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在寂寞的夜里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著，凜冽的寒風吹透他的身體，反而讓他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真實。

    曾經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夜里，他因為和教練斗氣，圍繞著400米的操場一圈又一圈的跑著，大概跑了30圈，汗水早已化成水蒸氣，那時候他的心里有把教練殺了的沖動。

    但是事到如今，那只殘疾的左腿早已經感覺不是他的，就好像拖著一塊冰冷的鐵塊，他反而很懷戀曾經年少輕狂的歲月，再想起教練當初對他非人類的要求，即使用“虐待”二字也不為過，但是如果能讓教練再“虐待”哪怕一次，對于現在的楊天來說，也是一份可望而不可及的幸福。

    就在這時，楊天突然聽到了籃球撞擊到籃筐的聲音，他以為是一種錯覺，但是還是忍不住要往那個方向去看個究竟。

    隨著越走越近，籃球反彈在地面上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楊天的腳步也越來越快，那條殘腿似乎又有了溫度，即使是冰冷無情的鋼筋，也許在此時也被他那份執著給打動，現在走起來似乎也并沒有那么艱難。

    這是一個廢棄的籃球場，其中一邊的籃筐已經損毀，凹凸不平的水泥地面在寒冬季節已經長滿了青苔。

    一個穿著火箭球衣，印著一個劣質的13號，正以一個極不標準的姿勢投出了一記三分，看到楊天的到來，他還刻意在出手之后保持著手型，直到看著籃球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然后在離籃筐還有20厘米的地方落下。

    “他媽的！”那個看上去不到20歲的年輕人自言自語地罵了一句，然后跑過去撿球。

    “投三分球不能只靠手，你現在還沒有足夠的力量，所以要靠著腿部蹬地的過程......”楊天一邊說著一邊朝他走了過來，曾幾何時，他也和這個年輕人一樣在深更半夜為了錘煉自己的技術而獨自練球。

    “哪里來的死瘸子，你會打籃球嗎？”年輕人超他怒吼道。

    楊天點起一根煙，突然覺得這家伙身上有一種自以為是的傲氣和自己很像，緩緩說道：“在我這條腿健康的時候，就算是國家隊的后衛也未必能贏得了我！”

    “吹牛逼也得有個限度！”年輕人撿起籃球，生硬地做了幾個胯下運球，結果突然脫手，徑直朝楊天滾來。

    楊天出神地看著籃球滾動的線路，突然用腳尖一勾，將球勾到手里，然后眼花繚亂地做起了教科書般的胯下運球。

    只見他閉著眼睛，雙腿自然分開，重心往前微移，仿佛發現獵物的獵豹一般隨時準備著出擊。

    年輕人意識到這個瘸子有些能耐，突然囂張地說道：“來和我比一場斗牛吧，一局20分，我讓你10分。”

    “就憑你這塊料？”楊天覺得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強硬地說道，“要不然我讓你10分，要是你輸了，請我吃燒烤，要是我輸了，我叫你一聲‘爹’！”

    年輕人幾乎沒有絲毫地猶豫便做出一個防守的姿勢，回答：“一言為定！”

    “我不會欺負你的，我們投籃爭發球權！”楊天說著叼著煙，在三分線上投出一記三分球。

    大概是由于手凍僵了的原因，籃球“吭”地一聲打在籃筐的前沿上。

    年輕人隨即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但楊天卻面不改色地盯著籃球在籃筐上顛簸了幾下，最后落入籃筐之中。

    “運氣真好，你不會是把腳氣當手氣用了吧！”年輕人將球扔給楊天，并挑釁地說道。

    “你說垃圾話的水平和你打球的水平完全不成正比啊！”楊天說著把煙頭一扔，表情嚴肅了下來，緩緩降下重心，但由于殘疾的原因，他發現已經只能降到這個位置了。

    正在楊天愣神之際，年輕人突然惡狗撲食一般沖了過來，試圖搶斷他手上的球。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楊天本能地以右腳為中心，一記后轉身閃過此人，然后又投出一記三分球，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籃球應聲入網，雖然只是一張破網，但仍然聽到“唰”地一聲。

    “3比10！”年輕人第一時間撿回球，擊地傳給楊天，然后全神貫注地蹲下身來，再次擺出了防守動作。

    楊天拿著球，觀察著此人的業余的防守動作，以他之前的能力只需要一步便能將他過得干干凈凈，但是以目前的身體狀況這顯然有些勉為其難，于是假裝往前運了一次球，年輕人果然上當，一個大踏步過來企圖阻擋，豈料楊天突然向后一縮，回到三分線后迅速出手。

    “6比10！”楊天說完籃球自覺劃出一道弧線，空心入網。

    年輕人見他三分如此神準，改變了防守策略，采取了貼身緊逼的戰術。

    楊天的一大特點是速度奇快，破緊逼是他的拿手好戲，不過斷腿之后他顯然失去了這種爆發力，面對年輕人犯規般的貼防，只好用后背靠著他，就像科比在高位的背身單打一樣。突然一個后轉身運球，年輕人立即滑步過去，卻見楊天又一個前轉身，來了一招人球分過，完全甩出兩個身位。年輕人再想防守卻早已望塵莫及！

    “8比10！”楊天此時感覺到有一些氣喘吁吁，大概是受傷之后在病床上躺了幾個月，體力已經大不如前了。

    運動員為了保持自己的競技狀態，通常有著苛刻的生活規律，一旦松懈下來，姚明會變成“女兆日月”，科比會變成“禾斗匕匕”，楊天這幾個月下來，不知不覺長了20斤的膘，所以之前跳欄桿摔到也是情有可原的了。

    為了節省體力，不得不速戰速決，楊天持球向右前方做了一個假動作，這次年輕人汲取了之前的教訓，并沒有上當，卻見他變假為真，突然向前加速過掉了對手。

    年輕人連拉帶拽地趕了上來，楊天的慣用手是右手，所以他的起跳腿是左腿，然而他現在這條腿已經無法起跳了，于是他只是將手一伸，那人便飛了出去。不過他只是做了一個假動作，晃開防守者之后，單手將球一拋，打板入筐。

    “10比10！”楊天轉眼已經把比分扳平。

    “你剛才走步了！”年輕人被連續戲耍之后難免有些著急。

    “我沒有走步，我這條腿根本就無法起跳，所以一開始我就是做的假動作。”楊天解釋道。

    “你走步了！”年輕人卻一口咬定。

    “我沒有！”楊天重復道。

    “算了，不打了，跟你這種業余的殘疾人打起來沒有意思。”年輕人說完抱著球就走了。

    楊天在他經過的時候，突然一拳打在了他的下巴上，滿臉殺氣地說道：“年輕人，說話要留點口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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