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然后,慢慢將掌心合攏:“魚鳧國已經徹底露出水面了。尤其,這半年來,滴雨未下,十分干旱,剩下不多的洪水幾乎都已經被蒸發(fā),其余的也隨著河流匯入了西海,先是金沙王城露出了地面,緊接著,湔山小魚洞也露出來。只需要一場風、一場雨,樹木青草就會復生”
她靜靜聽著。
“金沙王城盡管還水洼遍地,但是,已經不礙事了,如果可以采取措施,洪水褪去的速度會更快”
“涂山侯人送了我息壤。”
“對!只要用上息壤,那就根本無需再等了!息壤是天帝的神物,不止能治水,還能迅速復原土地的肥沃,令花草樹木重現。金沙王城恢復生機,也是指日可待”
“這又如何?”
他和顏悅色:“你只需要放出消息,汶山和岷山上的百姓便會逐漸遷徙回來,你還是他們的魚鳧王,現在你所要做的,根本不該是去流浪,而是回去做好復國的準備工作”
她還是靜靜聽著。
“重振魚鳧國,是你父王的遺命,也是你畢生擔負的使命。”
她下意識地看了看手中的金杖。
他順著她的目光:“王杖在手,你便是當仁不讓的魚鳧王!而且,大禹王還有國書留待繼任者大費,縱他不認真執(zhí)行,拖延那三十萬糧草,但也絕不敢輕易再和魚鳧國開戰(zhàn),而且,他登基不久,根基不穩(wěn),根本顧不上別的事情,也就是說,這幾年,正是你復國的最好時機。若是錯失了,等大費羽毛豐滿,只怕就沒那么容易了不周山也罷,天穆之野也好,說穿了,都只是一些衰老靈魂的遺跡,初蕾,金沙王城才是你最該去的地方!那是你的家!”
茫茫大漠,酷暑難當,對于一個女孩子來說,要在這里長時間地走下去,簡直比去不周山更令人痛苦。
不周山,本已經是他的一個念想趁著自己還有力氣,總要帶她走一趟,至少,讓她明白自己是一個什么樣的人,有過怎樣的過去。縱日后分別,也不至于想起來便是一頭霧水。
這個念想,現在已經完成了。
接下來的沙漠之旅,將是一場死亡之旅:隱藏在暗處的可怕敵人,自己身上的傷勢,隨時會降臨的灰飛煙滅她就沒有必要再跟下去了。
她沉默了許久,才緩緩地:“百里大人的意思是不打算再和我同行了,對吧?”
他果斷點頭,沒有絲毫猶豫。
“就因為沙漠妖魔很厲害?”
他不置可否。
“或者,是因為那個叫做阿環(huán)的姑娘?”
他一怔,緩緩地:“你說阿環(huán)?”
她心里一抖,忽然很恐懼,不敢再說下去,可是,沒忍住:“她,很美!”
他不答。
“她的本領也很大,對吧?”
“她是西王母一族的上元夫人,本領遠遠在云華夫人之上。”
“上元夫人?”
鳧風初蕾一震,原來如此。
難怪她那么美。
難怪百里行暮對她也禮讓三分。
上元夫人可是十萬玉女的統(tǒng)領。
如果有她出手,百里行暮的沙漠之行,當然就多了絕對強有力的援手。
傳說中,她還是三界之中最美的女性。
昨夜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難怪,她是他的故人。
上元夫人,當然有資格成為他的故人。
她的聲音很低:“百里大人,你你認識她很久了嗎?”
百里行暮微微一笑:“當年中央天帝選舉,她曾鼎力支持我。”
那是幾萬年之前的交情。
早在沒有她鳧風初蕾之前,他們已經志同道合。
鳧風初蕾一句話也說不下去了。
心口就像塞了一塊大石頭。
這種感覺,生平未有,委屈得快要哭出來了,卻強行忍住。
是很久很久的沉默。
百里行暮還是和顏悅色:“初蕾,到此為止吧。你的路還有很長,以后,沒人幫得了你了”
她又沉默了許久:“百里大人,我想我已經明白你的意思了。”
委蛇的雙頭搖動,神色也很不好看。
百里行暮暗嘆一聲,說不下去了。
“百里大人”
“初蕾”
二人異口同聲,卻又同時閉嘴。
鳧風初蕾微微一笑:“那就我先說吧。百里大人,你是不愿意和我們同行了,對吧?”
他居然點點頭,十分肯定。
“若是百里大人不愿和我們同行那,我也無法勉強”
他居然一言不發(fā)。
她長長的睫毛垂下去,但聲音十分鎮(zhèn)定:“自從不周山之行之后,我就發(fā)現百里大人的態(tài)度變了。最初,我以為百里大人是受到不周山戰(zhàn)艦的影響,情緒不好,但后來,我想,應該不止是這樣”
她一頓,凝視他,想從他嘴里得到答案。
可是,他一徑沉默。
許久,她終于失望了。
“既然百里大人不方便告訴我原因,那我也就不問了。當然,如果你能告訴我,我很樂意傾聽,如果不愿意,那你可以先忙自己的,我能自己照顧自己。”
四周很安靜,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忽然很希望他說幾句什么,可是,他一言不發(fā)。
她很失望。
她慢慢起身。
聲音很小:“好吧,那我們就不耽誤百里大人了,再見吧”
他眼睜睜地看著她走出去。
快到門口,委蛇又回頭,雙頭昂著,蛇眼里滿是遺憾,好像在說:百里大人,這樣可不太好吧?但是,他不經意地避開委蛇的目光,委蛇只能恭恭敬敬:“百里大人,再見了。”
“好好照顧你家主人。”
委蛇長嘆一聲,追著主人的背影而去了。
直到走出客棧門口,鳧風初蕾才慢慢回頭。
果然,夕陽西下里,有九云夜光冠的光華閃爍。
百里行暮竟然真的和上元夫人同行了?
她不敢置信。
明明知道百里行暮這樣的男子,絕無可能那么輕易朝三暮四,可是,她又無法找到更加合情合理的理由。
內心深處,第一次有毒蛇在撕咬似的,妒忌得出奇。可是,這種妒忌之情并非仇恨,只是委屈。就像受盡寵愛的小孩,忽然之間被大人給拋棄了。
畢竟,自認識以來,他對她千依百順。
就算小魚洞之戰(zhàn)后,她冷著他、不理他,可他一直寵著讓著,這讓她恍惚中有種錯覺:他會一輩子這樣寵著自己。
除了父王之外,他是唯一令她趕到溫暖寧靜的男子。
對他的信賴,也如對父王一般。
可是,才多久?
這一切忽然就沒了?
她頹然站在塵土飛揚的街道盡處,靠著灰黑的巨大石壁,一動也不想動了。
這一刻,她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少女而已。
委蛇試著安慰她:“少主,金沙王城的芙蓉花應該開得漫山遍野了”
她垂著頭,一言不發(fā)。
“要不,我們回去吧。”
她還是一言不發(fā)。
白旗鎮(zhèn),比夜晚看到的更大更繁華,夕陽西下,正是一天中最適合逛街的時候,但見大街小巷人來人往,可是,建筑都很粗糙,看得出,最初興建的時候,是沒人打算百年之計的,而新的建筑,更是草草而成,土墻木屋,更高檔點的,無非石屋木瓦,鱗次櫛比,也談不上什么規(guī)劃,簡直就像專門應付戰(zhàn)爭發(fā)財的暴發(fā)戶。
最繁華的那條小街,便在這樣的新建民房路上。
南來北往的貨物堆滿粗糙的木架木板,高檔點的商品則放在內室整齊一點的木板上。
可是,熱鬧程度卻不遜色于中原的任何城市。
人潮涌動,喧嘩繁瑣,不時有大批大批的難民連夜趕到,眾人跟看稀奇似的,嘩啦啦的一下涌到東邊,一下又涌到西邊。
一頂草帽遮住滿頭的紅發(fā),百里行暮漫無目的跟著擁擠的人潮一起往前,但見燈紅酒綠,吹拉彈唱,甚至有興盛的妓館在當街拉客。
“各位客官請,我們這里有新到的姑娘,正是十三四歲的豆蔻年華喲”
“這位爺,進來喝一杯吧”
有財富的地方,必然有女人。
男人有了多余的金子,總要在女人身上花掉。
這是任何時代都顛撲不破的真理。
可是,百里行暮卻覺得陌生,恍如游走在一群喪尸之中。這一切,距離他的年代實在是太陌生了幾萬年前,人類還是群婚制度,孩子歸母族集體撫養(yǎng),因無利益糾葛,自然不會產生妾奴或者伎女。
自男人獨霸天下后,這一切,便徹底改變了。
“喲,這位爺,進來喝一杯吧”
幾個小姑娘拉著他的袖子,她們小的不過十二三歲,大的也不過十七八歲,本該懵懂幼稚的臉上,涂滿了廉價脂粉,身材瘦削,下巴尖得令人恐怖。
他記得以前的姑娘不是這樣,她們都圓潤豐滿,大方樂觀,笑起來就像草原上盛開的紅花。
她們也常常追求男人,但凡看上的對象,從來不吝表達自己的青睞但不是這種為了錢,滿臉賤兮兮的。
這時代已經成了爛泥。
爛泥里,自然開不出清貴的花來。
“爺,快進去吧”
“爺,看不上我們沒關系,里面還有許多美人兒”
二樓,有花枝招展的美人兒,大紅燈籠下,她們清一色的顏如玉,美如花。
她們的笑臉上也是一個大寫的“錢”字快一擲千金來褻玩我吧。
只要有足夠的錢,我能讓你用108種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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