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這意外的發現讓大家都心里忽地沉了下來，那孱弱無骨的結晶花朵到底是怎么形成的？沒人知道，它或許是在億萬年的進化中，大自然在無數的嘗試失敗之后，終于偶然于億萬分之一的可能中造就的特殊生命體。

    或許，整個星球獨此一株，它是這個冰冷地獄中惟一倔強盛開的花朵，也是這里生命演化的鼻祖，如果沒有今天郝志他們的到來，或許它會逐漸進化，在這極冷的世界中開創出一個燦爛的文明。

    郝志把目光投向遠處，或許，那地平線上，未來會出現冰晶的宮殿，透明的城市，會出現美侖美奐的空中樓閣，也會出現水晶的人類，在液態甲烷的巨大泥海洋上暢游探索，他們也會坐在自己家的窗臺上仰望星空，探索宇宙的奧秘。

    可是，一切都只能是一個假設罷了，這文明顫顫巍巍邁出的第一步，就遭遇到了外星種族的入侵，地球人類的到來對這株玻璃一樣的植物是毀滅性的打擊，它甚至還沒有生命體意識，對于生存本身都沒有概念。

    它不知道自己肩負著什么樣的歷史責任，也不清楚遭遇到了什么樣的情形改變，只知道一艘巨大的飛船降臨頭頂，忽然有一團綠色的火焰在周圍燃燒，改變了它習慣的絕對零度。

    “我們能把它摘下來帶走嗎？”郝志問道。

    曹雄遠沒有吭聲，顯然，他看過來的奇怪眼神已經把郝志當怪物一樣看待了。

    “我們無法直接登陸，何況，就算是摘下來，也養不活的大部分的太空環境都無法維持這么低的溫度，并且我們也不了解它的生理結構和機能，對于人類來說致命的低溫，或許對它來說就是烈焰般的地獄”

    “可畢竟是我們的出現才導致了它的毀滅，這可能是一個文明的毀滅！”郝志強調。

    “這就是命運！為了我們的生存，它必須毀滅！”曹雄遠不屑地擺擺手，“它只是一朵花，而我們卻代表著億萬個種族人類的文明！”

    “或許，血月人也是這么想的呢！”郝志無奈地嘆了口氣，眼見著在那一團綠色火焰的炙烤之下，“冰晶玫瑰”的葉邊兒已經開始卷起來，溶化出點點的淡紫色水珠，它還在掙扎，可是卻無可逃脫。

    “如果它會反抗，有意識，你猜它會不會強烈抗議我們降臨它的星球毀滅它的文明？”

    “呵呵，問題是它說了又有什么用？”曹雄遠顯然并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情，周圍惡劣的環境和一直到目前還沒維修好的動力設備讓他焦躁不安。

    “我們不能這么自私！”郝志忽然說道，“把火滅了吧，給它留一線生機！”

    “我擦你不是瘋了吧？給它留一線生機，等于把我們大家送上死路！”曹雄遠高聲反駁道，“這船上一千多人的命還沒一朵花寶貴？”

    “我們這一千多人只是地球文明的一小部分，可是它代表的是冰晶文明的全部！毀了它，就等于把一個文明徹底毀滅了！我們如果這么做，和暴虐入侵太陽系的血月人又有什么區別？”

    “我擦，你他么看書看傻了吧？”艦長勃然大怒，“拿一千個人的命去救一朵花兒？”

    “我們反正也逃脫不了了！”郝志堅持說道，“動力系統恢復不了，我們就算是靠著反重力裝置，也最多是在能源耗盡之后墜毀在天王星上！干嗎不做件好事？”

    曹雄遠沒有跟他繼續吵，雙方都沉默下來，沉默之中，忽然武器裝機艙傳來通訊：“報告，鉆探深度已達預定目標，可以施放鉆地核彈，請指示！”

    曹雄遠艦長頓了一下，遲疑地問道：“核彈釋放后，我們有多長的時間離開爆炸中心？”

    “我們計劃本身是要在六萬米高空鉆探的，可是現在離爆炸中心幾乎是零距離，所以核彈發射之后，會在六分鐘之后抵達地核，爆炸會在十分鐘之內傳及地表倘若我們到那個時候還沒有恢復動力，恐怕單單是核爆的電磁波輻射都會使我們墜毀！”

    “我知道了！”艦長默默地轉過身，看著艦橋內部一雙雙懇切的目光，或許是由于這封閉的絕境之下，郝志的那個請求變得無比合理，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或許自己沒有逃生的希望了，但卻還可以盡力給這個文明的蓓蕾一點點幫助！

    “通知機械艙，用外部維修的機械臂，把這快地給我挖起來，我們帶它走！”曹雄遠一聲令下，大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郝志也振奮地一揮胳膊，激動地再次趴到舷窗上去看。

    一條長長的機械臂，端頭就像是一把金屬的巨爪，慢慢地從船身探了出來，伸向那株脆弱的植物，將它連同周圍的冰沙泥海都挖了起來，又似乎害怕太過用力而傷到它似的，輕輕地，輕輕地托在掌心里，慢慢地往回收。

    那一瞬間，郝志就好象看到了一個粗陋的巨人，將一朵晶瑩美麗的雪花捧在手心里似的，那是一個文明對另外一個文明的關愛，那是宇宙文明之間第一次在道德上的碰撞，即使被呵護的一方，連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

    “發射鉆地核彈！全員準備撤退！”曹雄遠鄭重地坐回到自己的中控席上，高聲命令道！

    “是！反重力飛行就緒！”

    “是！武器裝填完成，發射！”通訊器里一聲高喊，轟的一聲巨響，兩萬噸的爆破核彈如出洞的怪獸，帶著明亮的紅色尾火呼嘯而出，又瞬間鉆進了直徑四米的地洞之中，在強烈的氣壓中發出劇烈的呼嘯聲，越飛越遠，消失在那漆黑的洞穴里。

    “主駕駛位，迅速調動飛船遠離爆炸中心區，快！”曹艦長一拍椅子，高聲叫道。

    “是！啟動單側飛行推進器，坐標東南，加速全功率！”主副駕駛員各自操作著面前的控制板，電腦系統快速反應，艦身一抖，隨即飛快地提速，戰列艦貼地飛行，鉆進了漫天飄灑的紫色雪片之中，淡淡的煙霧在身后升騰起來，掩蓋住了明亮的飛船推進器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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