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玉醒來時,已經是三日后了。
朦朧間,耳邊有熟悉的低笑聲以及孩童咯咯的笑聲,林瑾玉睜眼,側頭看向身旁,沈靈煙倚著床榻,懷里抱著個湛藍色襁褓,正用纖細的手指輕輕戳著笑瞇了眼的小家伙,好似一副生動極了的畫面,叫他心里驀地溫暖了起來。
“瑾玉,你醒了?”
林瑾玉緩緩點頭,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沈靈煙,不施粉黛的容顏上,輕輕淺淺的笑如春風,伸手溫柔地觸摸仍有幾分蒼白的面頰,他低喃道:“煙兒,你沒事了。”心里一松,她真的沒事了。
“嗯,我沒事了。”沈靈煙捉了他的手,調皮地放在唇邊咬了一下,隨即笑道:“起來吧?看看小家伙,也用點東西?”說著看向一旁的嚴嬤嬤,嚴嬤嬤會意,忙出去準備了,魚躍等人也忙活了起來。
林瑾玉坐起身子,并未去看正努力睜眼,好奇地看著自己的小家伙,卻是伸手攬過沈靈煙靜靜地抱了一會才道:“瘦了,這段時日要好生將養。”說著,這才將目光落在哼哼唧唧的小家伙身上,五官說不出像誰,只是隱約可見白皙的模樣了,看罷抬眼四下看了看,問詢道:“另一個?”
“在外祖母和娘那,歡兒也在。”要不是她沒膽子一手抱一個,這會估計屋內都擠著滿滿當當的人,不過眾人也知道林瑾玉確實累壞了,是該好生歇息,任誰也不忍心來打擾。想著,將小家伙往林瑾玉手里一放,笑道:“你也抱抱,這是弟弟,培養培養父子感情。”
林瑾玉皺眉看著懷里的小團子,見他好似不舒服地皺著臉,轉瞬就漲紅了,眼看就要哭出來,本想好生教訓一頓這不聽話的臭小子,但余光瞥見沈靈煙緊張看著的眼,還是不情愿地調整了姿勢。臭小子什么的,果然比不上香香軟軟的小閨女。
自家老爹寬闊的胸膛果然安穩,小家伙躺得舒服,雖是閉著眼,嘴邊卻勾出小小的弧度,不知林瑾玉發現沒,反正沈靈煙是發現了,這嘴角一勾的小動作像極了他爹,果然是親父子啊。
“你!”林瑾玉的身子驀地僵了,見鬼似的看著整往自己胸前拱的小家伙,恨不得一巴掌拍暈了胡鬧的小混蛋。沈靈煙撲哧一笑,忙接過找不到奶源要變臉的小家伙,便對他道:“你去洗漱用膳吧。”魚躍等人早準備好了,卻是不好打擾看著有些別扭的父子情感交流。
林瑾玉用膳時,沈靈煙將吃飽喝足想睡覺的小家伙交給嚴嬤嬤,對林瑾玉道:“名字外祖父起了,哥哥清弘,弟弟清熠,弘兒是黃色襁褓,熠兒是藍色襁褓,你莫要搞混了。”
“嗯。”林瑾玉無所謂地應了一聲。
見著如此不上心的父親,沈靈煙無奈扶額,抽了抽嘴角繼續道:“惜燕和蘇羽說要當干娘,至于皇上嘛,這回倒是收斂多了,只是賞賜了不少,沒有再打什么賜封的主意了。”
林瑾玉點頭道:“我們早晚要離京的,賜封也沒有意義。至于想當干娘的,讓他們準備好大禮,否則我將軍府公子的干娘是這么好當的?”略作一頓,“不少人送了禮來吧?送了禮來的,該禮尚往來才是。”
至多在京城再盤桓一年,他們定是要離京的,而這一年內,他需要小心而隱晦地發展暗中的勢力,不為狼子野心,只為求自保或自由。當然,他還是盼著皇帝言而有信的,任誰也不想臨了還惹得一身腥。
“夫人,大小姐來探望您,您見嗎?”
“大小姐?”沈靈煙一怔,旋即明白了這大小姐不是沈靈筠又是誰?揶揄地看了埋頭用膳的林瑾玉一眼,點頭道:“自然是要見的,否則明日不得傳出將軍夫人薄情寡義的名聲來?”流言什么的,是沈靈筠慣用的招數。
魚躍難得笑帶嘲諷,玲瓏直接翻了個白眼,便自告奮勇地出去迎客了,魚躍好笑地看了玲瓏一眼,也退出去準備茶水點心。
沈靈筠未入屋前,面色已經難看了,一入屋臉色直接黑了。
其實沈靈煙也很無奈,瞧瞧那鼻孔朝天的俞飛鴻,看看目下無塵的秦蘇羽,這是她素來面對陌生人的氣派,還有繃著一張臉的靖國公夫人,好似沒人瞧見沈靈筠似的,只逗趣著睡得好好的又被吵醒的小家伙。林夏歡倒是轉頭看了沈靈筠一眼,卻是天性使然,沒由來的就討厭上死人臉一般的沈靈筠,皺了皺秀氣的眉就轉頭去看自家快哭了的弟弟了。
“姐姐,請坐吧。”沈靈煙無奈笑笑,權當沒瞧見沈靈筠眼底的痛恨,天可憐見的,這些人這樣真的跟她沒半點關系。不過就算是她授意的又如何?她就是有靠山,不服氣?
沈靈筠僵硬地笑笑,遠遠地看了兩眼眾星拱月的新生兒,只覺分外刺眼,指節忍不住就捏緊了,就是眼前這人,害得她不能為人母,如今還得意地在她眼前炫耀,當真好狠的心,她恨不得……恨不得掐死那兩個!正神思不屬,忽地覺得一道陰寒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心內一陣戰栗,抬眼便見林瑾玉冷冷地瞥了自己一眼。
“姐姐?”
沈靈筠驀地回過神來,就見沈靈煙正疑惑地看著自己,而林瑾玉正溫柔地喂她喝茶水,心口又是一痛,忙收回視線,扯了扯嘴角,咬牙道:“我今日就是來看看你,也沒有別的事了,既然你忙著,我便先回了。”說著逃也似的起身往外去了。
其實今日她能來,是因著她丈夫想讓她求求林瑾玉,讓其多少提攜提攜,否則怎么放她出門?如今的她在林家,跟個犯人也沒差多少。明知道自己不可能開口去求,但她還是來了,來自取其辱還落荒而逃了,而且這一回去,沒辦成事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她本來還想質問一番,為什么沈靈煙要害她失去當母親的權利,讓她在林家根本無法立足。為什么要讓父親前去鳳陽關,害她在偌大的京城里竟無一人可依靠。還有,為什么沈靈煙不去死,否則將軍夫人,兒女雙全,親友扶持,這本該是屬于她的榮耀啊!
到底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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