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
流沙那邊，一個藍色長裙的中年少婦站在沙丘上，突然揚著手，喊他的名字，沈放冷冷地回過頭去，將黃劍抽了出來，警惕地盯著這人。
在方才視線轉過去的時候，他就認出來了。
中年少婦也是神仆門的上位長老，好像叫做藍清長老，也不知記得對不對，在神仆門的時候見過她的。
方才他為了立威，連殺兩人，周圍的那些人已經嚇的離他遠遠的。
沒想到神仆門還陰魂不散，敢再來攔他。
“沈放，別動手，我沒有惡意，我是月兒的奶娘。”
藍清長老踏著流沙，緩緩地向他走過來，美貌猶存的面容上帶著一絲憔悴與苦澀，眼角也有了幾抹魚尾紋。
走過來時，身上也沒有殺氣。
沈放皺了皺眉，沒明白她說的是什么意思。
藍清長老繼續解釋道：“月兒是少主在小神域的分身。”
沈放一下子愣住，動容了，看著這位長老，眼神中有了一絲莫名的神色。
他記得藍裙梁嫣說過，在他和洛依凝進入神域之前，她就已經將分布在神域的幾個分身融合了。
洛依凝也是那位少主的分身，藍清長老說的月兒也是，那么豈不是說，她們在靈魂的本質上就是同一個人。
那個月兒，在靈魂上豈不也是凝兒的一部分。
他意識到，藍清長老怕是有事要和他說，緩緩地收起了身上的殺氣。
“沈放，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沈放點點頭，兩人走到一座偏僻的沙丘處坐了下來，中間隔了一人的位置，畢竟沈放還沒有放下對這位長老最后的戒備。
藍清長老望著遠處，有些欲言又止，最終悠悠道：“原本神仆門的少主其實是月兒的。
當年尊主將月兒帶過來，放在咱們神仆門撫養，那個時候，月兒還在襁褓中，宗門派我來照顧她。”
“月兒是我一手帶大的，我對她像是親生女兒一樣，她對我也極為依賴，將我當成親娘，這些年我們相依為命，我看著她一點點長大，一點點修行有成。”
“月兒十分孝順，哪怕我有一點點不開心，都會想辦法哄我高興，有一個這樣孝順的女兒，我當然滿心欣慰，原本以為可以就這樣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的。”
“那一天，尊主突然帶著梁嫣來到了咱們宗門，說月兒是她的分身，讓月兒與她合體……”她說到這里頓了一下。
沈放心里也咯噔一聲，皺了皺眉，看過去。
藍清長老一臉苦澀與無奈，嘴角上翹著，不過難掩那絲愁苦的神色，接著道：“我知道，梁嫣也是月兒，她們在靈魂上是同一個人，但是，我還是有些無法接受月兒不在了的事實。”
“她們兩人合體后，我就再也沒有見過月兒了，梁嫣也從來沒有喊過我娘，呆在宗門的這段時間，她只是在尊主的督促下日夜苦修，甚至一次沒有與我單獨相處過，就是見到我，我也能感覺到那種生疏與尷尬。”
“我很難過，我、我不知道月兒到底去了哪兒，不知道她怎么樣了，我很擔心她。
那些日子，我幾乎天天在梁嫣的院子外打轉，想著能多見她幾次，要是她能像往常那樣，沖我笑一笑，我也就放心了。”
“可是、可是……直到你來了，我都沒有等到月兒再對著我笑。”
“那一天，她們與洛依凝又合體在一處，然后，尊主就帶著梁嫣離開了，在離開的時候，少主甚至都沒有與我告別，就那樣、就那樣直接走了……”她泫然欲涕。
沈放心里一時也極不是滋味，那種心都被割掉一塊的感覺，他感同身受。
他知道分神術是一項很神奇的神通，可以讓一個人形成不同空間的血脈，然后所有血脈融合，就能形成最純粹的圣級血脈。
不過，那項奇術一個最大的無法解決的缺陷，就是那些分身在成長過程中，會形成不同的人格。
而在分身融合之后，在強勢的主體人格下，那些人格都要讓步于主人格，做出犧牲。
藍清長老盯著沈放。
“沈放，我知道你的志向，你是想去中央神域的，想要找到梁嫣，然后將洛依凝接回到你的身邊。”
“我想求你一件事，將來一旦你真的見到梁嫣之后，能不能幫我看看月兒是否還好，是否還活著。”
她的目光中帶著火熱的期盼，仿佛將所有希望都放在了沈放身上一樣。
沈放心里莫名地觸動，知道藍清長老的意思。
她不是想問月兒是否還活著，而是想知道月兒的人格是否還在，畢竟融合之后，若是那個人格消失了，那么也就相當于，她親手養大的月兒不在了。
而這其實也是他最想知道的。
不知被藍裙梁嫣融合后，凝兒的人格是否還在。
藍清長老的心痛，和他剛失去凝兒時的心痛是一模一樣的。
這個時候，他已經放在了最后一絲戒備。
那是母愛。
沒有人會用母愛來做偽裝。
他點了點頭：“如果我真能見到梁嫣，我會的。”
“那可真是多謝你了。”
藍清長老站了起來，仿佛放下了最大的一樁心事，向他福了一福，接著道：“沈放，我知道你心氣很高，天賦也很強大，真希望你能躲的過神仆門和魔門的追殺，成功走到中央神域，見到少主。”
“到時希望你也幫我召喚一下月兒，看看月兒能不能再分身出來。
只要能知道月兒還活著，我也就于愿已足了。”
她抹著濕潤的眼角，緩緩地轉身，踩著一地流沙走向遠處的虛空，身影漸漸消失不見。
這次私自過來見沈放，其實是被神仆門所不容的。
不過，她是真擔心月兒，來求沈放是她唯一能做的了，就是走遠了，背影中還帶著無限蕭索。
沈放暗暗地嘆了口氣，坐在那里黯然了好一會兒，這種事，真的很難以言說，藍清長老的心痛，也確實讓他一陣心酸。
默默地坐了半天方才站了起來，又抬頭看向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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