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再有幾個時辰,你們就要動身了,我揀重要的說。美意,”夫人坐在我們對面,手掌下壓,示意我安靜:“美意,稍安勿躁,會留時間給你提問。現(xiàn)在先耐心聽我說。”夫人溫柔又堅持,棕色的沉甸甸的眼睛堅定地看著我。
我安靜下來。
“圣王,也就是大人剛剛說的無涯,他統(tǒng)治天上地下、五族和圣族,到明年今日就是2000年。今日他突然提出退位,眾人驚詫,相信一定事出有因,但現(xiàn)在我們無法揣度,現(xiàn)在我們要面對的是我的女兒、你們的姐妹,畫海,成為了新王候選。不管大人剛才說的成為圣族有多么的漫長、黯淡,恐怕也只有經(jīng)歷過的人才有資格發(fā)出這樣的感嘆,作為你們,”她深深地看了畫海一眼,然后是我,接著說:“除了去接受命定的安排,去面對、去經(jīng)歷、去品嘗,別無他路。生和死是偉大的奇跡,但誰又能否認(rèn)在黑暗中堅持不懈地活著、明知沒有盡頭也仍然專心起勁地活著不是一種奇跡呢?
穿云,你性似大人,雖然聰慧但疏懶散淡,這些年,如果不是美意,怕你會愈發(fā)沉淪下去;畫海,你性子受我影響,識得大體,沉得住氣,胸懷大,心氣高,這新王之爭正合你意,但你也要分外清醒,圣王一言如九鼎,勝了自是皆大歡喜,如若敗了……”夫人目光專注畫海,猶如花瓣護佑花芯。
“適才聽得大人一席話,畫海無法自控,連連落淚,不為別的,只為大人在迷茫和厭倦中度過千年而感到痛徹心扉。身為血族,卻極度厭惡血族,不肯正視自己的所在,不肯為自己燃點一丁點希望的火苗,怪不得從小我就覺察出,大人,他,并不喜愛我,原來是他不喜愛任何人,因為他的熱情早已耗盡。”畫海淚痕猶在,但目光如洗,言語鑿鑿。
“畫海,你夠了。”哥哥在旁低喝。
畫海瞥一眼哥哥,不以為意,接著說:“但我不一樣。我作為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在源園被你們挑中,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你,夫人,一個尊貴的血族,從那一刻起我的命運就被注定了——成為一個血族。沒有猶疑,沒有迂回,我就是這樣為了成為一個合格的血族被培養(yǎng)著一天天長大,是的,昨天之前,我都還是一個人類,但,那又怎樣,不過是像哥哥的書中描寫的‘化繭成蝶’一樣,我藏身在人類的驅(qū)殼里,如同那一只積蓄力量的毛毛蟲,一切的等待和努力,一切的丑陋和蠢拙,都在化蝶那一刻得到了報償!”
我聽得目瞪口呆。這信息量太大,我無法消化。
“畫海!你能不能顧及一下美意,她醒來不過一日,還無法辨別‘人類’、‘血族’,她還不能確認(rèn)自己是誰,能不能緩一緩,待她適應(yīng),再慢慢說與她聽。”哥哥的語氣很不客氣。
“哼,”畫海冷笑一聲道:“請別顯得好像只有你一個人在乎美意的感受,我們何嘗不愛她?剛才你也聽到大人說了,美意會與我同行,16年她已在酣睡中荒廢,一朝醒來,她最需要的是迅速清醒,請莫要在她面前打啞謎了,那于她的成長毫無幫助!”原來姐姐是這般的伶牙俐齒,我以后可是不害怕被別人欺負(fù)了。我嘿嘿地笑了。
“孩子們,請打住。你們?nèi)齻將會有整整一年的時間在一起,談?wù)撍心銈兿胝務(wù)摰脑掝},現(xiàn)在請聽我說。”夫人聲音輕柔,卻自有一股威嚴(yán),我們?nèi)齻人閉上嘴。
三個?也就是說哥哥會跟我一起陪同畫海前往?我們?nèi)齻不分開?“太好了!”我大叫一聲。夫人詫異看我,畫海瞪我一眼,哥哥伸手過來拍拍我的頭。我趕緊低頭盯著桌洞水中游曳的魚兒,心中狂喜。
突然有一條紅色的魚游到我面前,面朝著我,咧嘴一笑!唬得我往后一個趔趄。
夫人道:“離開圣星堡之前,星使向我們紅薔堡、藍(lán)薔堡、黃薔堡各位堡主傳達(dá)圣王旨意,各族王者候選人將通力合作、全力以赴,從這世間取回五樣?xùn)|西,這五樣?xùn)|西于我圣族、乃至那天下五族,皆至為緊要,事關(guān)存亡。這五樣?xùn)|西分別是何物,我們并不知曉,你們會在征途中得到指示,至于如何取得,就要靠你們自己了。這五樣?xùn)|西絕非俗物或常見之物,若要取得,必是千難萬險,所以圣王尤其強調(diào):候選者必須精誠合作,方有可能成功,如若哪位存了獨占鰲頭之心,恐怕一樣?xùn)|西也取不回來。所以,規(guī)則之一:明年今日,圣星堡,五物齊全,候選各位也得齊全……”
“這是怎么說?”畫海不解問道:“聽圣王明明說的是‘三人之中,新王誕生,另兩位煙消云散’,‘犧牲弱者篩選出真正的強者’,其意就是要候選人拼個你死我活,怎么突然就要‘合作’、‘齊全’了?”
“個人之勇固然重要,但團隊合作、管理、處事亦是未來王者之必備,取那五樣之物,異樣艱難,須得你三人全力合作、竭盡所能方有可能成功,直白點說,在未來的一年中,你們都是合作關(guān)系,目標(biāo)一致,而非敵對競爭關(guān)系,因為如果完不成任務(wù),或者有一人送命,剩下的候選人也毫無意義,圣王也會棄之不用。所以,畫海,先收起爭強好勝之心,與那二人攜手,取回五物再說。五物取回,人員齊整,明年此刻,誰為王者,圣王自然心中有數(shù)。”夫人耐心解釋。
畫海撇嘴,不屑道:“既是規(guī)則,我無話講,但取物之途,各種險難,才能考驗、選拔出真正的強者,大家一哄而上,自有濫竽充數(shù)之人,如何鑒別誰強誰弱?”
“你放心,第二條規(guī)則來了:紅薔堡堡主長子穿云,無論是年齡、資歷、學(xué)識、品德,足以堪當(dāng)王者候選侍同……”
“那是干什么的?”畫海問。
“就是陪同你們候選諸君,一路安排、指引、記錄、提醒,貫徹圣王旨意,但絕不在取物一事上幫忙、指揮、指手畫腳,其實就是一個旁觀者和記錄者。事成之后,穿云會給圣王出具一份詳盡的報告,可以作為圣王選拔的參考意見。”夫人說。
“那哥哥可不可以幫姐姐?”我問。
“不可以。穿云只是一個中立者。而且,他生性秉直,不屑齷蹉。再說,”夫人瞅我一眼:“難道還有什么是圣王想知道而無法知道的嗎?”
“其實穿云能去也是緣于你。”夫人看著我說。
“因為我?”
“是的,美意。當(dāng)時你對圣王不敬,扯掉他的罩袍,惹他發(fā)怒,你哥哥怕你驚嚇受傷,想去救你,情急之下,對圣王露了利齒,這在圣族是對圣王的不敬之罪,所以你哥哥愿意親身陪走候選者成王的艱險之路,以作懲戒。”夫人說。
“是嗎,哥哥?”我轉(zhuǎn)頭問。哥哥苦笑道:“殊不知我甘之如飴。”
“那我呢,我也對那黑袍人不敬了,怎么懲戒我啊?再說,什么不敬啊,時刻罩著那個大黑袍,看得人著急得緊,我早就想扯了!”我洋洋得意地說。
“你?少得了你?第三條規(guī)則:紅薔堡美意,雖已年滿16,但一直酣睡不醒,未受教化,愚昧魯鈍,恐難勝任一年之后17歲的圣族新生,所以特別安排此次隨王者候選諸君同行,一路學(xué)習(xí)、經(jīng)歷,望能脫胎換骨、順利新生。”夫人說,臉上有淡淡笑意,看得我心頭一暖。
“‘未受教化,愚昧魯鈍’,這倆詞兒誰說的,哈哈,美意要知道是什么意思,肯定會沖過去,一頓飽打,哈哈哈!”畫海一向自重,難得笑成這樣,眼睛彎成兩條毛茸茸黑線,美得人心里癢癢的。
“畫海,畫海!是圣王所說。”夫人臉有不悅,但也繃不住笑了。
“我不在乎,反正我也聽不懂。我只知道能跟哥哥、姐姐一同前去,什么萬險千難的,我才不怕!一定幫姐姐找到那什么五個東西,然后再跟姐姐一起回來,親眼看著姐姐成為大王!”我一邊說,一邊站起身,摟著畫海的頭,把她的臉貼到我的臉頰上。
臉上只感到一陣冰涼。姐姐的身子僵了一下。然后伸手,也緊緊環(huán)住了我的腦袋。
圓桌中空的那一大汪水中,突然彩魚飛躍,環(huán)成半圓,魚尾翩然,魚嘴張合,齊聲喚道:“美意!美意!美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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