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6章 1311、我不準(zhǔn)你死
“唐笑，我真沒想到你是這么不負(fù)責(zé)任的人！你知道你如果跳下去，就是在殺人嗎？你的孩子還有幾個月就能來到這個世界上，你卻要親自殺了他！既然如此，你和成烈當(dāng)初為什么要給了它生命？”
裴遠(yuǎn)晟厲聲說道。
唐笑閉上眼，搖了搖頭：“都是我的錯，如果要下地獄，就讓我一個人下地獄吧。”
“如果你想下地獄，那就算你死了，也見不到他。”
裴遠(yuǎn)晟冷靜地道。
“成烈是什么人？他這輩子有做過一件虧欠別人的事嗎？他就算死了，也是為救更多人才犧牲了他自己的性命，他這樣的人，死了是要上天堂的。那你呢？”
“你殺了你自己，還要殺死肚子里的孩子，你現(xiàn)在跳下去，只會下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他蒼白俊美的臉上泛起一絲諷刺的笑容。
“你覺得你還能見到他嗎？你配見到他嗎唐笑？！”
“……！！”
唐笑心頭如同被萬千冰錐刺中，密密麻麻的痛意自五臟六腑擴散開來。
寒冬凜冽的風(fēng)裹挾著大片大片的雪花打在她臉上、身上，那冷意滲進骨縫兒里，和痛意融在一起，倒使人麻木了。
世界忽然變得很安靜。
她木呆呆坐在窗臺上，尋思著裴遠(yuǎn)晟說的那些話，心想，是啊，成烈他一輩子無愧于心，他死后是要上天堂的。
而她呢？她配嗎？
難道真的像裴遠(yuǎn)晟所說，她即便死了也見不到他嗎？
她被凍得發(fā)木的嘴唇狠狠地抖動了幾下——
她再也、再也見不到他了。
一股無可名狀的痛苦擁堵在她的胸口、咽喉，使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張開嘴巴，手指揪著自己的衣領(lǐng)，“嗬嗬”的吐著氣。
她難受得想要大叫——
太痛苦了。
她到底要怎樣才能再見到他，再摸一摸他的臉，再抱一抱他？
是不是，她永遠(yuǎn)永遠(yuǎn)都沒有機會了？
那么為什么，上一次分別時，她沒有緊緊緊緊地抱住他，再也不讓他離開呢？
如果知道那時是最后一面，她死也不會放開他的手。
可是人生如此殘忍。
多少次永別，都發(fā)生在稀松平常的某一天。
那一天，他們像往常一樣說再見，卻再也沒有再見。
“啊……！！”
她揪著自己胸口，痛哭失聲，整張臉幾乎哭到變形。
裴遠(yuǎn)晟慢慢地、慢慢地朝她靠近……
直到走到唐笑面前，他才停下來，悄悄松了一口氣。
她仍在哭著，她的哭聲是那樣的絕望，那樣的令人心碎。
裴遠(yuǎn)晟的心臟也很疼，他垂落身側(cè)的指尖也在微微顫抖著。
但是他必須忍住。
“笑笑，把手給我……好嗎？”
他朝她伸出雙手。
唐笑抬起朦朧的淚眼，卻朝他輕輕搖了搖頭。
她整張臉涕淚交橫，狼狽不堪，長發(fā)也凌亂而糾結(jié)。
裴遠(yuǎn)晟望著這張臉，瞳底一片心疼：“笑笑……”
就在這時，一陣肆虐的狂風(fēng)刮來，吹得大開的窗戶砰的一聲響撞到墻上。
唐笑本就哭到快要虛脫，被這強勁的大風(fēng)一吹，單薄的身體禁不住搖晃起來——
“笑笑……！”
裴遠(yuǎn)晟黑瞳猝然緊縮，猛地朝唐笑撲去。
唐笑身子一斜，整個人朝窗外滑去。
電光火石間，裴遠(yuǎn)晟一把抓住了唐笑的胳膊！
冰冷刺骨的寒風(fēng)呼呼刮著，如刀子般割著裴遠(yuǎn)晟的臉龐。
上次被季曉茹刺中肺腑，身體尚未完全恢復(fù)，此時幾口寒風(fēng)灌入胸腔，登時忍不住嗆咳起來。
“咳咳……咳咳！”
“裴遠(yuǎn)晟，你放開我吧。”
風(fēng)聲中，傳來唐笑悲傷的低語。
“我不放……你休想！”
裴遠(yuǎn)晟強忍住心臟和肺部傳來的痛意，兩只手用力全力地將窗外的唐笑往里拽。
風(fēng)越來越大，雪也越下越大。
風(fēng)雪幾乎迷了他的眼睛，疼痛快要使他失去力氣。
裴遠(yuǎn)晟感覺自己眼前一陣一陣的發(fā)黑，喉嚨傳來腥甜的血氣……
“裴遠(yuǎn)晟……對不起。”
唐笑仰頭望著他，眼中滑落兩行淚水。
“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
“咳……唐笑，你……你要敢死，我就和你一起死！你信不信？咳咳……你說對不起我，就用下半輩子補償我啊……你敢嗎？咳咳……！！”
他一面狠狠地瞪著她，一面劇烈的咳嗽著。
“裴遠(yuǎn)晟……”
她不知道該對他說什么才好。
她想，她欠他的，這輩子沒辦法還了。
來生呢？
來生她只想和成烈在一起。
說來奇怪，有時候，一個人虧欠另一個人，竟然是完全沒法子償還的。
“你給我回來——用下半輩子還清你欠我的，否則你別想死！我怎么能……允許你死？！咳咳咳……！！”
他拼命的將她往上拽。
他的眼睛已經(jīng)快要看不見東西了，喉頭處血氣翻涌，一陣陣的腥甜往上冒。
“裴遠(yuǎn)晟……你松手吧——”
“你別想！你給我回來——！！”
溫?zé)嵝忍鸬囊后w從喉頭涌出，充斥著他的口腔。
他怕嚇到她，竟想都不想的咽了下去。
唐笑雖然懷有身孕，但這段時間并未發(fā)胖，體型在女性當(dāng)中仍屬于偏瘦。
即便如此，要頂著狂風(fēng)暴雪與渾身的痛楚將一個將近一百斤的年輕女人從窗外拽進來，仍然是一件十分吃力的事。
裴遠(yuǎn)晟蒼白的額角青筋暴起，兩只胳膊上更是肌肉隆結(jié)。
他死死的咬緊牙關(guān)，抵抗住從身體內(nèi)部傳來的快要將他淹沒的痛楚與疲倦，一點一點的，將她往上拉。
終于，唐笑的上半身被他拉到了窗前，他將她攔腰一抱，用盡最后一點力氣，兩人一起滾落在地……
“嫂子，裴遠(yuǎn)晟，你們在干什么？”
“笑笑！你沒事吧？！”
成烽與嚴(yán)凌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兩人手上還拎著一些吃食。
原來，剛才咋外面，三人都有些餓了，商量后便決定裴遠(yuǎn)晟繼續(xù)守著，成烽嚴(yán)凌二人去買點吃的來。
卻沒想到，才一回來，就聽見門外“嘭”一聲響。
兩人推開門，便撞見這樣一幕。
“沒事……不小心摔了……咳咳。”
裴遠(yuǎn)晟深吸一口氣，咬牙忍住周身痛意，從地上坐起來說。
再看唐笑，也已經(jīng)緩緩坐了起來。
裴遠(yuǎn)晟剛才沒發(fā)覺，此時感到小臂上一陣銳痛，低頭一看，見手肘一條長長的劃痕，鮮血透過衣袖浸染出來。
忙趁眾人不注意，將染血的衣袖往后扯了扯。
成烽和嚴(yán)凌正忙著關(guān)心唐笑。
“笑笑，你還好嗎？怎么會摔的？”
“嫂子，沒事吧？”
“沒事……”
唐笑從地上站起來，看了眼裴遠(yuǎn)晟。
裴遠(yuǎn)晟與她對視，在一瞬間，相識多年的默契令他們達(dá)成了共識——
這件事，就當(dāng)成兩人的秘密，不讓其他人知道。
成烽和嚴(yán)凌一左一右扶著唐笑往病床方向走去。
裴遠(yuǎn)晟悄悄離開了病房。
身后，幾個人的聲音縹緲地傳來，忽近忽遠(yuǎn)……
“怎么窗戶還開著？”
“剛才房間有點悶，想透透氣……”
“裴遠(yuǎn)晟也不勸勸你，本來就病著，萬一再著涼怎么辦？”
“不怪他，是我自己非要開窗的，誰知道腳一軟就摔了。”
“是不是低血糖犯了？快吃點東西吧。”
……
沒事就好。
想著笑笑不會離開這個世界，也不會離開他了，他蒼白失色的唇瓣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眼前的世界變得很模糊，連腳下的路也忽高忽低，他感到整個人都疲倦而恍惚。
禁不住伸手扶住走廊的墻壁，卻仍感覺天旋地轉(zhuǎn)。
他不得不稍稍停下來。
“咳咳……咳咳咳……”
他咳嗽幾聲，扶著墻慢慢地往前走，胸腔處卻傳來難以遏制的痛楚。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幾乎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但卻沒辦法止住。
不行。
不能再在這里咳下去了。
再這樣下去，遲早會被成烽他們發(fā)現(xiàn)。
他死死咬住牙關(guān)，抵抗住眼前鋪天蓋地的黑暗，拖著沉重的步伐朝洗手間走去。
明明不算遠(yuǎn)的距離，他卻走了很久。
這一層樓全是單人病房，病房內(nèi)附帶洗手間，因此公用洗手間里并沒有什么人在。
裴遠(yuǎn)晟強撐著走進洗手間，終于失去力氣，靠著墻緩緩滑落在地。
“咳咳……咳咳咳咳……”
他捂著嘴，想要盡力咳得小聲一點，害怕驚動其他人，但那咳嗽聲卻是無論如何也控制不住。
直到喉嚨處再次躥起一股腥甜，他胸口猛地一痛——
溫?zé)岬囊后w隨著他的咳嗽噴涌而出，他呼吸一窒，不可置信地低頭朝自己手心看去。
朦朧的視線中，掌心赫然一片刺目的鮮紅！
“嗡……嗡……”
放在外套口袋中的手機震動起來。
“咳咳……”
裴遠(yuǎn)晟吃力地摸出手機，視線卻模糊到根本看不清屏幕。
他的手指輕輕從屏幕上劃過，便脫力地垂落身側(cè)。
手肘上的血淌落在屏幕上，他卻根本未曾察覺。
“少爺，我在樓下了，您吩咐的給唐小姐買的糯米小排還有一些甜點小食我?guī)н^來了，需要現(xiàn)在拿上來嗎？”
手機里傳來慕子豪的聲音。
“咳……我在……”
裴遠(yuǎn)晟閉著眼靠在墻上，剛一開口，便又控制不住的咳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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