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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枝頭 第232章 夜花

作者/翠錦 看小說文學(xué)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xué)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潘知遠稍稍坐了一會兒,吃了幾杯酒,就起身拿了自己的白色大氅,給徐婉如從頭到腳裹好了。

    “自恒,我?guī)缫庀茸吡耍迸酥h微微拱手,“師父還在朝天宮里等著呢。”

    “也好,”朱自恒攔住姚小夏和朱時雨,“我去送送。”

    三人出了朱家,一路到了翡翠胡同口,潘知遠的車馬,一早就守在門口了。朱自恒也不好跟徐婉如多說,只是給她圍了圍帽子,“去杭州了再細(xì)說。”

    徐婉如點點頭,也不好出聲。雖然已經(jīng)入夜,可胡同口來往的人,還真不少。

    潘知遠回頭,朝朱自恒微微點頭,就帶著徐婉如上了車馬。車轔轔馬蕭蕭,嘉和一年的除夕之夜,在燈火闌珊處,慢慢開始了。

    上了馬車,徐婉如摘下帽子,卻發(fā)現(xiàn)潘知遠正盯著她看,眼中像是淚光,也像是燈光。

    “二師兄,師傅呢?”徐婉如避開潘知遠的視線,問起了師傅。

    “在朝天宮,”潘知遠隨口答道,頓了一頓,又問,“如意,喜歡紅梅嗎?”

    “嗯,”徐婉如點點頭,“越多越好。”

    “好,”潘知遠笑了起來,聲音里有些苦澀,“那好,等下師兄帶你去看紅梅。”

    “去哪里看紅梅呢?”徐婉如對京城風(fēng)物,還是有些知情的。郊外西山附近,就有許多不錯的紅梅。

    “回朝天宮,”潘知遠又伸手,給徐婉如扣上大氅的帽子,“那里就有紅梅。”

    車?yán)锱停焱袢缫稽c兒也不愿意扣著狐裘帽子,只是潘知遠卻怕她凍著,又給扣上了。

    徐婉如的臉,掩在狐裘里面,只露了鼻子,一如當(dāng)年,他初見她的模樣。

    潘家滅門,女子和幼兒被當(dāng)街發(fā)賣。馮征的妻子姚氏趕到京城的時候,潘知遠的母親,已經(jīng)病死。姚氏買了潘知遠,埋了閨中密友,拭干淚水,連夜趕回了宣府。

    初到宣府,潘知遠就看見城墻下等著的馮綺雯。不過五六歲的模樣,穿著身雪白的狐裘,在帽子里露出個小小的鼻子。

    此后,馮綺雯就是潘知遠的一切,她是他的光明,也是他快樂的源泉。只是,馮綺雯的親事,卻突然驚醒了潘知遠。

    他比馮綺雯小上幾歲,她到了議親的年紀(jì),他卻還是個孩子。更別提,他們潘家,一早就滅門流放,只剩下他一個人,寄人籬下,無家無業(yè)。

    而跟馮綺雯議親的,還是河間王的世子,皇室子弟。潘知遠遭此打擊,想著自己若要出人頭地,最快最直接的法子,就是學(xué)好武藝,上陣博個軍功。

    只是,等他進山找到孫道隱,馮綺雯的親事又起了波折。只是,潘知遠不問世事,等他下山的時候,馮綺雯早已經(jīng)嫁到京城,成了謝克寬的妻子。

    之后,又陰差陽錯,馮綺雯墜樓而死。潘知遠深恨自己,沒有救得馮綺雯,可是,他更恨的,卻是逼死馮綺雯的那兩人。

    原先,潘知遠以為,徐婉如只是馮綺雯妹妹的后代,并沒多想。只是,自從他知道了徐婉如的前世今生,心里卻開始百般糾結(jié)起來了。

    如果徐婉如就是馮綺雯,如果她就是想不起來自己,那可如何是好。只是,再三思量,潘知遠也拿不準(zhǔn),自己是希望徐婉如想起來舊事,還是希望她永遠都想不起來舊事。

    想起來舊事,自己也不過是馮綺雯往日歲月里的一個熟人,雖然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可比得上讓她刻骨銘心的謝克寬嗎?若是想不起舊事,她雖然不知道自己和她一起長大的過往,卻也不用想起謝克寬那個背叛她的人。

    潘知遠猶豫再三,還是認(rèn)可了師傅的意見,什么都不說,順其自然。那會兒,他不在其位,現(xiàn)在,潘知遠覺得,自己再不會坐視不理了。

    車馬到了朝天宮,正準(zhǔn)備進去,潘知遠卻吩咐停車。趕車的道人也不知道,為何國師突然又想下車了。只是,他這樣吩咐,道人也不好多問,只得停車。

    潘知遠牽了徐婉如下車,又從門口取了個提燈,兩人踩著雪,一路往北而去。朝天宮坐南朝北,取朝拜天子之意,除去往日禮部的演習(xí),也是道箓司的所在。

    都說禁城西北名朝天,重檐巨棟三千間,徐婉如一向都知道,朝天宮占地極廣,宮殿無數(shù)。可這樣從南往北一路穿行,此間的震撼,絕對無法用言語描述。

    因是年末除夕,宮里不停燈火,就這么穿行在宮殿之間,看見燈火在黑暗中閃爍,徐婉如突然有些明白,為什么大家都想要權(quán)力,為什么大家都想往上爬。在高處的感覺,或許真的不一樣。

    潘知遠并不出聲,只是牽著徐婉如,配合著她的腳步,慢慢行走。徐婉如披著潘知遠的大氅,抬頭去看,卻只能看見潘知遠穿了一身青色的道袍,翩然若仙。

    潘知遠一向喜歡白色,也不知道,為何今日,卻穿了一身青色。徐婉如覺得,二師兄跟大師兄身上,都很沉重。

    一個像是經(jīng)歷了許多,一個像是一潭死水,總之,兩個人都很沉重。沉重到徐婉如都不想開口去問,他們究竟經(jīng)歷過什么。

    潘知遠帶著徐婉如,一路往北,到了最北端的乾元閣。乾元閣邊上,就是高玄殿,高玄殿在朝天宮最北,素日來往的人不多,可地勢,卻是最高的。

    兩人爬上乾元閣,潘知遠給徐婉如搬了個凳子,兩人站了欄桿邊上,往南望去。

    “哇,”徐婉如不禁感慨,“好多花,好多梅花,這么高看去,竟然跟云一樣。”

    潘知遠微笑不語,是啊,他就想聽這么一句話,才種了這些梅花。

    天知道,他想聽這樣的話,想了多久。

    他讓種花的匠人,把紅梅藏在亭臺樓閣之間,只有在乾元閣上望去,才會看見紅梅如海,或者說,像徐婉如說的那樣,像云一樣蔓延。

    這一幕的夜花如夢,他只想讓她一個人看。

    若是沒有她,這花,不如不開。潘知遠嘴角帶笑,或許,師父的話,也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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