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這場宴席已經臨近收尾,瑪蘭大臣們的熱情依舊不減,前來攀談結交的人絡繹不絕,而被圍在中間的哲也,臉上依舊是那無懈可擊的和藹笑容,私底下卻已經有些待不下去了。
倒不是因為生理上的急迫,而是從那借尿遁逃離的大陸最狡詐二人組離開已經過去整整半個祈時,哲也當然不會擔心二人的安全,卻有些惱怒于他們竟然把自己留在這里擋酒,兩個人偷偷去搞小動作。
宴席開始不久,哲也就已經感覺到不對勁了,聯想到之前皇城大門外的迎接,哲也心中不由泛起一絲不安。
這份不安并非因為自身安全可能受到威脅,事實上身為下一任議長,冒險前來瑪蘭赴會的哲也身旁,暗藏的高手甚至比其他兩隊加起來都多。
哲也只是有些猜不透這位經歷生死大難最終活下來的皇帝陛下的想法,之前身為第七區區長,因為地理問題,雖然轄區內也有不少來自瑪蘭的行商,但對于這位皇帝陛下,終歸還是不夠了解。
前段時間的戰斗,讓他或多或少奧德烈有了更清楚的認識,心里已經有了極高的評價。
卻沒想到對方的心思竟然比自己想象中還要縝密,竟然毫不遮掩自己的意圖,擺明要讓三國全力支援。
尤其在今天,宮廷內歌舞升平的美好景象,并不能帶給哲也絲毫溫暖喜悅,噴香撲鼻的可口佳肴,也未能打動他的味蕾。
在這明眼人都能嗅出血腥味的風暴來臨前,這位皇帝陛下想的竟然不是躲藏避險,而是光明正大大擺宴席,將自己的命,賭在三國使團的力量上。
而能夠看破這種陽謀的明眼人,確實少之又少,卻不包括那兩個比自己更早覺察的尿遁混蛋。
一想到危險隨時會來,自己卻只能坐在桌前繼續推杯換盞,而那兩個家伙早就在陰暗的角落中,用那精明詭詐的雙眼,偷偷洞穿那夜幕中的黑暗,向來溫文儒雅的區長大人,心底就有一陣無處發泄的火氣,毫不顧忌的暗罵幾句。
就在哲也以為兩人會就此暫時退出所有人視線范圍時,一瘦一胖兩道身影,竟然如鬼魅般從側殿回來。
哲也暫時擺脫了糾纏的百官,十分自然的走到殿柱陰影下,攔在賊眉鼠眼的兩人跟前,表情淡然道:“看來瑪蘭皇宮的漱房舒適程度遠超我的想象,竟然能讓兩位位高權重的大臣,流連忘返整整半個多祈時。”
即便感受到這位區長大人撲面而來的隱火,佐伊臉上的恬淡笑容依舊未變,旁邊大腹便便的胖子更是沒心沒肺的點點頭,深以為然道:“實在是太爽了,差點就在里面出不來了。”
兩人皆是處事圓滑的老油子,臉皮之后甚至可以與這瑪蘭皇城的城墻一較高下,自然不會因這種不痛不癢的冷嘲熱諷產生絲毫動搖。
哲也眼底閃過一抹異光,仔細打量一遍,兩人身上并未有任何可疑痕跡,心中稍安。
如果剛剛后院在某些黑暗角落中,真的發生過不為人知的戰斗,瑪蘭這邊不可能毫無動作。
確認那未知的危險暫時還未來臨,哲也冷哼一聲,“兩位大人倒是很夠意思,留我這個年紀最大的不中用老頭在這里擋酒,自己倒是溜得飛快。”
見克洛澤爾又要發表毫無營養的廢話,哲也當即擺手打斷他,即便確認周圍沒人,仍舊壓低聲音道:“你們兩個到底要做什么?我先把話放在這里,既然剛剛沒叫上我,之后也別想讓我調動手底下的人。”
佐伊與克洛澤爾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一抹無奈。
這位區長大人,在勾心斗角的陰謀方面,或許不夠敏感,但看待問題的準度,以及思維之迅捷,的確是出類拔萃,還沒等他倆開口,就已經嗅到真實目的了。
佐伊見狀也懶得廢話了,輕聲道:“我和胖子都覺得這次來的是不滅信仰,所以奧德烈才會焦頭爛額,因為只有這個勢力,是他手中力量擺不平的,只能冒著與三國交惡的風險,硬拉我們下水。”
哲也沉默兩秒,沒表現出絲毫驚異,只是點頭道:“所以?”
見這幅淡定模樣,克洛澤爾便知道自己還是小看了這個老家伙了,對方或許反應的比他倆慢,但還是敏銳猜到了真相。
那雙本就狹長的小眼,幾乎瞇成了月牙,一臉賊兮兮的樣子:“我和老東西也是宴會上才有所察覺,沒什么提前準備,人手方面嘛……你懂得,有點捉襟見肘。”
哲也那雙常常帶給人寬厚和善感覺的雙眼,陡然射出一抹精光,灼的克洛澤爾像是惡作劇被發現的孩童,正在面對咄咄逼人的家長,莫名生出幾分忐忑。
“二位身居要職,單論才智謀略,在整個大陸都是佼佼者,鄙人比較愚鈍,所以事前沒有察覺,不過相比聰慧過人如二位,定然早有準備,何來捉襟見肘一說?”
哲也聲調平緩,可聽起來卻像是藏著一根根針芒,扎的佐伊與克洛澤爾渾身不自在。
哲也拱手道:“感謝二位的善意提醒,我相信我的使團有能力保護好小老兒,不過……恐怕很難再擠出多余的力量幫忙。”
佐伊笑容微苦,沒想到這位向來脾氣和善的區長,今天竟然鋼炮連發,看樣子是要揪住二人之前撇下他不放了。
佐伊思忖幾秒,知道這事兒不能糊弄過去了,只好欠欠身,帶著一絲歉意,將之前與克洛澤爾所談之事和盤托出。
“……事情就是這樣,本來我跟胖子覺得有萊因哈特和多澤米諾,手上力量差不多就夠了,畢竟不滅信仰在上次戰爭中也是損耗巨大,作為上級的神使全部伏誅,群龍無首,就算集結剩下所有殘黨,應該也構不成太大威脅。
可要只是這種程度,并不值得奧德烈如此緊張……所以我想到了前不久傳回的一份情報。”
說到這里,佐伊側過身,身材臃腫卻極為矯健的胖子從不知哪里摸出一張拇指粗細的細長紙條。
哲也定睛一看,瞳孔微縮,不動聲色道:“南部竟然還潛藏了一支魔族部隊?消息可靠?”
“這是我手下一名哨子,重傷帶回來的,消息放下人就沒了。”
克洛澤爾臉上看不出什么變化,叉在身后的雙手卻下意識攥緊:“那支五人小隊全軍覆沒,之后再派人往那個方向過去,沒找到任何蹤跡。”
哲也沉默片刻,嘆氣道:“沒想到魔族竟然還留了一支……有關于這支魔族隊伍的其他情報嗎?”
“暫時沒有,不過……從另一種意義上講,已經給我們提供了很多情報。”
佐伊身形稍后靠了靠,整個人像是藏在陰影中,“胖子手下的人,實力不咋地,但逃命本事絕對不錯,能讓一直五人精英小隊險些全滅,這支身份不明的魔族不提規模,隊伍中肯定有出色的指揮。
而魔族隊伍向來橫沖直撞,能做到這么細膩,只能說明這支隊伍絕非走失那么簡單……原本我沒想通他們留在瑪蘭的意義,直到今天,兩件事串聯到一起,才有了一個隱隱的輪廓。”
“這次參與襲擊的,不止是不滅信仰,很有可能還包括神使遺留在大陸的其他力量。”
哲也替他把話說完,眉眼間滿是凝重,越發感覺頭疼:“難怪連你倆聯手都覺得解決不了,這事……恐怕會很麻煩,野獸臨死前最后的反撲,才是最危險的。”
“看來我們觀點一致。”
克洛澤爾似乎松一口氣,臉上恢復那種令人惡心的諂媚笑容:“剛來瑪蘭就得經歷這么大的危險,咱們三個可得同仇敵愾同心協力……”
“不用多說了,我這邊的人手調配交給你們,這種事情上,你們兩位才是專家。”
哲也揮手打斷了后面的話,直接干脆利落答應下來。
剛才故意刁難一下,是抱怨兩人不夠意思,在真正的危機面前,哲也從不扭捏猶豫,直接給予兩人最大信任。
“不過這件事透著一絲古怪……”佐伊在陰影中抬頭,看了眼坐于殿中最上方的皇帝陛下,剛剛端著酒起身,掛著熱情笑容向這邊走來。
“奧德烈手中還有什么值得拼命的砝碼,讓他們如此迫不及待?以至于連多等幾天,三國使團離開皇城后再動手的耐心都沒有。”
皇帝陛下的腳步越來越近,克洛澤爾緩緩轉過身,看似在迎接那位陛下來到,嘴唇卻微微顫動:“如果不是故意針對我們的襲擊……就只有可能與奧德烈掌握的那個秘密有關。”
其余二人表情微變,卻隨著皇帝陛下的笑聲,將那絲不易察覺的凝重掩蓋在笑容之下。
“三位大人在這偏僻地方,討論什么有趣的話題?能否讓我也參與進來?”
佐伊與克洛澤爾不著痕跡的對視一眼。
老狐貍,終于按捺不住了。
……
諾瑞南部山區,群山環繞的叢林中,一座在地圖上都很難找到的偏僻小鎮,卻因為之前皇城內接二連三的異變,在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內,變得喧囂無比。
許多從皇城出逃的大臣貴族,不約而同選擇了這條比較偏僻且安全的南行路線,使得原本寂靜清冷的小鎮徹底熱鬧起來。
對于這些本來高高在上的貴族老爺,或許是地處偏僻民風彪悍,亦或者信息閉塞教化愚昧,鎮民們并沒有太多敬畏之心,甚至還有些排斥,只有在他們掏出令人羨慕的大把金幣時,才會勉強搭上幾句話,進行一些物資交換。
當然,也有一些不太守規矩的貴族,認為自己從這些賤民手中補充物資本就是他們的榮幸,根本沒有掏錢的意思。
然后第二天清晨,山后峽谷中便會多幾具凄慘的尸體,身上仍然穿著那華貴蠶絲織成的錦衣,只是臉上的驚恐絕望的神情,卻與昨日截然相反。
被激怒的護衛,蜂擁趕到那戶人家,結果卻發現早已人去樓空。
想要在鎮上強硬搜查,街頭巷尾便會涌出成百上千名神情漠然的居民,手中的鋤頭或者繩鉤上,還沾著新鮮的泥土,像是來不及放下手中的伙計直接趕過來。
接連幾次不愉快的沖突,最終都以那些貴族老爺讓步結束。
在這種時候,多拖一秒鐘,都會增加一絲危險,更遑談他們不認為能很快清除掉這些彪悍的山民,而這些山民又極為記仇,哪怕守備力量雄厚,也要考慮缺乏物資的情況下自己能夠走多遠。
而隨著這場戰爭以匪夷所思的離奇結束,那紙公告昭示天下,并且一些沾血的消息從西部和東部傳來,本已恢復清凈的小鎮,再次變得熙熙攘攘。
鎮民們依舊和之前那般,在沒有利益交集時,只冷冷看著街上走過的車隊,望著那些早已低垂下高傲額頭、有如喪家之犬的貴族,表情并未有太多變化,更沒有什么幸災樂禍。
諾瑞城就在北方不遠處,已經不需要長途跋涉的儲備,貴族富商們也沒有再跟這些石頭般又臭又硬的山民接觸的打算。
所以大街上明明還有不少人,踩著月光前行,除了車輪轉動的聲音,就只有一片寂靜。
一陣爽朗的吆喝,從鎮中唯一一家酒樓傳出,打破了這份寧靜。
“喬治老頭,你上菜的速度,要是有偷窺那個豐腴大嬸被發現翻墻逃竄時一半快,這里的客人保準會再多一倍!”
僅有十幾張桌椅的一樓大廳,一個前額只剩幾縷毛發的老男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舉著菜刀從廚房走出來,頂著那張醉漢般通紅的臉,刀尖直指現今大廳中唯二的客人確切來說,是嘴里叼著雞骨頭的那個油光滿面的胖子。
“奇圖,你再胡說八道老子切爛你的嘴!”
“好好,我道歉,不過你要是還不趕快上菜,老子光喝酒,保不準就又……”
“混蛋!”
舉到老頭手指顫了半天,看著那張無賴之極的臉,最終罵罵咧咧走了。
坐在胖子對面、全程不發一語的健壯男人,終于抬起頭,露出臉上一道猙獰的傷疤。
“整個大陸,估計也只有你這種不要臉的家伙,才能在短短半天時間內,跟這群脾氣像石頭一樣臭的山民打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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