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昕聲音動聽,又往船家船上拋了一兩銀子。
船家笑了笑,將船靠岸,問昕立刻跳了下去。
腳落在船上,船家便劃開了槳,問昕坐著船幫上,假裝恐懼:“我不會水,但是急著去對岸賣藥材。那兒在查點,太慢了,我急著呢,能不能劃快點。”
船家道:“好咧。”
“哎呀,你慢點,我不會水,差點翻了。”問昕故意這么一說。
船家便道:“行,又快又穩。”
問昕笑了笑,等船到河心,問昕便忽然地大叫:“哎呀,我的銀子掉水里了。”
問昕邊說,邊伸手往水里夠,整個人順勢掉下了水里。
她練過閉氣功與水下功夫,倒是不怕水,已經潛的頗深了,且在水深處如一尾游魚般地游遠了。
那船家不見了問昕,立刻大喊:“救人咧,救人咧!”
在路口查點的捕快聞聲立刻趕去,被另一個捕快拉住,勸道:“是小王爺重要還是一個平民重要?這個節骨眼兒上,你去救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傳到決夷耳朵里,你可怎著?”
那捕快便不去了,船家見河里沒了影兒,連撲騰都沒有,還真是見所未見,心里有些犯嘀咕。可他也只是個平民,腿上的傷寒還沒好,犯不著為一個素昧平生的人下水,耽誤活計,也不理會。
轉瞬間,問昕已經游到了對岸。
問昕原本打算著按照之前預定的路線擺脫后續的麻煩。
她給自己定的路線便是從方才被巡查的關隘往前走,然后走到那個預定好的地方,再遁城出逃。可不想,此地布防竟如此之快。原本預定的出逃路線上的關隘,竟然如此嚴查死守。
問昕自問自己不曾暴露行蹤,那便是對方聰明了。
看來,自己惹了個很強大的敵人啊。
不過初生牛犢不怕虎,她也不覺得有多恐懼。
問昕在對岸慢慢游動,雙眸微瞇,河水微涼,但被陽光照著,也不覺得寒冷。
對岸臨水便是一片船只匯集地,已經有不少青衣捕快在此處盤查船只了,問昕無奈,深吸一口氣,將自己埋入水中,又往回游。
她體內真氣被迫凝匯在腹部,并且同時,將雙腿雙手經脈內的真氣往腹部逼去,讓四肢輕浮懸起,腹部真氣運動,同時輔以龜息存氣法,讓自己在水底不至于窒息,如此飄動數盞茶的功夫。
忽然伸直的雙手在水底碰到了一個游動硬物,硬邦邦似木頭,乃抬頭看,只見一個大船底在身前。
問昕心中盤算起來,與其上岸被捕快盤查,不如且上這搜船。
想這船在水中,必然已經被岸上的捕快盤查過了,問昕如此想著,散開真氣,腿部擺動,雙手前劃,只數十個水底換氣的功夫,雙手便攀住了船尾。
問昕緩緩從水中浮出,只將耳珠以上露出水面,雙耳聽聲,她這功夫原是練過的,四面八方的聲音都被納入耳中,竟聽不到這船上一絲聲音。
問昕心中納悶,便凝目而望,她已經瞧見了這艘畫舫上掛著的彩燈,彩燈在微風中輕搖,被風將八角四方小棱燈燈背紗上描繡著的浪蕩春宮圖現出來。
于此,問昕這才明白,原來這艘畫舫說個女妓坊。
問昕甫下山,便聽聞這長懷府府主清素貞德的美名了。
長懷府府主一向憎惡秦樓楚館這類宣**蕩之所,自上任便慢慢地禁了管轄范圍內的所有妓院,惹得四邊一片贊譽。否則臨安王游玩至長懷地界,一定先玩遍青樓女子,而不是在高樓內與琴娘作樂。
地上謀生路被府主斬斷,有些能耐的老鴇就賣個畫舫當ji院。賣藝賣色賣身的姑娘們都會在姬坊內。
當然姬舫也受盤查,只是不似姬院被查封罷了。
問昕又以納音功聽了聽,只是聽不見這艘畫舫里有多少聲音,于是心里想著,這艘畫舫里頂多是老鴇和姑娘們,再多就是伙計打手幾個。姑娘們晚上接生意,白天定是要休息好,伙計打手估計也發現不了她。所以問昕打定主意,要混入這艘畫,說不定能隨著畫舫躲捕快。
問昕雙腳在水底一蹬,借著水力纖瘦的身子順勢向上,右手攀住船幫子,腰腹用力,一個鯉魚甩尾的輕功,便將自己的身子送上了船,不過她并不打算此時躍入船內,而是左手又向上一攀,肩側勢斜向上,如燕子入梁一般地,整個身子斜飛到了畫舫的舫頂上。
整個動作干脆利落,毫不猶豫,更兼她身姿纖瘦,自水面入半空,亦是靈動如游魚,只是剎那之間便登上了畫舫頂。
船尾部這一排有兩排二十間的小客房,問昕自下而上時,陽光照著她的身影投在了小客房的窗紙上。
本在客房內對窗看書的花魁,忽然地見了窗上一閃而過的影子,只不知是何物,起身推窗探身向河上四處看,卻什么也瞧不到。
“看書看得眼花了。”花魁一無所獲,笑笑搖頭返身閉窗默坐。
尋畫師倒是忽的起身。他就在花魁所在的屋子對面,那影子來時,他正對窗而坐,閉目打盹。按理說根本不可能發現什么,只是身為畫師,他對光色變化太過敏感也太過精準了。
他立刻起身,走向窗子,推窗四望,只見畫舫船面上有幾點水滴。
尋畫師勾唇微微一笑,左手兩指探向腰帶內,夾出兩枚生銹銅錢,反手便用了五成的力道向船頂拋去。
尋畫師看到船面上的幾滴水滴便猜到了這船頂已經有了人。這銅錢往船頂拋去,也不是要打那人,因為尋畫師判斷不了那人在船頂的什么位置,所以不是用來打人,而是用來判斷那人懂不懂道上規矩。
問昕登上畫舫頂,才發現畫舫已將近到了小王爺喪身的高樓對面,高樓外已經戍立了幾十個捕快,四面八方地監察,自己在畫舫頂必然易于暴露,故而立刻趴倒在船頂,不敢亂動。
正在忐忑之際,忽然面前悄無聲息地落了兩枚生銹的銅錢。
問昕蹙眉,銅錢自上落下,竟能悄無聲息,拋銅錢的那位是何等的內力深厚。
問昕這一念起,便又起一念,想起了下山之前,師傅教自己的那些江湖規矩。
江湖有一個探路的規矩,名為銅錢雙探。
所謂銅錢雙探,便是江湖土匪在前面路徑迷茫,不知前方是否有更大的土匪擋路時,以兩枚生銹銅錢往前丟去,要是片刻后,丟回兩枚干凈銅錢,便說明前頭的路被大土匪占了,小土匪或者過路的江湖人便休想打這條路的主意。
后來演變成了打探前頭是否有人以及對方是否有善意的規矩。
問昕想著當年自己還覺得江湖規矩無趣,不成文又繁瑣,不及武功來得實在。但此刻兩枚生銹銅錢落下,她倒覺得江湖規矩有些用處。
問昕將兩枚銅錢拿起又丟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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