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馬嵬縣說書的王積善，半是回憶半是臨時編造的說了一個多時辰，總算是說完了第一回。
沒辦法時間有限，來不及打腹稿，王積善只能是回憶加編造，因為小說底子深厚的緣故，這段書說的是更加精彩紛呈了，倒是個意外收獲。
臨近第一回的收尾，王積善輕扇幾下打開的腰扇，手指輕搓，‘啪’的一聲，腰扇閉合：“預知后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鴉雀無聲。
頭一回說書的王積善，左右看了看，沒有半點反應，有些搞不清狀況，這可關系著自己能不能破局，千萬不能出了差錯。
難不成不適合他們的胃口？早知道就說蜀山劍俠傳了，慢點就慢點，總好過起不到任何的效果。
王積善嘆了一口氣，招呼馬謖王平一聲，準備離開蘭葉酒樓：“只能再想想別的辦法了。”
還未離開云紋紫檀高腳桌，大堂內的食客把桌子拍的震天響，白瓷酒杯和白瓷菜碟，叮呤亂震。
滿堂喝彩。
愁眉不展的王積善，眉頭瞬間舒展開，心情大好，面朝激動不已的食客們拱手致意，邁步向外走去：“酒博士，這一場說書抵消酒錢可好？”
酒博士能把一家門可羅雀即將關門的酒鋪，起死回生的經營成聞名一州的大酒樓，肚子里的生意經不比那些常年混跡絲綢之路的商賈差了。
連忙拱手：“何止是一頓酒錢，小人還要送給先生二百錢，小六。”
酒博士不等王積善拒絕，轉頭喊了一聲，像個呆頭鵝一樣還在回憶剛才那場說書的雜役，慌忙跑向了柜臺，拿出鋪著紅布的托盤，里面放著二百錢，就像是早就準備好了。
自從大文豪孟浩然賀知章兩人離開以后，酒博士常年在柜臺備著紅布托盤和銅錢，準備隨時給那些名士送上潤筆錢。
酒博士接過紅布托盤，恭恭敬敬的雙手奉上：“這是本店送給先生的潤筆，還請先生一定要收下。”
二百錢，即便是對于家底殷實的富戶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了，王積善三人的神色都是訝然，這名酒博士還真是大手筆。
不等王積善拒絕，酒博士已經把紅布托盤放在了紫檀桌子上，小聲說道：“小人這里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先生能夠長期在這里說書，每個月付給先生二百錢怎么樣？”
王積善現在最需要的是香火錢，尋常百姓使用的銅錢同樣也是多多益善，畢竟那座破爛城隍廟還需要修繕。
人靠衣服馬靠鞍，不裝飾的像模像樣，破破爛爛的難能吸引多少香客：“這個錢我就不要了。”
“在這里說書也不是不行，不過有一個條件，只要你能答應，我便在這里說書。”
酒博士頭如搗蒜，不假思索的立即回答：“答應答應，一定答應。”
王積善的衣袖忽地被扯動，回頭看了一眼馬謖，心領神會：“前些年，我家母親病重，找了許多的名醫仍舊是看不好，無奈之下便去城隍廟許下了心愿。”
“只要是我母親的病情好轉，甘愿做一年的廟祝，侍奉城隍爺大人用來還愿。”
“當時求了許多的法王和城隍爺都不頂用，聽說馬嵬縣的城隍爺很靈驗，就從外地趕來許愿，誰知道第二天母親的重病還真的好了。”
“前些天辭別了家中父母來到了馬嵬縣，準備擔當馬嵬縣的廟祝，家里也買好了祠部的僧道譜牒，來到這里卻看到城隍廟有些破舊。”
“說書可以，只希望蘭葉酒樓能夠出錢修繕城隍廟。”
這番話要是從一般人嘴里說出，酒博士鐵定是不信的，但酒博士早就認定王積善是位家底殷實的貴公子了。
當酒博士從王積善嘴里聽到祠部和僧道譜牒，認定變成了肯定，家底殷實變成了達官顯貴。
大唐的僧人道士因為不需要繳納賦稅的緣故，不是任何人想當就能當的，就算是宰相家的公子也不行。
需要給祠部繳納大量的錢帛，買來一張譜牒才可以，相當于一次性繳納了這輩子所有的賦稅。
這其中的門道哪里是一般的江湖騙子所能接觸到的，酒博士還是因為接待過不少過來瞻仰蘭葉殘局的僧人道士，才知曉的。
眼前這位公子的身份確認無誤了，酒博士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為難，遲疑了約莫半盞茶功夫，咬了咬牙：“廟祝先生能在小店說書，那是小店的榮幸。”
“更可況廟祝先生還是一位大孝子，為了令堂大人甘愿做一年的廟祝。”
“錢，小人還是照樣付給先生，城隍廟也會出錢修繕，不過小人有一個條件，嗯.......請求。”
王積善三人愈發的高看酒博士了：“但說無妨。”
酒博士回頭看了一眼，食客們都在探著腦袋往這邊觀望，故意提高了聲音：“希望先生能在小店說書一年。”
能在蘭葉酒樓喝酒的食客，起碼也得是家中有上百畝良田的鄉野富戶，其中還有幾位本縣的望族子弟。
剛被眼前這位廟祝先生勾起興致，這個第一回就戛然而止了，這讓正在興頭上的本縣富貴食客們，心中相當的難受，如同隔靴搔癢。
聽見酒博士邀請說書的先生要在這里說書一年，本就憂心忡忡這位說書先生會離開的食客們，心情亢奮，紛紛出聲勸解。
“不就是修繕城隍廟，我捐三百錢。”
“老張你好歹家里也有八百多畝良田，還是上等的水澆田，才捐三百錢也太摳門了，只要先生愿意再多呆一年，我捐五百錢。”
“五百錢？我呸，秦老二，你也好意思說老張，他是有幾畝水澆田，你家可是馬嵬縣四大望族之一，還請廟祝先生呆上個三年，我愿意捐贈七百錢修繕城隍廟。”
曾經在蜀漢身居高位的馬謖王平兩人，從未見過這樣的一幕，哪有爭著搶著送錢的道理。
兩人早先作為名臣名將的桀驁，瞬間煙消云散，打心眼里佩服城隍大人，能把人心算計的如此之準，賈詡也不過如此，能有這等文采，曹植也不過如此。
多年后，兩人回憶此時此刻的場景，依舊是滿是欷吁感慨，共同見證了主公舌燦蓮花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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