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八年二月十九，明軍二次北征女真，統帥劉傅正。

    浩浩蕩蕩的出征儀式本來是北京居民喜聞樂見的大事件。夾道歡送，喊六六六，是他們的愛好也是他們的義務更是他們的專長。自從崇禎皇帝登基，特別是他還帶來了一位內閣重臣葉重禮，北京城的居民幾乎每月都能經歷一次夾道歡送和夾道歡迎。誰讓大明這么牛呢，每年一大征，每月一小征，而且每次都能帶回勝利。

    經過幾年的洗禮，北京城的老居民們已經出現了不少民間軍事專家。他們最喜歡在這種最熱鬧的時候進行軍事理論交流。

    “這次的出征有點兒怪啊！”居民甲，書生模樣，一副深思熟慮的樣子。他把這句話說了十幾遍，不為別的，只因為沒有其他人接茬提問一句。

    就在他重復完第十九次馬上要沖過二十大關的時候，終于來了路人乙：“誒，兄臺，到底是怎么個怪法兒？”

    居民甲卻并沒有被兄弟拉出泥潭的自覺，而是很高傲地瞟了路人乙一眼，就像在看一個鄉下來的土包子，然后不屑而臭屁地說了一句：“經常看的人都知道。”

    “哦。”從眼神到語言徹底被鄙視了個遍，路人乙也覺得很無趣，便沒有再問下去的心思了。本來就是來看個熱鬧，被鄙視就不值當了。

    見路人如此態度，路人甲知道自己這個逼裝得有點兒過了，便趕緊換了一副稍微平和的嘴臉說道：“呵呵，不知仁兄尊姓大名？”

    “哦，我姓路，路人乙。”路人乙很敷衍地回復。

    雖然自覺討了個無趣，但路人甲可不想放過這么個發表高見的機會，畢竟現在滿大街都是專家，都是有高見的人，主動搭腔的反而是個稀有品種。能碰上個主動搭腔的真心不容易。

    路人甲重重地咳嗽兩聲，吸引了周圍人的注意力才開口說道：“咳咳，這幾日你可聽說城外北大營有調動嗎？北大營可是葉次輔親手調教，專為征伐遼東準備。他們不動，誰敢擅自帶兵出關？而且據我所知這位劉傅正將軍兩日前還是個錦衣衛千戶，今天居然就成將軍了，難道不奇怪嗎？還有這些軍士，他們明顯跟以往的軍士不同。腰間挎的是秀春刀吧？我猜他們都是錦衣衛的人，難道你們看不出來？還有……”

    路人甲滔滔不絕地開講，而且還是一開口就停不下來。

    “哼，誰看不出來啊。虧你敢說出來，這要放在十年前，敢妄論軍事者……”另一位民間專家路人丙大概是因為沒有碰上路人乙那么個知心的小白，沒能及時發表見解所以顯得很是憤憤不平。

    “這次明顯不是為了出征嘛，就連街上的瘋狗都能看得出來。”終于來了混不吝的路人丁，一上來便將甲乙丙都給罵了。可還沒等那三位撲上來，路人丁握起拳頭，一身裸露在春日陽光下的腱子肉反射出油膩膩的光芒。幾位書生出身的專家立馬就慫了。

    路人丁得意地一笑：“呵呵，你們只知道這次出兵，出得奇怪，如果聯想到幾個月前羅將軍和張將軍的死，你們應該猜想到……”路人丁拉著長音賣了個關子：“這其實是一場獵殺。”

    殺字未出口，城門的方向已經傳來了一片驚呼，那個方向也頓時亂作一團。幾位路人專家順著聲音看去，還沒有看見發生了什么，卻看見天空中隱約出現了一條透明的光帶。如果不是陽光在那條光帶中發生扭曲，根本不會有人發現異常。

    城門口，劉傅正一頭栽下了高大的戰馬，可是李明和葉重禮的人卻沒有人關心劉傅正是不是死了。葉重禮手下的幾個高手幾乎本能一般射向了那道透明光帶指向的方向。

    躲在城樓里的李明卻沒有格外的緊張，此時他正聚精會神瞄著眼前的紅外成像瞄準鏡，很快他就順著那條筆直的紅色能量帶瞄到了三千米之外的一個紅色身影。

    紅色人影放大，再放大……準星鎖定在那個身影的頸部大動脈，狙擊槍激發。狙擊槍只發出一聲輕柔的“嘭”便沒了動靜，聲音低得就像開了一瓶香檳。

    李明自信地翹起嘴角，這是來自金若水的武器給他的自信。

    “打中了嗎？”葉重禮緊張地問道。

    “成了。”李明輕聲說道。他的聲音不大，卻讓葉重禮葉輕松了不少。

    “那位劉傅正死了嗎？”李明隨口問道。

    “死了，反正也是該死的。讓他得了個為國捐軀的名聲，實在是便宜那混蛋了！”葉重禮一身輕松地癱軟在了座椅里。

    城門下很快便被清理干凈，城門連同門洞幾百米之內的范圍都被軍隊隔離。

    片刻后，幾道身影掩在城墻垛口之下快速進入了城門樓，身后留下一串血滴。

    “帶回來了嗎？”葉重禮重新坐正了身子問道。

    “帶回來了。”一個毫無起伏的聲音應道。

    “還活著嗎？”

    那個聲音頓了一下，然后才回道：“被擊中了頸部動脈，恐怕活不了了。”

    “還活著嗎？”李明終于沒忍住，親自提問道。

    “活著。”來人回道。

    葉重禮揮一揮手，斥退了那些人，然后起身問道：“下面怎么辦？我可以找太醫來試試。”

    李明看著眼前筆墨紙硯齊全，便直接說道：“你也走吧。下面的事跟你沒關系了。”

    葉重禮猶豫一下，但還是走了。

    開門，李明拖著一具準尸體回到了公司本部。上一秒，那具準尸體還在“咕嚕咕嚕”地喘著氣，下一秒，那個聲音便消失了。

    小門關閉，那具準尸體不可思議地摸著自己的脖子。那里曾經有個血洞，現在它已經不存在了，而且身體的所有不適也一瞬間便消失了。

    一定是個夢，只是他難以分辨哪邊是夢，哪邊是現實。現在他面前只有一扇不大的門和一張沒什么特點的臉。雖然心中疑惑，但奇怪的事他見識得多了，對方定然不是什么友人，因為他自從進入那個世界之后，就只見過兩種人：主人和陌生人。朋友？反正他這輩子是不可能再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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