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來的匠戶?”方凱微微想了想,不記得慶尚港什么時候有了登州城的匠戶,要說當初從登州逃出來時候,身邊跟著的可都是一些無家可歸的礦奴,至于之后更是直接一路到了義州,哪里有什么匠戶的影子?
這次隨船來的倒有三個萊蕪城里的匠戶,還都是萊蕪縣令王動前幾日隨鐵礦石一塊送來的。
慶尚港怎么會有登州城里匠戶?
“小的是當初跟著小孫大人一路過來的,是孫家的家生子。”那個匠戶解釋了一句,規規矩矩的低著頭。
“家生子?”方凱恍然大悟,至于家生子,孫家有家生子并不意外,要說孫元化畢竟當過一地巡撫,又是大戶人家,有著眾多家生子也就不意外了。
家生子這個東西,應該算是中國歷代的特殊產物。
達官貴人,甚至是普通大戶人家都會有眾多的奴婢、奴仆,這些人主家都是有賣身契的,所生子女即使沒有將自己賣于主家,可這父母是奴婢,兒女自然也就低人一等,也就成了家生子這么個產物。
也就是說,這個王守成的父母應當是孫家的奴仆才對,如此一來,方凱心中反倒有幾分憐憫,口中說出來的話也軟了很多。
“王守成是吧,你繼續往下說吧,慶尚港的事我只知道個一知半解,不是太清楚。”
“小的不敢。”那王守成誠惶誠恐道,趕緊把所有話一股腦的說了出來:“孫和斗孫大人的船塢已經下水了兩艘福船,交付給了趙孟趙大人,港內目前有壯丁五千六百人,船塢有匠人一千四百余人,大多是學徒。”
“除此之外,趙大人將麾下一千多人歷次派給來往的朝鮮、倭島商人作為護衛,孫大人嚴厲反對,可趙大人一意孤行,如今還在實行。”王守成臉上不敢露出表情,顯然這番話也不是他能說出來的,而是孫和斗授意的,乃至于先前的所有話都是孫和斗教的,要不然區區一個家生子匠戶也不可能能說出這么一番話來。
“給商人做護衛?”方凱皺起眉頭,然后迅速釋放開來,不過依舊唬著臉,但看上去沒那么難看了。
這個趙孟,還真會給己拿主意,只不過給商人們當護衛這個主意,方凱不但不反對,反而心里隱隱贊同,要說慶尚港的一千人方凱交給了趙孟,那就是徹底交給他了,如今整出這么一出,反而是意外之喜。
兵丁光操練也不行,沒有見過血即使操練的再好,那戰斗力也要大打折扣,方凱一直在頭疼這么才能讓手下人經歷過血,此時反倒有了眉目。
雇傭兵!
趙孟只是為了簡單的練兵,讓麾下人馬輪流派出去作為護衛,如此一來,不但可以讓日本到慶尚港的海路暢通無阻,同樣的,海盜也可以讓士卒獲得鍛煉。
趙孟的意外之舉,反而讓方凱心中一喜,這何嘗不是一種辦法,但方凱比趙孟想的更深,趙孟只是簡單的讓的士卒輪流出海,而方凱卻打算建立雇傭兵組織。
成規模的給來往商人提供保護,除此之外,也接受對方的雇傭,甚至于往大了說,方凱也不拒絕接受組織,甚至于國家的雇傭,只要你付錢,并且對自己這一方利益并沒有損害就行。
方凱瞇著眼睛的去想,反倒是忽視了一邊站著的王守成,等到他回過神來,時間已經不早了,竟然已經隱隱發黑。
鐘樓傳來的聲響告訴方凱,已經酉時了,也就是說他這么一沉思竟然過去了一個多時辰。
“恩?你還在?”方凱回過神來,看見還站在那的王守成,意外的道。
“小的不敢打擾方大人。”王守成低著頭小聲的道。
“恩。”方凱點點頭,站起身子來回徘徊著走,眼睛一會睜著一會閉著,心里在猶豫,過了半晌才道:“你跟著我去濟州島,孫和斗那里我來說。”
“小的、、、、”王守成往地上一跪,臉色白的唬人,顯然是被方凱給嚇到了。
方凱皺起眉頭,不再轉悠了,要說他掙扎了半天倒是和王守成沒多大關系,只是再度聯想到剛剛被扯起的想法,至于讓王守成跟他去濟州島,原因僅僅是因為這個匠戶雖然僅僅是個家生子,在大明人看到身份低賤,甚至于比普通奴仆都不如,更別說其他的匠戶了。
要說孫和斗留下這么個人也實在有欠考慮,甚至可以說是有意為之,若不是方凱不在乎身份的差距,這可就是實打實的侮辱了,要說王守成自然也明白,所以才心驚膽顫,動不動就跪下來,生怕挨了一刀直接送去喂狗。
方凱的一驚一乍自然讓王守成嚇了一跳,以為他要翻臉,哪能不怕。
“小的、、小的是家生子。”那王守成聽明白了方凱的話,雖然心里松了口氣,可這還是斷斷續續說出了這么一句,只感覺自己的脖子涼颼颼的。
家生子就代表他根本沒有自由可言,除非是孫和斗或者孫和鼎、孫和京甚至是孫元化放出話來,那么他王守成根本就沒有選擇的自由。
方凱微微抬起眉頭,沒有多想,只是丟下一句。
“孫和斗那里我會去說,你現在只要告訴你會些什么就可以了。”
這個王守成既然能被孫和斗留下來應付,應當就不會是個普通匠戶,要說方凱不笨,孫和斗的小心思哪能瞞得住他,可同樣的,孫和斗也心知自己可不會為這點事多心,要說當初孫和斗被方凱三言兩句辯駁的無話可說,反倒對方凱有了幾分了解。
這個人算不上心胸很大,但至少這么點侮辱倒是不會在意,這也是因為孫家三兄弟即使寄人籬下,反而有些跋扈的緣由。
“小的、、會打鐵,對火器也有些理解,過去在孫老大人的匠戶營造火炮的時候幫過手。”
會打鐵?幫過手?方凱心中大定,要說他手下技術方面的人才雖然已經不是太匱乏,可這有動手能力的卻是寥寥,不管是葡萄牙人西芒,還是孫家的三兄弟都算得上貫通中西,這類奇yin巧計都能說會道,可要說動手能力,實在匱乏的很。
總不能讓孫和斗這么個書生去打鐵吧?所以方凱才千方百計的從萊蕪城弄來三個匠戶,這樣才能不妨礙進展,至于這個王守成顯然也是意外之喜,自然不能留給孫和斗了。
要知道匠戶雖然是賤籍,但那也是大明的賤籍,大明朝廷的賤籍,不是那種鄉野鐵匠可以比擬的,大明也不會允許能夠打造兵器的匠戶留在民間,所以真正有能力的大明匠戶們也只有大明朝廷才會有,而且還是一大堆。
只不過大明朝廷顯然并不會很好的去使用這些匠戶,只知道讓他們去打造兵器,這種浪費資源的行為有時候讓方凱覺得難以容忍,順帶覺得眼紅,大明朝廷完全是將無數能工巧匠作為學徒去用。
但他也只能看著,誰讓大明坐擁江山,根本不是他一個小小的濟州島可以比的!
眼紅歸眼紅,可方凱除了看著,也只能偷偷摸摸的拐回幾個,然后讓他們培養學徒,以此擴充能夠打造兵器的鐵匠數目。
這也是唯一的辦法,誰讓他方凱沒大明那般財大氣粗。
“像你這樣的,孫家大概還有多少人?”方凱靈機一動,趕緊問道,也是防止有所遺漏,不過也是順便這么一問。
可這順道一問,反而有了其他的結果。
“和小的一般的尚有七、八人,比小的差上一些,只能打造火器,不是太懂的火炮還有一些。”王守成小聲的道,不敢有絲毫遺漏。
“這些都是孫家的家生子?”這次換方凱目瞪口呆了,要說他也不是沒有心理準備,畢竟孫家有了一個家生子,想來應當還有一些能工巧匠,只是王守成這幾句話讓他頗感意外。
七、八個能夠打造火炮的工匠?即使只是幫過手,可這可不是孫和斗那種只能說說的,而是能夠知道各種法子,親手制造火炮的工匠,要說他早知道耿仲明當初送給自己孫家三兄弟時順帶掠來了這幫子所謂的家生子,那也不用跑去萊蕪城折騰那三個鐵匠了。
“不全是,有的是過去登州城里做工的,后來城里亂了,大家伙各自找熟人庇護,有一些就跑到孫府去,大多都被收留了。”王守成解釋道,這也讓方凱心中疑慮盡釋。
方凱這次是不得不去見一下孫家三兄弟了,即使是為了這七、八人的工匠,更別說還有一些對火器制造也熟練的,這可都是無價之寶,至少對目前的方凱來說至關重要。
方凱怎么就沒想到孫家三兄弟下面還有這么一幫子人,這些人的作用可想而知,而且對于人手匱乏的濟州島來說簡直就是雪中送炭。
這可不是簡單的政治人才,而是有充足經驗的匠戶,并且人數還達到了幾十人之多,要說如果方凱早知道孫家三兄弟下面這么些人,哪里可能還讓他們三人待在慶尚港,早弄到濟州島上去了。
方凱讓王守成先回去收拾好東西,一個匠戶方凱可以不用和孫家三兄弟說一聲就帶走,可如果是一大幫人,那就自然不可能背著孫和斗了,所以這趟去見孫和斗也是必須為之了。
去找孫和斗,結果孫家三兄弟都在船塢,方凱兩眼一瞪,然后就是一臉苦笑,這孫和斗到底是什么意思來著?要說留下這個王守成顯然就是為了引他前去,可如今兄弟三人都不住在慶尚港而是集體去了船塢,這除了故意給他難堪還能干什么?
鬧脾氣?方凱可沒想到三個飽讀詩書的大明才子也能做出這么個小孩子脾氣的事。
“走,去船塢。”方凱最后還是只得去船塢,不過這臉上表情沒有如孫家三兄弟預料到的那么難看,反之,方凱心里反而有些發笑。
相比較方凱的不在意,待在船塢里的孫家三兄弟就有些坐臥不安了,首當其沖的就是孫和鼎和孫和京,至于孫和斗就神色泰然了很多,一邊喝著茶,一邊細聲道:“不要急,那個方凱雖然只是個賊首,可這點氣度還是有的,而且他還有用得著我們的地方。”
孫和斗雖然這么說,不過從話語也看得出來有些忐忑不安,要說他既然接二連三的為難方凱,心里自然是有了準備,可這孫和鼎、孫和京不熟悉方凱的為人,所以有些害怕也算理所當然,畢竟誰都不是圣人,一點都不怕死,要說如今他們兄弟三人那可是寄人籬下。
昨日里在港口表現的就很是高傲,這也是書生心性使然,畢竟他們給方凱效力那可是不情不愿的,所以自家兄弟孫和斗的三言兩語就讓此二人依言為難方凱,可這時候反而想起來,他們可是寄人籬下了,甚至說是捏在對方手里的螞蚱還差不多。
派一個家生子那般身份低賤的人去向對方匯報情況,除此之外還躲著不見,這要是碰到哪個心胸狹窄的,那可不是一般的得罪,往嚴重了說,可堪比辱人了。
唉唉,只是此時后悔也遲了,孫和鼎和孫和京也只得嘆口氣坐下來,至于往下的戲怎么演,他倆說了可不算,只得盯著兄弟三人里最是得到父親贊賞的孫和斗。
方凱到了船塢的時候,孫和斗正瞇著眼睛喝著茶,也不出去迎接,只是站起身子微微行禮,悶聲不說話,至于其他孫氏兄弟也強裝鎮定,勉強把心里忐忑給壓了下去。
方凱呵呵笑了笑道:“你孫和斗好大的架子,竟然還要我來找你。”方凱這話說的不輕不重,不急不緩,臉上也在笑,只是看著連孫和斗都是微微一緊。
他這番冒險確實是存了給方凱一個下馬威的意思,誰讓自家老父正握在對方的手上,不過方凱倒是渾然不在意,只要他孫元化還在他手上,不愁孫家三兄弟不賣力,這大明,可是以孝為天的!
忠孝倫常!再怎么折騰也出不了這四個字去。
“在下不敢。”孫和斗惜字如金。像是硬是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來。
至于孫和鼎和孫和京,規規矩矩的站著,做了個禮,但也不敢和孫和斗一樣行完禮又坐下來。
“方大人。”相比較孫和京一直在船塢協助孫和斗,孫和鼎就要尷尬許多,畢竟他是見過方凱的,而且還兼著政衙的主事之一,所以才顯得身份出奇的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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