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菊吃糖糕,他蹲在旁邊看那副半成品繡圖,上面繡著一只毛發(fā)蓬松的貓咪,玩著繡球,這種繡品最考驗繡藝,以前林菊做不出來,經(jīng)過這么久的磨煉,倒也像模像樣了。
錢進滿意地點頭:“這回那個小姐肯定能滿意,你真是越來越了不起了。”
林菊一邊吃一邊道:“我還差得遠呢,過幾天我去三嬸那一趟,有的地方還不懂,還要問問。”
錢進看了一會兒繡品,抬頭問:“我剛才看到掌柜進來了,跟你說什么了?”
“也沒什么。”林菊咬了一口糖糕,“就是問我什么時候成親之類的,都喜歡問我這個,好像不嫁人就不行了似的。”
錢進猶豫了一下,問:“你不打算嫁人啊?”
林菊無奈:“怎么你也問我這個,你不也沒成親呢嗎?你年紀比我還大許多。”
錢進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我就問你一下。”
林菊倒是來了興致,問他:“你為什么不成親?”
錢進猶豫了一下,笑道:“也沒什么,就是沒遇上合適的姑娘,跟家里也不怎么聯(lián)系,不怎么管我。”
別人問林菊怎么還不成親的時候,她很無奈,但是輪到八卦錢進,她就莫名有了興致,笑道:“那你可得快點找了,不然一樣年齡的好姑娘就被人挑走了。”
錢進似乎想說什么,又忍住了。
林菊吃了半袋糖糕,覺得有些膩,又去喝了水,覺得休息得差不多了,就打算接著繡花,一扭頭,錢進居然還沒有要走的意思。
她奇怪:“你今天不用在前面看著鋪子嗎?”
錢進好像在沉思中,一聽她說話,他一驚,差點蹦起來。
“那,那什么,我這就去。”
走出門幾步,錢進漸漸放慢了腳步。
他扭過頭,林菊正認真地繡著花,一半臉沐浴在陽光里,給她添了幾分溫柔。
他輕輕地握起拳頭,然后又折返了回去。
林菊抬頭一瞧,見錢進又走了回來,不由有些奇怪:“還有什么事情嗎?”
錢進雙手撐著木頭繃子,湊近了林菊:“我想問你,要是我想娶你,你愿意嫁給我嗎?”
林菊怔住了。
半響,她才支支吾吾道:“你什么意思?”
對上林菊的眼睛,錢進剛才積蓄的所有勇氣都灰飛煙滅,他忙躲開她的視線:“我就是覺得,我們挺合適的,相處了這么久,你也知道我的品行,我潔身自好,從不跟別的女人說話,我也攢下了一些銀子。而且家里不管我們,你不會疲于應(yīng)付各種大姑大嬸,我真的想照顧你,你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開始還說得有條有理,后來他越來越緊張,大腦一片空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
林菊垂下腦袋,心里像是忽然開了一朵巨大的花。
片刻之后,她抬起眼睛笑道:“好啊。”
錢進猛然抬起頭,四目相對之時,他們就確定了這是自己想相伴一生的人。
林菊想,這世間事情可真是奇妙,剛才她還在想,自己恐怕要一個人過一輩子了,下一秒,她就決定拉住另一個人的手。
她首先就帶了錢進去林家,讓三嬸和三叔過過目。
杜氏給他們端上茶,掃了錢進一眼,心情有些復(fù)雜。
錢進跟杜氏也算挺熟悉的了,平日里總是嬉皮笑臉的,但今天他來見杜氏的身份不一樣了,再皮的性子也會略有些拘謹,一本正經(jīng)地在跟林大樹談心。
錢進這孩子,也是個好孩子,但是林菊已經(jīng)在康平坊幾年了,之前從來沒有半點端倪,怎么如今林菊忽然就要嫁給他了?
杜氏笑道:“菊子,來給三嬸幫忙燒飯。”
平日里,林菊過來,杜氏都不讓她進廚房的,杜氏這么一說,林菊便有幾分明白了,三嬸是有話想跟自己單獨說。
宛桃聞言也出去了:“娘,我也來幫忙!”
杜氏帶著兩個女孩出去了,屋子坐了幾個大男人面面相覷。
林大樹本來就不怎么會聊天,之所以能跟錢進有說有笑地聊這么久,都是在硬撐著場子。
現(xiàn)在他總算撐不住了,就咳了一聲,問旁邊的林竹:“最近鐵鋪子生意如何?”
林竹一邊啃著桃子,一邊道:“生意不錯,都喜歡我打的菜刀啊,劍啊什么的,那一條街上,就數(shù)我們鋪子生意好。”
林竹在鐵鋪子里錘煉成了一個膀大腰圓的大漢,他原本就黑,現(xiàn)在就更黑了,不過還是一副憨厚老實的模樣,一笑起來,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
錢進之前也見過林竹不少次,同他關(guān)系也不錯。
對于自己姐姐被錢進拐跑的事情,林竹心情也很復(fù)雜,于是這次見面,林竹沒怎么跟他說話。
錢進瞄著林竹,想刻意討好小舅子:“竹子啊,我看你比上次又黑了點……”
林竹一個眼神掃過去。
錢進立刻住了嘴,怎么,他們鐵鋪不是以黑為美嗎?越黑代表越壯碩?
林竹翻了個白眼,這個白眼顯得特別白:“誰跟你說的,最近我都盡量少出門了,已經(jīng)白了許多了。”
他始終還記得宛桃小時候跟他說的,即便是個男子,也得注意形象。
當(dāng)時他沒聽進去,但是倒是記住了,現(xiàn)在他也有了那么一點愛美之心,不過這愛美之心的主要起因是,街上的小姑娘見了他都繞道走。
林竹不得不承認,宛桃的說法還是很有遠見的。
哼,這個錢進真是沒有眼力見。
杜氏一邊洗菜,一邊問她:“你怎么忽然決定嫁給那小子了?之前也沒聽你說過啊?”
林菊將垂在旁邊的頭發(fā)攬在耳后,開始切土豆絲:“也就是最近才決定的事兒,以前也沒往這方面想過。”
她頓了一下,臉頰有些微紅:“我就是覺得他人挺好的,他那么一說,我就想答應(yīng)了。”
杜氏有些不放心:“成親可不是一件小事,你可不能憑著一時沖動,他家的情況你都了解清楚了嗎?”
林菊笑起來:“三嬸,我又不是傻子,我同錢進相處了這么多年,他是個很有分寸的人,家里情況也簡單,我不可能自己往火坑里跳的。”
杜氏也知道林菊有自己的分寸。
她一個姑娘,在外面這么多年,在外面一點事情沒招惹,老老實實地整天就待在秀坊里,曾經(jīng)還說一輩子就這么過了。
而且看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也不錯,是發(fā)自心底的幸福。
杜氏也就放心了,每個人的路都要自己走,林菊不是小孩子了,當(dāng)初她決定嫁給林大樹的時候,比林菊現(xiàn)在年紀還小幾歲呢。
林菊切好土豆絲,又拿起茄子:“我準備明天帶錢進回去看看,就把這事定下來。”
杜氏道:“是該回去看看,到時候你娘要說什么不好聽的,你別往心里去。”
林菊頓了一會兒,無奈笑道:“我要是往心里去,早就被她氣死了,這些年都這么過來了,還差這一次嗎?”
幸好秦氏不知道康平坊具體在哪里,這些年也沒來鬧過,她在通州城里才能過清凈日子。
錢進平時嬉皮笑臉,待人和氣,但是遇上潑皮,他也從來不慫,這些年他雖然是康平坊的伙計,但是整個鋪子就等于靠他撐著門面。
以后秦氏要來找麻煩的話,錢進也能收拾她。
一大早,太陽還沒升起來,林梅就聽到門被砸得砰砰直響。
她一臉不耐地爬起來去開門,秦氏披頭散發(fā)地站在門口,唾沫星子直飛,叉著腰罵道:“你這死丫頭,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賴在床上?趕緊起來洗衣服喂豬做飯!一天天閑得你!”
林梅靠在門框旁邊,冷冷地看著她:“你就知道讓我做,你自己怎么不做?這一大早的,你不睡覺別人還要睡呢!”
秦氏頓時暴跳如雷:“你這丫頭是怎么回事?你整天吃我的喝我的,你干點活怎么就不應(yīng)該?菊子在家的時候,那不是什么活都干?讓你干點活怎么比什么都難?”
林梅懶得理她,轉(zhuǎn)身就往屋里去:“那你讓她回來干啊!要不然你就自己干,別扯上我!”
秦氏一天到晚就知道讓她干活。
秦氏氣得直跳腳,追進來就要拽她的頭發(fā):“你這個死丫頭!你快出去干活,要不然今天你就別吃飯了!”
林梅一把把她的手打掉,火冒三丈:“你給我出去!我得先穿好衣服梳好頭發(fā)吧!”
秦氏罵罵咧咧道:“那你給我快點,也不看都什么時候了。”
秦氏咒罵的聲音越來越遠,林梅心中煩悶,啪一聲把門關(guān)上。
她坐在桌子前面,望著銅鏡里的自己,蓬頭垢面,精神萎靡。
桌子上還放著半個梳子,這是林菊之前帶回來的,上次秦氏跟她起爭執(zhí),將這梳子摔在地上,成了兩半。
林菊是逃離了這個地方,所有的活都落在她身上了。
之前有林菊頂著,活都是林菊干,吃的穿的,林菊都讓著她,林菊一走,秦氏瘋狂般的逼著她干活。
林菊為什么不把她帶走!為什么要自己在這里承受這種苦!
快走到家門口了,林菊莫名有些緊張。
錢進察覺到她放緩了步伐,問:“怎么了?”
林菊憂心:“我怕我爹娘會無理取鬧。”
錢進握住了她的手:“會沒事的。”
秦氏正蹲在廚房門口呼哧呼哧地吃飯,抽空還咋咋呼呼地喊:“梅子你個死丫頭,磨磨唧唧的就知道磨洋工,你趕緊給我吃完飯干活去!”
林菊小聲地喚了聲:“娘。”
秦氏扭頭一看。
見林菊回來了,她怒氣沖沖的表情還沒收起來,就硬生生地轉(zhuǎn)化成了驚喜:“哎呀,菊子回來了,怎么這時候回來了?”
林菊現(xiàn)在是家里的搖錢樹,每個月都會給她銀子,所以每次秦氏見到林菊,那叫一個發(fā)自心底的喜悅。
然后她又注意到了跟在后面的錢進。
秦氏將飯碗一放,審視了這兩人一眼,問林菊:“這是誰啊?”
錢進一見秦氏,就知道這不是好相與的婦人。
在康平坊當(dāng)了幾年的伙計,錢進的性格練得八面玲瓏,依舊堆起了笑容:“伯母,我叫錢進,是繡坊的伙計。”
“繡坊的伙計?”秦氏狐疑道,“那你跟菊子回來干什么?繡坊還有這個規(guī)矩?”
錢進同林菊相視一眼。
林菊道:“這次來,他也是來提親的,我準備嫁給他了。”
秦氏陡然瞪大了眼睛。
堂屋里坐了一屋子的人。
趙老太將錢進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心里覺得這孩子還可以。
林大壯同錢進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他關(guān)心的是錢進現(xiàn)在有多少銀子,家中情況如何,錢進很耐心地一一回答。
秦氏斜著眼睛打量錢進。
一個繡坊伙計,林菊這孩子主意大得很,她多次想在村里給林菊找人家,這孩子都不愿意,而且她家也因為那件事情把張媒婆得罪狠了,林老太不幫她張羅,她也找不著,就只好作罷。
而且林菊每個月能給她銀子呢,嫁出去了伸手要可就不那么方便了。
說是不嫁人,找來找去就找了這樣的,能拿得出來彩禮錢嗎?
秦氏很不滿意。
林其中自顧自地蹲在門口抽旱煙,他一向不參與這種事情。
林梅坐在一邊,也在打量錢進。
錢進長得不算俊朗,但看著很精神,脾氣也好,跟村里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不一樣。
而且在通州城,以后林菊再也不用回來這個破地方了。
林梅今年已經(jīng)十五歲了。
五年前,林菊遇到的困境,她現(xiàn)在也要面對,秦氏已經(jīng)開始張羅給她找人家了。
秦氏能找個什么樣的,還不是看哪家彩禮錢給的多就答應(yīng)哪家。
沒準最后找個老頭子,比林菊當(dāng)初還要慘。
林梅心里嫉恨,為什么要嫁給這樣男人的,不是她,而是林菊呢?她的樣貌分明就比林菊秀麗,年紀還比她林菊小!
這么多人打量他,錢進心里還是有些慌的,但表面上裝得很是淡定,氣勢唬住了一票人。
秦氏聽林大壯跟他羅里吧嗦地說了一大堆,有些不耐煩了,直接道:“我跟你將,想娶我們家菊子,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兒,想娶她的人要從這排到村口,你就說,彩禮錢你能拿多少吧!”
錢進知道林菊的娘不是個善茬,可也沒想到她就如此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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