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居然是小魚鳧王……我以前是見過的。對了,小魚鳧王,你怎么來了?對不起呀,我打擾你和啟王子聊天了嗎?”
鳧風(fēng)初蕾微微一笑:“沒事,你們先聊!
她微微頷首,轉(zhuǎn)身離去。
涂山侯人急了:“初蕾……”
云英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啟王子,你瘦了好多,也憔悴了,我爹爹說,你早前被大費傷得不輕,這段時間又天天操心國事,唉,你怎么那么傻?身體都沒徹底恢復(fù),卻一個勁地忙著公事,我可心疼壞了,這次我特意給你帶了幾只肥雞,今晚就燉了雞湯給你補補身子……”
涂山侯人卻一直盯著鳧風(fēng)初蕾已經(jīng)遠(yuǎn)去的身影。
云英順著他的目光,也看著鳧風(fēng)初蕾的背影。
從第一眼起,她對這個小魚鳧王便有一種天然的畏懼。
并非是懼怕她那超凡脫俗的本領(lǐng),而是她的相貌。
云英自幼隨著夏后氏東奔西走,自認(rèn)見多識廣,可是,從未見過這樣漂亮的女子。
而且在啟王子的軍中磨礪兩年之后,她更加成熟懂事,小少女的心思已經(jīng)徹底變成了大姑娘的心思。
就因此,更加懼怕這個魚鳧王。
如果她不是那么美,如果她不是魚鳧王,那該多好?
她收回目光,可是,啟王子的目光還落在道路的盡頭明明人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他還看什么呢?
她輕輕地咳嗽一聲,盡力讓語氣顯得溫柔:“啟王子……”
他還是沒有收回目光,只淡淡地:“云英,你回去吧!”
她嘟起小嘴巴,撒嬌:“啟王子,人家好不容易趕來,就是為了照顧你。我也不會打擾你,只天天為你燉好雞湯……”
“我不愛喝雞湯,再說,我的傷勢已經(jīng)痊愈了!”
他和顏悅色:“鈞臺簡陋,戰(zhàn)爭也還會繼續(xù),女孩子不適應(yīng)呆在軍營……”
她立即道:“魚鳧王不是女孩子嗎?她怎么可以呆在軍營?”
他還是和顏悅色:“魚鳧王和你不同!而且,我早就告訴了你父親,叫他讓你呆在夏后氏的部族,不要再出來流浪。而且,你年齡不小了,該嫁人了。待得忙過這一陣,我會親自從戰(zhàn)利品里挑出一些精美的東西作為嫁妝,就像親妹妹一樣將你風(fēng)風(fēng)光光嫁出去……”
云英張著小嘴巴,委屈得幾乎要哭出聲來。
“啟王子,你怎能這么說?你怎么能這樣?”
“上次我就告訴了你父親!”
云英終于哭起來:“不,我不答應(yīng)。啟王子,我喜歡的是你,我怎會嫁給別人?”
涂山侯人暗嘆一聲,卻斷然道:“云英,你只是一個小孩子,在我心目中,從來只當(dāng)你是小妹妹一般。我絕不可能娶你!
“為什么?”
“因為我不喜歡你!”
此言一出,云英徹底傻眼了。
若是啟王子隨便找什么理由,她都可以敷衍過去,可是,偏偏這個理由,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眼淚汪汪地垂下頭去。
他竟然不喜歡自己。
啟王子竟然一點也不喜歡自己。
“云英,你真的是個小孩子而已,可是,我從來不喜歡小孩子。我說的事情你也聽不懂,對于你的事情,我也沒興趣,所以,你千萬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去找和你年貌相當(dāng)?shù)男∩倌臧。夏后氏的千金,不知多少名門望族的少年等著向你求婚呢……”
她擦了擦眼淚,忽然道:“是不是因為她?”
“……”
她指著鳧風(fēng)初蕾身影消失的方向,聲音里已經(jīng)多了一絲憤怒:“我知道,你是因為她,你是因為小魚鳧王……啟王子,你是不是一直喜歡小魚鳧王?”
他沉默了。
“你不就是因為喜歡小魚鳧王才拒絕我的嗎?其實,在沙漠上第一次見到小魚鳧王時我就知道了,你喜歡的肯定是她……”
“沒錯,我是喜歡她!
他點了點頭,聲音十分溫和鎮(zhèn)定:“云英,你看,你都知道了,也不用我多說了。我一直喜歡小魚鳧王,喜歡很久很久了,也許,在汶山見到她第一面起,就喜歡上了……所以,除她之外,我不會娶別的任何女子!”
沒有任何遮掩,沒有任何理由。
他坦蕩蕩地將心事一覽無余地吐露。
云英的淚水流得更急了。
來之前,她顯然是不死心的。
盡管父親已經(jīng)告訴了她啟王子堅決拒絕聯(lián)姻的請求,可她還是執(zhí)意前來走一趟。
沒想到,這一趟,得到的結(jié)果更令人心碎。
“云英,回去吧,鈞臺絕非久留之地。”
她忽然用手背狠狠擦了一下眼淚:“啟王子,就因為她比我更漂亮嗎?”
他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不就是因為她比我更漂亮嗎?”
他干脆利落:“也許吧!
自尊心,被徹底擊潰。
涂山侯人并不是不清楚這一點,可是,他在軍中多年,單獨和女性打交道的機(jī)會真是少之又少,而且情急之下,哪里想得出什么委婉好聽的話?
只能直言不諱。
云英臉色潮紅,呼吸急促,一跺腳,轉(zhuǎn)身就跑。
跑不多遠(yuǎn),幾乎和夏后氏擦身而過。
夏后氏一把拉住女兒:“云英,云英……”
云英一把掙脫父親,哭著跑遠(yuǎn)了。
夏后氏呆在原地,神色十分難堪。
涂山侯人,更是難堪。
可還得硬著頭皮走過去。
夏后氏語無倫次:“啟王子,是我沒有看顧好小女。你也知道,云英這孩子自幼驕縱,主意大得很,我說了啟王子的意思,她總是不信,非要來鈞臺看看……如有得罪之處,還請啟王子諒解……”
涂山侯人嘆道:“夏后首領(lǐng)這是哪里話?我豈會和云英生氣?在我心目中,她實在是和我的親妹子一般。”
夏后氏松一口氣,擦了擦額上的冷汗。
對于啟王子的拒婚,他當(dāng)然也心有不滿。可是,夜襲有扈氏之后,啟王子不但給了他最大的一份獎賞,而且從有扈氏的庫存里特意挑選出一批珠寶首飾綢緞,言明是給云英的嫁妝。
更主要的是,啟王子將他在軍中的封號變?yōu)榱讼暮蟠髮④,也就是說,夏后氏的地位,已經(jīng)隱隱在涂山奉朝之上了。而且,也因為軍功,大大提升了他的兒子云逸。
在諸侯抗議之前,大家都認(rèn)定啟王子會成為大夏之王,就連夏后氏自己也這么認(rèn)定,所以,啟王子的拒婚,絕對不是疏遠(yuǎn)。
以前,夏后氏也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的女兒才貌不差,啟王子對自己也算是極為器重,聯(lián)姻難道不是最好的事情嗎?可為何啟王子偏偏一再拒絕?
直到這一次,在遠(yuǎn)處目睹啟王子和小魚鳧王一起散步,便什么都明白了。
若是換了別的任何女子,哪怕是天下任何諸侯強國的女兒,他都會憤怒,覺得受到了輕視和欺騙。
可是,因為是魚鳧王,他忽然覺得很茫然。
連生氣的余地也沒有。
蜀中一行,親眼見識了金沙王城令人咂舌的繁華富庶,堆積如山的稻谷,花開千里的優(yōu)雅,文武大臣們的齊心協(xié)力,褒斜、熊耳、靈關(guān)的大軍駐守……隱隱地,魚鳧國又成了當(dāng)初大禹王極其忌憚的強大之國。
尤其上一次鈞臺祈雨,他雖然奉命駐守在外圍,可是,也隨即得到消息,大費王剛看到魚鳧王露面,便望風(fēng)而遁了。
大費王之所有放棄陽城,火燒陽城,當(dāng)然不完全是懼怕啟王子,而是懼怕杜宇帶來的幾萬蜀中精銳。兩相夾擊,他當(dāng)然沒有獲勝的把握,所以,趁早逃之夭夭了。而且,那么多商隊居然奉命到鈞臺湊熱鬧,除了魚鳧王,誰能做到?
當(dāng)然,這些都不是關(guān)鍵。
關(guān)鍵是,現(xiàn)在諸侯們挑明了要啟王子自動放棄兵權(quán),放棄苦戰(zhàn)獲得的一切,再任他們從中挑選合適的人成為大夏之王所有人都認(rèn)定,一場苦戰(zhàn),在所難免。
如果這時候,啟王子能得到魚鳧國的絕對支持,那后果如何,不言而喻。
縱然夏后氏也不得不承認(rèn):魚鳧王對于啟王子的重要性,就算是十個夏后部族也比不上的。
啟王子要聯(lián)姻,魚鳧王豈不是最好不過的對象?
這天下,又有哪個女子還敢和魚鳧王抗?fàn)幠兀?br />
一念至此,他反倒平靜了下來。
涂山侯人卻緩緩地道歉:“夏侯首領(lǐng),真是抱歉之極,承蒙錯愛,我卻辜負(fù)了這份心意。云英姐弟隨我軍中幾年,吃盡苦頭,我都明白,正因此,我更是深感愧疚……”
他肅然:“啟王子言重了!其實,早在大禹王剛剛駕崩,啟王子便表明了態(tài)度,只因為當(dāng)初我沒有理解啟王子的心思,所以有了錯誤的堅持。你放心吧,前段時間,已經(jīng)有不少部族的向我們提親,其中也有不少相當(dāng)不錯的少年,我讓云英自己挑選一個。小孩子嘛,氣過這一陣也就好了……”
夏后氏當(dāng)然不可能向女兒那樣耍小孩子脾氣,一得到了啟王子肯定的拒絕后,馬上著手為女兒選擇別的少年。
夏后氏的女兒,才貌雙全,當(dāng)然不愁嫁。
毫不夸張地說,求親者,多得很。
涂山侯人如釋重負(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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