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越他們離開北丘的時候,北丘才剛剛抓住春天的小手。而他們到沂澤時,沂澤已經開始鳴奏春天的尾聲了。
春暮夏初,天亮得早,葉祁還來不及點個蠟燭,就被聞人越催促著起床穿衣。也不是聞人越醒得有多早,幾乎一整夜,聞人越都沒有合過眼。
他一直在想,誰能劫走顧越呢?誰又能在沂澤這地方認出顧越呢?他不知道劫走顧越的那伙人是聞人厲的人還是溫沚的人,聞人厲的手不該有這么長,溫沚的人也不該認識顧越。
這一切并不在他的預料之中。畢竟都到了沂澤的地盤了,該被劫走的,應該是他而不是顧越才對。
商隊頭領老早就幫他們結了房錢,所以聞人越只需要把客房的鑰匙留在房間里就可以走了。天才蒙蒙亮,聞人越就拉扯著葉祁,讓他一道拿上顧越的行李,一塊兒從客棧的后門溜出去了。
好在雖然時候尚早,但已經有經營點心鋪的小商販開始忙碌了。聞人越給了葉祁幾個錢幣讓他自己要吃多少就買多少,然后自個兒要了碗清粥就坐在那邊發呆,也不見得他拿著勺子在碗里動一下。
點心鋪的老板沒見過這么早來吃早飯的人,而且看他們的打扮,也不像是需要早起耕作的農人,不禁多看了一眼。不過橫在桌上的那把大刀實在太嚇人,點心鋪老板瞅了兩眼就不敢繼續看了,管自己繼續干活。
但老板早起蒸包子、米糕,一個人忙活實在有些無聊,又管不住自己的這張嘴,話沒過腦子就說了出來:“兩位客官,這么早就來吃早點,是有什么事嗎?”
盡管葉祁不太喜歡聞人越,但是籠罩在聞人越身上的那股低氣壓還是讓他有所忌憚,所以看了背對著他們卻多事多嘴的老板一眼,囁嚅了一下就低頭啃手上的包子了。
聞人越正思考著顧越的下落,被點心鋪老板的聲音打斷,倏然回過神來,舀了一勺粥卻并沒有送入口中:“要趕路進京。”
點心鋪老板本來覺得那桌子上放著的大刀和男人背后裹著布頭但仍然能看出輪廓的兵器有點唬人,但現在聞人越這么好聲好氣地回答他問題,一下子變得嘮叨起來:“進京啊。我說兩位客官,浯京可不是一般人能進得的。雖然沂澤民風開放,但是城與城之間還是管得很嚴的。聽說浯京不是有錢的就是有權的,我年輕的時候就想去浯京看看了,可惜一直不夠格進京,在滄州都過了大半輩子了……也不知道兩位客官是做什么的,居然能進京,真讓人羨慕啊……”
“我們啊……有親人在浯京,也算是進京探親吧。”聞人越含糊道。
聽點心鋪老板這么說,聞人越就很擔心顧越拿著聞人亦給他的那張帖子到處亂問,然后被有心之人給瞧見了……那賠的可不止顧越一人啊,更有聞人亦在沂澤的勢力。
如此看來,想進浯京,可真是比登天還難。聞人亦好不容易給他們開了條路,他們可不能就這樣糟蹋。要是沒了聞人亦的人,聞人越可真想不出來他們還能怎么進浯京了。
聞人越在點心鋪呆了很久,待天全亮了,在點心鋪用早餐的人也逐漸多起來的時候,他才放下手里吃了半天仍然還剩小半碗的白粥,裝作不經意地問道:“老板,著滄州里有哪些有名的酒樓、茶樓啊?我們想在進京前,我們家是做酒樓生意的,想看下滄州的菜式。”
“客官不是滄州人?”點心鋪老板忙著給別的客人拿包子,又自言自語道,“也對,口音不怎么像。”
等招待完了點好了早餐的客人,老板擦了擦手收拾了聞人越這桌用過早餐后留下的殘局,給聞人越建議道:“靠近滄州和浯京之間那道城墻的地方,都是滄州最有名的酒樓和茶樓,客官可以去那邊看看。畢竟要是哪天有貴人在站在城墻上相中了哪家酒樓,那老板肯定就此發達了。”
聞人越看過地圖,他們現在還在滄州的邊境上,離滄州到浯京的那道城墻還有點距離。昨晚顧越出去是說要給他帶點吃食的,不可能跑那么遠……但點心鋪老板已經回答了他,聞人越也不能再追問,之前他就和老板說了他們是進京的,就用不了什么“路途遙遠”的理由了,只能自認倒霉。
想來想去,聞人越還是把顧越失蹤的范圍圈定在客棧方圓兩里之內。哪怕他在船上吐到虛脫,但下了船,聞人越還是觀察過客棧周邊的設施的。這一帶基本都是商人會停腳借宿的客棧,附近酒樓茶樓小店都不少。聞人越拍了拍葉祁的肩膀示意他可以收拾收拾準備走了,然后自己思索著客棧周圍酒樓的位置,打算先從客棧邊上的找起。
不到一個晚上的時間,他們能帶著顧越走多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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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我們剛剛不是已經吃過早飯了嗎?”
葉祁看聞人越挑了一家裝潢看起來比較大氣的酒樓,駐足在酒樓門口,不禁問道。不過剛一開口,就被聞人越一巴掌打斷了。
“你現在就當我們沒吃過早飯。收起你在市井里學的那些壞習慣,你現在是有親戚在浯京的沂澤貴人,給我把樣子裝裝好,一會兒進了酒樓別縮手縮腳的。”聞人越壓低了聲音提醒葉祁。
這家酒樓外掛了今日提供的早餐樣式的牌子,聞人越才決定先來這家酒樓碰碰運氣的。這家酒樓離客棧最近,按顧越以前的習慣,應該是昨晚顧越給他打包吃食時首選的一家。但這家酒樓提供的早餐的價格令人咋舌,也不知道宵夜的價格會不會也是如此昂貴。
但聞人越現在了也到了一種走投無路的地步,他只能靠這么一家一家查看的辦法來找顧越。盡管在沂澤初夏的這個時候圍著頭巾有些奇怪,但這是能避免被原先在商隊同行的人看到的最好的方法。
聞人越用眼神警告了葉祁讓他不要把頭巾摘下來,然后昂首闊步走進了酒樓:“用早膳,兩位。”
能在這種酒樓里用早膳的非富即貴,店里的伙計也沒覺得兩人在這種時節圍著頭巾有什么不對,畢竟也就是有錢的人才會有這種特殊的癖好,他們早就見多了,于是馬上熱情地把他們迎進了小間的包廂。
就聞人越這段時日在宮外歷練觀察到的,人越是清閑的時候,就越是喜歡說別人的閑話。早晨是酒樓最不繁忙的時候,要是這時候坐進包廂里享受有錢人的待遇,豈不是辜負了他們吃第二頓早飯的錢?
聞人越裝作不經意地拒絕了店小二的好意:“不用了,我們就坐大堂里好了。清早就進包廂吃飯,實在是悶。”
店小二也沒多問,立馬又給這兩個清早來的貴客安排了大堂最好的位置。聞人越坐定后,回憶了下酒樓外掛著的那些寫著菜名的木牌,把那些木牌上的字一一報了一遍。
“聞……”
聞人越瞥了想要說些什么的葉祁一眼,摘下遮住下半張臉的頭巾,對店小二點了點頭:“就這些夠了,麻煩你了。”
店小二大概也是頭一回見到大早上就吃那么多東西的客人,愣了幾秒就立刻歡快地應了聲,交代后廚趕緊給貴客做飯去了。
等店小二走遠了,葉祁才按捺不住似的輕聲問聞人越:“我們不是吃過早飯了嗎?你點那么多做什么?”
聞人越呷了口茶,那喝茶的動作真是跟顧越越來越像:“菜多,上菜的伙計才可能多。我們要是在這酒樓里職能和一個伙計搭上話,那這趟、這錢可都是白費了。”
葉祁是市井里的人,平日只知道喝酒賭錢打架,哪里會曉得聞人越的這些花花腸子?這時候他也不想和聞人越爭了,在人情世故這方面,對于聞人越,他實在甘拜下風:“好好好,你說的都對,后面我不插嘴了。不過我可提醒你啊,你點的那些東西我可吃不完,要吃你自己吃去。”
“我又沒說一定要吃完,你不說話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聞人越瞧了眼葉祁臉上的刀疤,一個經歷過那么多事情的男人,怎么還像個小孩子一樣?真是比顧越還不如。
但是葉祁的嘴是不可能停的,既然不說話,那能做的也就只有吃了。所以先前還說不要吃第二頓早飯的男人,在店小二剛把玉米味又夾著豆沙餡的小饅頭端上來之后,葉祁可就一嘴豆沙味兒了。
真正沒有胃口吃東西的是聞人越。在幾個店小二輪流把聞人越點的那些東西送上后,聞人越就開始豎起耳朵仔細聽那站成一堆的酒樓伙計在討論些什么東西。
“唉,你知道昨兒晚上來咱店里買宵夜的那位公子是誰嗎?”
“不太清楚他的來歷。但林公子能注意到他,應該不是什么簡單人吧?林公子來咱酒樓那么久,我可是第一次看到林公子在這邊遇上他的朋友呢。”
“不過林公子雖然認識那個來買宵夜的公子,可那位公子好像和他并不熟啊。”
“管他熟不熟的,又不是我們的事情。再說了,林公子可是我們這兒的大客戶,林公子和他搭話,是他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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