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猶豫很久以后拿出一張銀票說：“離開王府那么久，你身上的錢該用得差不多了吧。我這有一千兩銀子，你且收下。”

    碎玉公子就著我的手看一眼，他欣然一笑，索性收了錢。

    見他這么爽快就把錢收了，我指著房門方向說：“錢都給你了，你快點出去。”

    “哪有你這樣打發(fā)人的？”碎玉公子抬過飯說：“看你吃完飯我才走！”

    我余光掃過貼身背的包袱，想到里面一對羊脂白玉簪，沒底氣地說：“我沒錢再給你了。”

    “呵呵！”碎玉公子搖頭輕笑：“都窮酸到這種地步還到處接濟(jì)別人。”

    為了讓碎玉公子快點離開，我三口兩口把飯吃完，丟了筷子又縮回墻腳。

    自從到了酒泉我就再沒見過其他送親使團(tuán)的人。也不知他們是從哪里聽說到我受傷的消息，和胡姬逍遙了幾個月的領(lǐng)隊終于帶了幾個人冒雪來看我。

    領(lǐng)隊裝模作樣地說：“上次和韃子交戰(zhàn)，雙方傷亡都很重。王爺這傷也不知幾時才能恢復(fù)，好在韃子的太子死了，或許王爺以后不用再去和親。”

    我怎么聽著領(lǐng)隊說的話挺烏龍的，我的傷明明是被蘇遠(yuǎn)打的，為什么從領(lǐng)隊嘴里說出來倒像是我被韃子打過一樣？

    領(lǐng)隊壓低了聲音說：“王爺被沙匪劫走以后的事，我們都聽說拉。哎……王爺千萬要想看點，又不是女人，何必為這種事情計較不是？那些沙匪也是膽大包天，明知王爺尊貴還敢對王爺做出這些事。”

    “噗嗤！”領(lǐng)隊后面的一個士兵忍不住笑起來，跟著其他人也都捂著嘴笑。

    我嘴上苦笑，冷冷說一句：“死在關(guān)外的四百多個弟兄尸骨未寒，你們就只顧著拿我的事情當(dāng)笑話尋開心。”

    “微臣不敢……”領(lǐng)隊忍住笑說：“王爺這是大難不死……嘿嘿！必有后福。王爺您想啊，雖然您被沙匪劫過一次，最后不還是回來了么？而且王爺以后也不用去和親，對王爺來說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嘿嘿嘿！”領(lǐng)隊后面的一群人又笑作一團(tuán)。

    這群兵痞子將我送到嘉峪關(guān)，他們總覺得路上吃我不少虧。如今見我落難，他們一個二個都在忙著幸災(zāi)樂禍。

    原來他們之前不知道我一直在關(guān)內(nèi)，所以才沒人來看我。如今聽聞我身受重傷，而且重傷是被凌辱所致，故而人人都以為我是最近才從沙匪手上逃回來的。

    我鼻青臉腫，手上還纏著繃帶。我這副慘樣足夠送親隊笑上兩年。

    原本疼到麻木的心，現(xiàn)在又開始有知覺了。等到那些冷嘲熱諷的人走了以后，我一步跳下床，出門就去找蘇遠(yuǎn)。

    “那個老混蛋把王爺折磨成重傷，當(dāng)天就逃回秦州去了。”阿虎憤恨地說，“敢做不敢當(dāng)！下次要是再讓我見到他，我拼了命也要在他身上捅十刀才解恨！”

    “怎么就回秦州去了呢。”我失落地往回走，我欠蘇遠(yuǎn)的，再用幾輩子也還不清了。

    世界上最大的痛苦，是有心理準(zhǔn)備的痛苦。那種痛苦非常絕望，明知痛苦會來，卻逃脫不掉。反而是那些莫名其妙發(fā)生的飛來橫禍，災(zāi)禍發(fā)生之前人是感受不到痛苦的。

    蘇遠(yuǎn)要為我制造一個剛剛從沙匪手里逃回來的假象。我必須傷得足夠重，但他不想讓我提前知道一切，從而增加恐懼。所以他突然將我的手?jǐn)Q脫臼，順便讓我……恨他。

    我手上還纏著繃帶，獨自站在廊下，看著一日厚過一日的積雪把門前道路生生阻斷。

    明明是我自己闖下的禍端，卻要蘇遠(yuǎn)替我背負(fù)罵名。他若不愛我就不會為我坑殺欽天監(jiān)的所有妖道，不會阻止我在皇帝面前過分出風(fēng)頭，更不會千方百計阻撓和親。

    只求漫長的冬日快些過去，我好在冰雪融化之后去秦州，向敬賢哥哥道歉。

    蘇遠(yuǎn)下手的尺度拿捏得相當(dāng)好，送親隊來看我的那天我的整個臉還腫得像含了兩個包子在嘴里一樣，之后只過了兩天臉上的浮腫就開始消退。

    從我被打傷到現(xiàn)在還不到十天，我的臉又恢復(fù)回以前的樣子。雖沒什么血色，但好歹是沒有留下任何疤痕。

    我強(qiáng)迫自己打起精神，努力吃飯睡覺讀書寫字，等手臂恢復(fù)后再努力練功。有時候會因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失眠兩天，我懶得去深究其中道理，實在不行就去哲別那里睡個囫圇覺，把精神補(bǔ)回來。

    “你這笨蛋可是嫌棄我腿殘？”哲別揪著我問。

    我困得要死，隨便敷衍一句說：“你殘了沒關(guān)系，我好著就行，以后我養(yǎng)你。”

    哲別聽了這話越發(fā)不高興！“你可是最近又跟你那個面首舊情復(fù)燃？一連五天不到我這里來，說，這五天你都跟誰在一起？”

    “我哪來的什么面首？”我莫名其妙瞇開眼睛，“老子現(xiàn)在窮得連我自己都養(yǎng)不活，我哪里還有錢養(yǎng)面首？！”

    “就是那個長得瘦巴巴的，跟個女人一樣的。”哲別比劃著說，“叫什么碎玉？”

    “呵呵！”我撐著好脾氣說：“我跟那人八字不和，我躲他還來不及，我怎會和他在一起。倒是你，這么惦記他，把他送你當(dāng)面首好了。”

    “當(dāng)……當(dāng)真？”哲別小聲問了一句。

    “當(dāng)真?zhèn)�屁！”我轉(zhuǎn)個身說：“那人不好惹，我勸你也別打他的主意。”

    “怎么個不好惹法？”哲別窮追不舍地問。

    我不知道哲別究竟是在關(guān)心我還是在關(guān)心碎玉公子，我反問哲別：“我那個管家，你覺得他為人怎么樣？”

    “聽說不怎么樣。”哲別說。

    “這就對了。”我說，“但是管家至少有個優(yōu)點，就是會賺錢。那碎玉也不怎么樣，可惜他是連賺錢的本事都沒有，只會揮霍錢。”

    “我也會賺錢！”哲別立刻警覺地說，“我在許多國家都有生意，在大安也有商鋪。”

    “我知道！”我轉(zhuǎn)回身說，“所以我讓你別去招惹碎玉。他那揮霍錢的本事，把你們整個波斯敗光了都有可能。他要是知道你有錢，說不定真能纏上你。”

    “我只要我家小笨蛋就夠了。”哲別寵溺地在我臉上親兩口。

    一個念想突然從心里冒出來，我問：“哲別，你有沒有妻妾孩子？”

    “沒有。”哲別答得非常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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