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司機(jī)把兩輛警車開到工地里,在靠近釘子戶房屋十多米遠(yuǎn)的路邊,停好,開著車門,隨時準(zhǔn)備把釘子戶裝走。
胡所長帶了其余八名警察,向第一個釘子戶羅錦榮家走去。羅曉明帶著周兆和、吉區(qū)長和幾個公務(wù)員,跟在他們的后面。
圍觀者清走后,釘子戶家里的人就不多了。據(jù)清場的警察匯報,三家釘子戶家中,總共大約有十一二個人。其中羅錦榮家三人,劉玉芳家兩人,王能兵家人最多,好像有五六個人。這些人手里個個都操著家伙,有的拿著菜刀,有的拿著釘耙,有的拿著木棍,一副要與前來強(qiáng)拆的人拼命的架勢。
三家釘子戶見警察到來,都很緊張和惶恐。他們手里都拿著防衛(wèi)用的家什,站在門前屋后,如臨大敵,嚴(yán)陣以待。
在要走進(jìn)羅錦榮家那條小路時,胡所長回頭揮手示意羅市長他們離得遠(yuǎn)一點:他們不怕你們官員,最好不要讓他們看到。否則,我們的工作反而不好做。
羅曉明剛才與羅錦榮對過話,作過承諾,現(xiàn)在再去勸說,感覺不太好,就同意了。他與周兆和、吉區(qū)長他們站在警車背后,看著胡所長他們的行動。
胡所長走在最前面。他剛走到山頭邊,羅錦榮就從家門口往前走幾步,然后叉開雙腿站在場院上,老臉扭曲著,漲得發(fā)紫。
他女兒和外甥站在他兩邊,也緊張得臉色鐵青。三人中,只有那個二十歲左右的外甥手里拿著一把鐵鍬。
胡所長還沒開口,羅錦榮就激動地顫聲說:“你們又過來干什么?剛才,那個小羅市長,不是答應(yīng)我,一個星期之內(nèi),給我答復(fù)的嗎?”
胡所長打出笑容說:“羅老伯你好,我們奉命前來執(zhí)行任務(wù),希望你能配合。”
“執(zhí)行任務(wù)?”羅錦榮上氣不接下氣,“我羅錦榮,活在世上,已經(jīng)有七十二年了,從來沒有偷,沒有搶,沒有貪污,沒有腐化,沒有犯法,你們憑什么來抓我??”
“羅老伯,你搞錯了,我們不是來抓你的!焙L提高聲音說,“我們是來勸你聽政府的話,同意拆遷,去住新樓房。政府都是為你們老百姓好,才化大錢,進(jìn)行舊城改造,讓你們住上新房子,過上好生活哪!
本來,胡所長是不想跟他們多啰蘇的,他知道對釘子戶說這種話,就是白費口舌,可是小羅市長要求人性化處理,而且一直在后面監(jiān)視著,他就不得不這樣先白費一番口舌。
“我不要聽,這種大話!惫妫_錦榮根本聽不進(jìn),厭煩地?fù)]著手說,“我要的是公平合理,要的是我們應(yīng)得的利益!
他女兒也尖聲叫起來:“對呀,不公平,不合理,新樓房砌得再好,我們不要,也住不起!我爸就一點退休工資,我們又都是工薪階層,哪里買得起新房子。俊
他外甥好像有些文化,一開口就抓住要害:“開發(fā)商為了賺大錢,想著法子壓低拆遷戶的補(bǔ)償款,這不是變相的搶劫是什么?派打手來強(qiáng)拆我們的房子,這跟過去的強(qiáng)盜又有什么區(qū)別?”
胡所長聽著這個毛頭小子有些過激的話,心里不太高興,聲音不覺大了起來:“我不知道具體的拆遷補(bǔ)償政策,但這里大部分人家都拆掉了,就說明這個拆遷政策,是公正合理的!
羅錦榮氣憤地指著他:“話不能這么說!
胡所長不耐煩了,打斷他說:“不管你有什么理由,總得顧全大局,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吧,否則,我們的舊城改造工作還怎么推進(jìn)?你看看,這里就你們?nèi)胰思疫矗在這里,拖了大多數(shù)人家的后腿,影響了城市建設(shè)的步伐,你們不要太自私好不好?”
“怎么又說我們自私了?你不要顛倒黑白好不好?”他女兒反擊道,“是開發(fā)商太黑心,是有權(quán)賣這塊地的貪官太貪婪,倒說我們太自私,哼,真是!”
胡所長看他們越說越不像話了,就厲聲喝道:“不要多說了!今天你們同意的,要拆,不同意的,也要拆!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個人服從大局,你們拖一天,已經(jīng)拆掉房子的廣大居民就要晚一天住進(jìn)新房!”
羅錦榮想了想,看了女兒和外甥一眼,意思是今天看來不同意不行了,就說:“警察同志,你這話有點道理,為了大多數(shù),為了大局,我同意拆。但我的合理要求,你們也應(yīng)該滿足我!
胡所長見自己的強(qiáng)硬態(tài)度有了效果,就模棱兩可地說:“只要你的要求是合理的,保證滿足你!
羅錦榮說:“你的口頭保證不行,你讓小羅市長出來,給我寫個書面保證!
胡所長與警察們都不由自主地回頭朝后邊的警車看去。
剛才他們的對話,站在警車后面的羅曉明基本上都聽清了。他覺得羅錦榮一家還是講道理的,要求也不能說不合理,但書面保證他是絕對不能寫的。
不能寫也要出去面對,于是,他走出去,走到羅錦榮面前,聲音清脆地說:“羅老伯,首先感謝你能想通這個問題,其次感謝你能信任我。但我作為一個分管城建的副市長,不能給你寫書面保證。因為我剛來,沒有了解清楚這里的情況。沒有調(diào)查研究,就沒有發(fā)言權(quán)對吧?更不能亂表態(tài)。你要是真的相信我的話,我在這里,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再次給你作個口頭承諾,我保證在一個星期之內(nèi),對你的要求作一個明確的答復(fù),盡量做到公平,合理,你看行不行?”
羅錦榮看了看女兒和外甥,見他們不吱聲,下著決心說:“好,我就相信你一次,小羅市長。以前來的一些官員,說話都像放屁,叫人怎么相信?我看你小羅市長,盡管年輕,臉上卻有包公相,啊。起碼有善良相,正直相,我羅錦榮信了!”
羅曉明有些激動地上前握住羅錦榮的手,搖著說:“謝謝羅老伯信任我,我會盡力做到公平合理的!”
羅錦榮被感動得眼睛發(fā)紅,嘴巴顫抖起來。為了不讓淚水從眼眶里流出來,他轉(zhuǎn)臉對女兒和外甥說:“走,我們這就進(jìn)去搬東西。”
現(xiàn)場所有的人都禁不住拍起手來。
一家釘子戶的工作做下來,羅曉明和胡所長他們都很高興,他們走進(jìn)羅錦榮家看了看,就一起向第二家釘子戶走去。
羅錦榮家不能說是家徒四壁,也確實不太富裕。家里空空的,沒有什么像樣的東西。除了一臺冰箱,一只彩電外,再也看不到其它現(xiàn)代化家用電器了。家具也都是一些老舊的家具,木質(zhì)的門窗因年久失修,早已被風(fēng)雨蝕成了裂縫漏風(fēng)的朽木,墻皮也已嚴(yán)重剝落。
羅曉明看著,心里隱隱有些內(nèi)疚和不安:開發(fā)商怎么忍心剝奪這種窮困人家的利益呢?我們支持這樣的拆遷政策,難道也是以人為本,為民辦事嗎?不行,我一定要搞清楚真相,為他們說話,替他們爭取合理的利益。
第二家釘子戶戶主叫劉玉芳,是個六十左右的農(nóng)婦。拆遷辦的小鄧剛才告訴他,她丈夫原來是個建筑機(jī)械廠的工人,工廠賣掉后,他就失業(yè)在家。街道看他們夫妻倆都沒有工作,幫他找了個保安的工作,幫劉玉芳在菜場弄了個攤位。這樣,他們一家人重新過上了衣食無憂的生活?纱笄澳辏煞蚧剂朔伟,住院看病,折騰了一年多,將家里所有的積蓄都看光,還欠了十多萬元的債。
丈夫死亡,女兒出嫁,她家也只剩下一個戶口,但他們的房子有98平方米。她只補(bǔ)貼到20萬元,就買不起新房子。買不起新房子,就等于沒房子住了,所以她的情緒特別激烈。
劉玉芳家離羅錦榮家有十多米的距離,中間隔著兩條小路。其它的房子都已拆掉,所以可以直線走過去。
羅曉明走在最前面,盡管人多勢眾,他心里卻有些不安。對這樣一個窮困人家實行強(qiáng)拆,于心何忍。克娌幌氍F(xiàn)在就帶著警察去面對她。
關(guān)鍵是,劉玉芳的情緒非常激烈,準(zhǔn)備以自燃來對付強(qiáng)拆。如果她決心鐵定,性格剛烈,不聽勸阻,警察又來不及撲上去阻止她,那就要出大事。
羅曉明早就看到劉玉芳了。這會兒她正站在自家門前,左手拎著一只塑料桶,里邊晃著大半桶淡黃色的液體。右手捏著一只彩色的小東西,那肯定就是打火機(jī)了。
見他們走過去,她先是警惕地看了一會,然后走到山頭邊,揮手示意身后的中年男人不要靠近她。她舉起手里的汽油桶,作好往自己身上澆的準(zhǔn)備。
在走到離她五六米遠(yuǎn)的地方,羅曉明的步子正準(zhǔn)備慢下來,劉玉芳就指著他們,聲嘶力竭地喊起來:“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就自燃!”
羅曉明止步,用手示意后面的人也不要動。
現(xiàn)場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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