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胡敏互相對視，半晌，我終于再次放松下來。

    對胡敏道，“胡敏，你這是何苦呢？你這樣硬撐著拖延時間能給你帶來什么？晚幾個月定罪嗎？還是你認為我們真的找不出你犯罪的證據？胡敏，想想清楚吧，你這樣死抗著也許的確能多耗掉一些時間的，但這些日子你會怎樣？你的心理落差有多大，想過沒有？”

    她不說話，只是冷笑。

    嘆口氣，我又道，“胡敏，你現在已經是特級寬管犯了，我算過時間的，可能還有一個多月兩個月不到，你就要轉到出監監區，然后就會被釋放，對吧？那么出現現在這種情況，你還能睡著嗎？能睡安穩嗎？你會不會做夢都會驚醒，覺得警方將在某個晚上突然出現在你的監室，深更半夜將你從囚床上拉起來，通告你犯下的一些列罪狀，然后二次判刑，從有期徒刑變為無期，甚至死緩或者死刑立即執行？胡敏，醒醒吧，你應該正視自己犯下的罪孽，早日向政府坦白從寬，這樣的話至少你能睡得踏實些。”

    其實話說到這個份上，盡管雙方都沒有擺明，但我們彼此都知道所有的實情和真相了。

    胡敏，就是我要找的那個人潛藏在西京女監的那個販毒運輸絡大毒梟！

    事實上，這個時刻我的內心很感慨，甚至想起第一次提審胡敏的時候，我曾經對她的遭遇生出同情心理。

    當時她說自己的家族同樣受到乾通水處理集團迫害，最后導致家破人亡鋃鐺入獄。

    潛意識里，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卻疏忽了，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或者仇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就算胡敏對我說的都是真的，那么，好幾年過去了，是不是她和乾通方面早就暗通曲款，達成某種協議？

    而乾通的仇人，正是她在西京女監欲蓋彌彰的最好借口，特么的，不是連我都被蒙蔽了嗎？

    因為我始終認為乾通方面在販毒、制毒、藏毒，設在乾縣的研中心，其實就是毒品制造的主要源頭事實也的確如此，隨著乾通經濟方面的絕對智囊陳文濤被擊潰，交待罪行，乾通案本身已經沒有什么難度了，需要的只是時間而已，但我卻忽視了一點，乾通方面的確販毒了，但和他們合作的，一定只有盟友嗎？

    金錢面前，喪心病狂的犯罪分子連親爹都能出賣，親媽都能迫害，還有什么是不可以合作或者摧毀的呢？

    所以，曾經的仇人、死敵，胡敏和乾通水處理集團，也許早就化干戈為玉帛，早特么沆瀣一氣，狼狽為奸！

    現在看來，這種可能性已經上升為幾乎就是必然，缺的只是從胡敏口中親口證實罷了。

    然而，說了很多，我甚至口干舌燥，一口氣將一瓶礦泉水灌下大半瓶，胡敏卻始終沒有給我任何正面回應。

    最后，對方輕輕嘆口氣道，“江科，江大哥，我沒有哥哥，真希望你能是我的哥哥也許你比我還要小吧，但你表現出來的大將風范，的確像個成熟男人我很欣賞你。”

    我沒說話，知道胡敏開口，她這么說，必定還有下文的。

    果然，停頓片刻，胡敏又道，“但是江科，販毒可是重罪，性質惡劣罪行嚴重的，可是要被敲頭的！我胡敏才二十多歲，我還有大把大把的年華可以揮霍，我不想死所以很抱歉，我不能像個君子一樣對你說什么，聽著，除非拿出鐵證，您別想從我嘴里得到任何一句可以成為呈堂證供的話！抱歉，江大哥，我沒有什么好說的了。”

    說完這些，任憑我再怎么說，胡敏就是不肯再開口，就像突然變成聾啞人。

    不過我注意到，胡敏坐在那里，表面上神態安詳，但她的眼睛里，那雙極為漂亮的眼睛里，含滿熱淚，甚至需要不時擦拭才能防止眼淚從眼眶里流出來

    我沒有逼她，也沒有打她，抽著煙，說著，聊著，問著。

    一個小時后，我讓人將胡敏帶走，對著圍上來的仇冉可、陳倩和馬雨茗、王隊等人道，“今天就審到這里吧，我累了，不想再繼續了。”

    仇冉可有些著急，問我，“老大，真的不審了嗎？你該知道趁熱打鐵的道理吧？剛才胡敏被帶走的時候我注意了，她的情緒很不好，幾乎處在崩潰的邊緣江科，我的老大啊，您這是要干嘛？生生放棄最好的時機嗎？”

    我陰沉著臉，心里明白仇冉可說的對，但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

    隱隱約約，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是不愿意相信胡敏是大毒梟的猜測！

    我不認為自己是憐香惜玉了，因為我特么見天面對的就是這些女犯人，雖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的確并非每個犯了罪，有了過錯的犯人，都是罪有應得，有時候的確存在被人同情的地方。

    比如，一個女人被歹徒強奸了，然后她找機會報復對方，將其殺死，從而犯了故意殺人罪，被判處重罪入獄。

    但，因果關系呢？如果她不被強奸，她肯定不會去殺掉對方，更不會被判刑。

    而且，我個人認為強干犯就特么該死，他禍害的可不止一個女人，可能是一個甚至幾個家庭！

    特么的，在名節還沒有被社會完全摒棄的時代，這種罪行所延伸的傷害，的確沒法衡量。

    可法律就是法律，是有量刑標準的，因此，對于類似這樣的情況，我只能同情卻做不了什么。

    而對于胡敏，我之所以突然轉變看法，開始懷疑她是不是那個我要找的人，完全基于最后胡敏的態度。

    我看得出來，她那種悲傷，那種自骨子里的悲傷，并非僅僅由于擔心罪行被揭破的恐懼，而是一種想要拼命抵擋，攔著某件事被揭破真相的視死如歸！

    她傷心了，痛苦著，但可能不是因為自己，而是為了別的，比如，某個人！

    然而，這些僅僅屬于我的猜測，就像胡敏說的，警方想要定她的罪，人證物證口供，至少要具備一條，同理，就算冥冥中我不希望她是那個惡貫滿盈的大毒販，我也必須要有能夠足以說服自己的證據和理由！

    我江楓，一個人民獄警，我必須對得起身上這身制服，不能遵從不知道從哪里蹦出來的那一絲憐憫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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