚,讓我不知該如何決斷。”
許仙看著柳萱那皺起的眉頭,心中不免想到,到底是什么樣的難題竟然能困擾萱哥兒這么久。
“難道那些線索和師母無關?”
柳萱搖頭道:“不,恰恰相反,那些線索都紛紛指向了一個結果。”
許仙道:“什么結果?”
柳萱道:“那位酷似我娘親的女子很可能便是我的親生母親!”
許仙皺眉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柳萱道:“那位女子小名名喚金盞,與我娘親的小名一模一樣,從一開始我只以為是巧合,因為那位女子看起來年方二八,正是青春年華,怎么可能是我娘親。”
“我一開始只以為,那女子說不定是我娘親生的另一個孩子,可是數日的調查下來,結果卻是讓我大吃一驚。”
“種種線索都表明那金盞很有可能就是當年被家里的老祖宗趕出家門的娘親。”
許仙訝然道:“為何會如此說?”
柳萱道:“那金盞是十年前突然出現在玉京城中的,十年來,她在那玉京城中的白玉京中一直是有名的花魁,可是十年風霜,卻未曾在她的身上留下什么歲月的痕跡,據白玉京里的許多老人說,金盞來時是什么模樣,如今還是什么模樣。”
許仙道:“萱哥兒的意思是?”
柳萱道:“我之所以覺得金盞便是我娘,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每次接近她時,總能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感覺,那種感覺雖然虛無,但是確實一直縈繞在我的心頭,我有理由相信,金盞就是我娘親。”
許仙道:“那你和師母相認了嗎?”
柳萱搖頭道:“沒有,我擔心她不承認。”
許仙道:“為什么呢?”
柳萱道:“我記憶中的娘親其實早已經有些模糊,這么多年來,我明里暗里的尋找她的蹤跡,其實更多的是為了我爹。”
“我想不通如果金盞真的是我娘親,她為何這么多年不回來找我爹和我,或許她有什么苦衷。”
“我想不通,也不敢確定。”
“所以我在白玉京呆了幾日,便回來了。”
許仙道:“那你不打算去確認了嗎?”
柳萱道:“我很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我娘親,但是我想我是不是應該和我爹交個底,或許當年的事有什么我所不知道的隱情呢。”
許仙道:“萱哥兒在懷疑你娘親的身份?”
柳萱看了一眼許仙,道:“沒錯,我的確在懷疑娘親的身份。”
“你在懷疑什么?”
許仙問道。
“我我我在懷疑,娘親可能不是人類。”
柳萱低聲說道。
許仙心頭一陣,皺眉道:“依據?”
柳萱道:“當年的舊事我雖然不是知道的很清楚,但是我也曾經仔細打探過,我娘親當年為何會被老祖宗給逐出家門,雖然府上的人的對當年之事三緘其口,但是我也終究是查出了一些線索。”
“據府上的那些老人私下里謠傳,我娘親可能是狐妖所化。”
“我以前不信,但是這次見到那位金盞之后,我便有些信了。”
“如果金盞便是我娘,那一切其實都能對得上,畢竟金盞的相貌十年未變,除了妖怪,尋常人類又怎么可能做到?”
“而且這個金盞和當年的娘親長的幾乎一模一樣,我真的找不到什么不相信她就是我娘親的理由。”
“老祖宗雖然如今有些糊涂了,但是當年她將我娘親逐出家門之時絕對還沒有老糊涂,而且當年我娘親被逐出家門之后,我爹為什么沒有去尋我娘。”
“這些都是疑點。”
“或許一切真如我猜測的那般,我娘真的是一個狐妖所化。”
柳萱的聲音越來越低沉。
許仙看著柳萱的神情,搖頭道:“萱哥兒,或許你猜錯了呢?”
柳萱輕咬著嘴唇道:“不,我相信我的直覺,這么多年我爹在我面前決口不提我娘,難道就沒有原因嗎?”
“我爹那樣的人又怎么會輕易忘記自己的結發妻子,除非其中一定有著難以言明的難處,才讓他這么多年都好似將這樁事忘在了腦后一般。”
許仙看著柳萱,低聲說道:“萱哥兒打算去和夫子坦白嗎?”
柳萱卻是搖頭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該不該去和我爹說,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和我爹說。”
“漢文,你能告訴我該怎么做嗎?”
許仙看著柳萱茫然的樣子,心中不落忍。
萱哥兒向來行事果斷,或許只有在這種事情上才會顯露出無力之色吧。
許仙看著柳萱問道:“萱哥兒,我且問你,如果你娘親真是狐妖所化,你會如何?”
柳萱聞言,神色有些恍惚。
“我會如何?”
柳萱在低聲呢喃著,問自己,問內心。
這并不是一個很好回答的答案。
狐妖之子的身份帶給萱哥兒的沖擊想必是要猛烈的多。
畢竟誰又想輕易承認自己是妖怪的子女呢?
而且是在這樣的環境當中。
捫心自問,如果把許仙換到柳萱的角度,許仙也肯定一時半會兒難以接受。
這和他選擇白素貞為妻根本不同。
他能選擇白素貞為妻,多多少少還是因為有潛在的主觀印象在先。
世上或許有很多妖,但是如白素貞這般的,卻是只有一個。
而若是他處在柳萱的位置,突然間得知自己的生母可能是一只狐妖,那該是怎樣的一種打擊。
妖與人之間有著不可逾越的鴻溝。
這是不爭的事實。
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勇氣去打破藩籬。
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灑脫的認妖做父做母。
當然也有人可能會說,原劇當中許仙和白素貞的兒子許士林在得知自己的娘親是千年白蛇妖之后,不還是欣然接受了嗎。
可是別忘了許士林其實并不是純粹的普通人,許士林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注定要成仙,又有誰知他到底有幾分人性和神性。
若是換做任何一個普通的凡人,恐怕都要思量三分吧。
柳萱沉默了許久,才說道:“若她真是我娘,即便她是狐妖所化,我也認了。”
許仙道:“萱哥兒此話當真?”
柳萱道:“當然當真,我柳萱又豈是那嫌棄自己生身父母的不孝之徒。”
許仙點了點頭,道:“如此甚好。”
柳萱看著許仙道:“漢文為何如此言語?”
許仙淡淡一笑道:“世上的事既然遇上了總歸是要有個解決的辦法,既然萱哥兒下定了決心,那將來無論結果如何,萱哥兒也不會因為此事而有什么特別大的變化,當然是甚好。”
柳萱道:“漢文這是在夸我?”
許仙道:“當然是在夸你,萱哥兒能這么快做出決斷已然超出了我的預料,若是旁人未必會有萱哥兒這么痛快。”
柳萱自嘲的笑了笑,道:“我若真有漢文說的那般堅定,早在白玉京中與她相認了。”
許仙搖頭道:“既然心意已定,又何必在乎早晚。”
柳萱道:“漢文的意思是?”
許仙道:“其實萱哥兒很有必要與柳夫子言明一切。”
柳萱挑眉道:“此話怎講?”
許仙道:“萱哥兒,父子之間又有什么不能談的呢?萱哥兒只管誠心與夫子相待,我相信夫子定然會給萱哥兒一個滿意的答復。”
柳萱道:“真的這么簡單?”
許仙道:“當然,很多時候,你不說,我不說,大家都不知道彼此的心思,又怎么能齊心一處呢?父子之間更是如此,有事自然要講出來,講出來才能商量出辦法,藏著掖著總歸不是那么一回事。”
“或許在夫子的心中有另一番解讀呢?”
柳萱聞言,不自覺的點頭。
“漢文所言,確實有理,不過我還是有些遲疑。”
許仙道:“遲疑什么?”
柳萱道:“若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測,并不是事實,那豈不是讓父親對我生出惱意。”
許仙卻是搖頭一笑,道:“這就是萱哥兒你多慮了,依我對夫子的了解,夫子可不是那種人,你且放心大膽的與夫子言明一切便好。”
“當年的事,你也只是一知半解,如果你能從夫子口中得知當年的事情真相,不也有助你推測嗎?”
柳萱聞言,不禁暗自點頭。
“漢文所言,的確有理。”
“不過,漢文能否與我一同去見我父親?”
許仙道:“哦?這是為何?”
柳萱道:“我心中還是沒有底氣,只得請漢文從旁相助了。”
許仙本想著這是萱哥兒的家事,自己支支招可以,但是親自摻和進去的話并不太好,但是看著柳萱的神色,他便也答應下來。
夫子待他猶如子侄,此事事關重大,自己便摻和一把也無妨。
況且若是真如萱哥兒所說那般,師娘真是狐妖所化,那這師娘也定然不是什么簡單的狐妖。
畢竟能替柳夫子誕下麟兒,還是實打實的人族,這已經很說明問題。
沒有地仙境界的修為,妖族想要和人族結合誕下麟兒基本不太可能。
妖族達到地仙境界之后在某方面來說,早已經不是純粹的妖族。
這也是為何原劇當中白素貞和許仙能誕下許士林的緣故。
只因白素貞一身修為精華全都凝結在了這胎兒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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