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知縣家孩子八字缺水,又逢澄水連枯三季,澄陽兩年大旱,生日卻是天降甘霖,我說叫三水最為合適。”一個穿著破爛,手里拄著一柄桃木杖的老瞎子邊啃著剛賺來的窩頭,邊和找他嘮嗑的鄰里老頭們吹牛。
這一吹可好,被王家上下最為迷信的王老太太給聽見了,提著裝滿織物的籃子的手微微一顫,便是墊著小碎步拉著侍女急忙趕回家里去了。
這邊王家上下還為了昨天剛新生的娃忙里忙外呢,王家少奶奶鄭小姐年方十八,剛娶進門一年就給前年高中狀元衣錦還鄉回澄陽當知縣的王家大少生了個大胖兒子,可以說是好事連環;澄陽兩年大旱,澄水連枯三季,又恰巧這娃出生那天下了場零星小雨,在外人看來更是印證了此子的福氣,這可不得好好張羅一場慶生宴,王家府內是人人忙碌,包括王家少爺也是扔下了知縣的活回家里親自監督宴會的準備。
“娘,三水這名字莫是太俗了?”鄉下的作坊沒規沒矩,彩緞鑼鼓啥的是能揩一點油水是一點,更不用提宴會那天要用的柴炭和食材。王家少爺這里核對賬本正焦頭爛額呢,老太太推門進來就是劈頭蓋臉一頓“神棍說”,“況且那老神棍坑蒙拐騙,啥算的都往大里說,問他個生男生女,偶時生男奇時生女這種說法都能讓他想的出來,娘,他的話聽個樂呵就行了吧……”
還沒等“況且王洋這個名字也是請京上xxx先生給起的”這句話出口,頗為精致的籃子隨手往地上一丟,王家老太太就一屁股坐在了還沒得擦拭的書房客座之上,雙手往大腿上這樣一擺,王知縣心想不秒,知道老太太又要擺起一家之主的腔勢了。
次日,距離慶生宴還有三天,王洋改名為王淼,王三水對于王家小少爺的身份還是太俗了點。
之后的事情自然不必多說,作為京下第一城的澄陽,知縣家的慶生宴那自然是大張旗鼓,不僅縣丞、主簿等縣衙皆赴宴慶賀,就連地處澄陽東郊的碧翎山之上的靈鳳派也是差遣了掌外的知事崔衡前來祝賀,更是帶來門中青金鑄劍一把贈與王淼,長一尺,柄有鳳尾,精致無比卻又鋒利無雙。
不過赴會的眾多澄陽城貴人卻是不是很待見崔衡,王家少爺雖領五品俸祿,卻領命澄陽,按道理說算是個達官顯貴,這身份放到京城也是貴人一枚,現在被人見著和江湖門派有所來往,不禁讓人心生疑慮。
大臨王朝不禁武,上頭卻也不尚武,江湖動亂紛雜的晴朝傳下來的諸多門派,神門、長林等接受招安的,其掌門等高位人士都被安排了朝中官銜,也負責教授指點新進武官,二十年后豐永年間的少年將軍、樞密使的長子傅永去年便拜入了神門派。十二年后,將在神門派十八歲“過天門”之試煉中連破三名長老部下的陣法,可謂是一代武學奇才,之后更是以一身的神門硬功在遠西助力大將軍冷千山拒敵無數,保大臨西境無恙,當然那是后話了。
而像靈鳳這樣的門派就是當朝人們稱呼的“江湖門派”了,拒絕招安,與朝廷關系僵硬,雖實力強橫但門下弟子容易被路人斜眼相待,畢竟不知何時,當朝皇上就會傾軋下來,故而江湖門派雖當時因一時意氣保留甚多,但逐年也有一兩個門派投誠朝廷,或是并入大宗,有點實力的也能混個兵部的一官半職,雖比不上神門等派把握朝廷硬實力,卻也能做個殿前侍衛或是太子太保什么的閑職。
王家少爺卻是十分歡迎崔衡,當下就收下了短劍,就塞在抱在左手的王淼的胸前,王淼也是奇怪,冰冷之物貼身卻也不哭不鬧,便讓崔衡詫異了一下,但也是沒有多想,便落座了。王少爺也是上心,將他安排在當地駐軍的席位,也是望他與拱御軍的關系貼近,日后方便聯絡。崔衡身為外門知事,手段也是圓滑的很,不一會兒就和拱御軍三把手林青扳上了腕子,毫無江湖廟堂之嫌隙,旁人看了也自然不得對崔衡的身份有什么蜚語。
待眾人離去,王家眾人開始收拾會席,知縣夫婦也是早早就抱著孩子去休息了,偌大個院子借著喜慶的余韻入睡了。
次日清晨,公雞還沒打鳴,老瞎子步履蹣跚地從王家廢墟中抱出一個嬰兒,嬰兒的眼目被煙熏成了青色,正疼的哇哇直哭,老瞎子輕拍其背,平時拄著的桃木拐杖卻被背在了身后,高大挺直的身板全然不像是一個老態龍鐘的殘疾人,找了塊廢墟中的破布做了個背簍,將嬰兒綁在胸前,又拄起了拐杖,一瘸一拐地向澄陽城外走去。
王家上下二十六口,雜役仆從五十余人,盡數燒成焦人,除了才出生一周的王家小少爺王淼找不到尸體,算是不知所蹤,人都說是小孩尸體太小,早就化為齏粉了。
這個消息轟動了整個國家。京下第一城的知縣一家被燒盡,刑部的調查顯示起火點還不止一處,明明白白的一出謀殺朝廷命官的戲碼。圣上震怒,命刑部手下循鱗司徹查此案。這循鱗司可是刑部尚書親自管轄,由樞密院親自甄選文武雙全之人才進入的京城頭號刑偵組織,一般只有威脅到正三品以上官員危險的案情才會驚動循鱗司,且調動命令需皇上首肯,可見澄陽一案的影響有多大。
而就算是出動了循鱗司,這案子就算是到了二十年后,年號都換了一輪,還是一樁懸案,明面上只是說有江湖勢力介入,調查困難,搞的江湖門派和朝堂的關系又是僵硬了幾分。而在澄陽,鄭家接手了王家在澄陽的產業,新的知縣也是從京城指派了下來,奇怪的卻是鄭家卻從不派人尋找小少爺王淼,有人問起,鄭老爺子也是閉口不談,顧左右而言他。只是每年八月廿八,王淼的生辰,當年還是鄭大先生的鄭老爺子總會在碧翎山下的廟中燒一支香,供些少年郎用得著的吃穿用品。鄭家人也懂,不找不代表鄭家絕情,一是損耗太大,這么多年循鱗司都查不清楚的案子,與當時王家差不了幾分的鄭家自然也是查不清楚,二是就算找到了王淼,幕后黑手當年選這個日子火燒王府,萬一就是沖著王淼來的,找到王淼豈不是又會給他帶來殺生之禍。
而在碧翎山腳下的澄南村里,老瞎子抱來的嬰兒現在已經長成了一個少年,操持著老瞎子死后留下的田地,一個人過著普通農人的生活。不過他身上穿的的卻是錦緞做的袍子,就是尺寸不太適當。原來是自小起,老瞎子就會把破廟里的供品拿回家當做家用,王淼也知道有一家鄭大善人在每年生日會給他帶好吃的和精致的衣物,以后出人頭地之后是要去報答的,老瞎子死后王淼也是繼續將破廟里的東西帶回家享受,也算是一年一度的改善生活的日子。
對了,現在王淼名喚沈三水,據說是隨老瞎子姓,可能也是為了遮掩身份,不過沈三水知道的說法是:“老頭我姓沈,你自然姓沈,你八字缺水,又逢澄水連枯三季,澄陽兩年大旱,生日卻是天降甘霖,叫三水最為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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