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19.

    徐薇看完那封林子翰發(fā)來的郵件，心里別提有多激動。雖然林子翰當初一聲不吭就把徐薇甩了，但依舊不影響徐薇對林子翰的印象深刻。徐薇迫不及待想要見到林子翰，就一大早出門開車去機場買票。雖然今天已經(jīng)沒有航班了，但幸好明天有從北京飛往上海的航班，徐薇毫不猶豫就訂下了。

    二零零七年八月二日的傍晚。迷人的余暉把天邊染上一片令人癡迷的緋紅色，就仿佛一瓶紅墨汁不小心灑了一片。不知道喜鵲歇在枝頭上替人們叫了多少次內(nèi)心的喜悅，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家后院種的牛角花繞過了籬笆。

    徐薇懷著期待的心情總算回來了上海，她回到上海就立刻拉著她那個粉色行李箱出了機場、站在路邊隨便攔下一輛計程車趕赴林子翰的家。老實說，她從昨天訂了機票之后就一直壓抑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想想她已經(jīng)有五年沒見林子翰了。

    徐薇很好奇時隔五年，林子翰是不是也長成了大人的模樣，那樣子一定很帥吧。她本來是想回復林子翰的郵件的，可礙于林子翰甩了她之后她還耿耿于懷，她沒好意思理林子翰。如果她要想原諒林子翰，就必須讓林子翰跟她當面講清楚。

    徐薇想著還是先把行李箱放回家里再去找林子翰理論，反正她馬上要見到五年沒見的林子翰了還需要一定的心理準備。徐薇在往家走的路上很奇怪自己現(xiàn)在的反應，她覺得自己表現(xiàn)得有些激動。徐薇不應該憤怒嗎？對方可是五年前一聲不吭就把她甩了的臭男人啊。

    徐薇為什么不憤怒，甚至還有點莫名的小高興，難不成徐薇并不在意林子翰五年前一言不發(fā)就把她甩了？她現(xiàn)在很迫切跟林子翰見上一面，似乎沒有想狠狠地扇他一巴掌的沖動。說得更準確點，這五年來，徐薇一點兒也沒怨恨過林子翰。就算林子翰背叛了自己，徐薇還莫名地想要原諒他。男人能被女人無限地原諒，這種男人也太幸福了吧？也許這個男人身上有一種異于常人的魅力吧。

    徐薇來到距離自己家門口有十來米遠時，她看到了一個人坐在她家門前的臺階上便緩緩地停下腳步。那個人也看到了正從遠處走來的徐薇，她從臺階上站了起來，正朝徐薇舒心地咧著嘴笑，還跟徐薇打招呼：“徐薇，我總算等你回來了。”

    徐薇拉著行李箱來到這個人的面前，她細細地看幾眼后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個人很熟悉。盡管歲月無情地染白了這個人的頭發(fā)，盡管歲月無情地刻花了這個人的臉蛋，徐薇始終忘不了這個人慈祥的目光和仁愛的聲音。徐薇兩只手迅速抓起這個人的手，豁然開朗地說：“啊，我認識您，您是子翰的媽媽崔……崔任美。沒想到我和您都起碼五年沒見了，您老了。”

    崔任美也差一點就認不出徐薇來了，畢竟女大十八變，她沒想到徐薇會變得今天這么嬌艷動人。她對徐薇的印象還保留在徐薇的十七八歲時候。她以前都是俯視著徐薇，如今卻要仰視著徐薇了。

    崔任美沖徐薇爽朗地笑著說：“哈哈，徐薇，阿姨差點認不出你來，你長大了，變得好漂亮啊。阿姨始終還記得九七年你第一次來我家的時候是為了避雨吧。”

    徐薇看到崔任美自然很高興，因為這就意味著她見到林子翰就是時間上的問題了。徐薇也和崔任美說客套話：“哎呀，可不是嘛，現(xiàn)在都二零零七年了，這時間過得真快啊，我一下子就長大了，將來要習慣的事還要好多呀。”

    今天崔任美來見徐薇也不是為了什么值得開心的事，她今天來見徐薇怕是懷著沉痛的心情的。她不想再和徐薇繞圈了，反正這種事遲早要讓徐薇知道的。崔任美臉色沉重著對徐薇說：“徐薇，幸好子翰生前告訴過你家的住址，否則我都找不到這來等你回家了。”

    徐薇聽到“生前”兩個字，一下子就蒙圈了。她本來還眉開眼笑的表情頓時收斂了，她就一臉茫然地問崔任美：“等會兒阿姨，您說‘生前’是什么意思？”

    崔任美目光沉痛地看著徐薇，心情悲痛地說：“徐薇，本來阿姨沒打算要把這件事告訴你的，因為阿姨怕你傷心。可有些事你有權(quán)利知道真相，一直隱瞞著你還不如把真相盡早告訴你。七年前，子翰他患上了急性白血病，醫(yī)生一開始就很盡力地挽救子翰，然而病情的加劇超乎醫(yī)生的意料，最終他們都無能為力了。他知道自己將不久于人世，但他也已經(jīng)對這個人世沒多少眷念了，可在六年前，你向他表白了……”

    ……

    二零零一年六月的一天早上，林子翰躺在醫(yī)院某間病房里的病床上，他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就突然響起來電鈴聲來。林子翰拿起手機一看，發(fā)現(xiàn)是徐薇打來。他很疑惑徐薇怎么就主動打電話過來了，可他現(xiàn)在這幅病懨懨的模樣還有什么資格跟徐薇保持聯(lián)系呢。林子翰心里想著跟徐薇劃清界限，可身體卻很誠實地按下了接通鍵。他故作堅強地說：“喂，徐薇，怎么了？”

    林子翰本來以為徐薇突然一天主動打電話給他會說什么正經(jīng)的話，結(jié)果徐薇盡說一些有的沒的話：“呃……子翰，我只是想問你……吃了嗎？”

    林子翰覺得徐薇說這話很無聊，但他還是很有耐心地回答了：“嗯，吃了。”

    徐薇又說：“哦……吃了啊，那到底吃了什么呢？”

    林子翰終于忍不住徐薇問這些無厘頭的問題了。他說：“徐薇，你有什么話就明說吧。”

    徐薇還在固執(zhí)地裝成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說：“呃，能有什么事，就是單純地只想關心你。”

    林子翰知道徐薇不會善罷甘休，就故意說：“你再不說，我可就掛電話了。”

    徐薇一聽，急了，忙阻止：“噯……別這樣，我說我說。”

    林子翰得意洋洋地笑了笑，說：“嗯，說吧。”

    “那個……子翰……”徐薇說話總是支支吾吾的，她像是在鋝思路。可徐薇結(jié)結(jié)巴巴了老半天，讓林子翰都有點不耐煩了。最后徐薇才深呼吸一口氣，大膽地說：“我喜歡你，我發(fā)現(xiàn)我自己已經(jīng)喜歡上你了。”

    林子翰聽到徐薇脫口而出的表白，很感動。他從高二等徐薇等了足足四年，總算得到了徐薇的認可了。林子翰還是不確認徐薇這話的可信度，弄不準徐薇在拿他尋開心。

    他質(zhì)疑著徐薇：“真的么？”

    徐薇信誓旦旦地說：“真的，不用花七年了，現(xiàn)在我在這里鄭重其事地對林子翰你說，我徐薇喜歡你了。讓我們在一起吧，如果可以的話，我明天就可以回去上海陪你了。”

    林子翰聽徐薇真情實意地說完這番話，感動得熱淚盈眶。可徐薇不能在對的時間喜歡上他，他也不想讓徐薇傷心。他是多想拒絕徐薇的告白，可他害怕拒絕了會讓徐薇難過。然而他現(xiàn)在這幅要死不活的樣子能談再愛徐薇嗎？就算如此，林子翰也要享受片刻的幸福。他可以到事態(tài)發(fā)展到無法控制的時候當一個渣男，好讓徐薇徹底忘記自己。

    林子翰對徐薇深情脈脈地說：“徐薇，你能不能在二零零二年的農(nóng)歷春節(jié)時再回來？”

    徐薇柳眉微皺，很納悶：“為什么？”

    林子翰不想跟徐薇細說。他說：“別為什么了，今天都二零零一年六月了，我等了你等了四年，你就不能為了我等這幾個月么？”

    徐薇爽快地答應了：“好，子翰，我就下一年的春節(jié)回去上海找你。”

    林子翰說：“嗯，好，我等你回來。”

    徐薇心里有種幸福的滋味。她甜膩膩地問林子翰：“子翰，那你能告訴我，我回去上海之后你會怎么歡迎我？”

    林子翰想了很多很多，一時半會兒還說不盡。他就說：“這個我想了三年多，我短時間內(nèi)還說不完，你就留著驚喜吧。”

    徐薇幸福地點點頭，說：“嗯，好，我等你的驚喜。”

    林子翰終于忍不住哭了，他的眼淚流了出來，流進他的嘴里被他不小心吞了，他抬手就把眼淚給擦掉了。他為什么要哭，他哭是因為徐薇不能在對的時間里愛上他，他哭也是因為幸好徐薇這一生沒愛上他。林子翰問徐薇：“那徐薇……會怎么歡迎我？”

    徐薇不假思索地說：“當然要給你一個大大的擁抱和一個香吻咯，大家是成年人了，都已經(jīng)不再是高二時那副幼稚的樣子了。有時候真的發(fā)現(xiàn)時間過得好快，轉(zhuǎn)眼你二十三歲了，而我也二十二歲了。不知道子翰還記得我們高一時那場軍訓？”

    林子翰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咧著嘴笑，他笑是因為徐薇帶他回味美好的過去。他說：“記得，當然記得了。你被教官冤枉了，說是摔碎了食堂幾個盤子，可你并沒有做過，卻硬要背負個‘莫須有’的罪名去跑操場，那會兒你哭了，哭得好傷心，我還給你遞過手帕呢。”

    林子翰永遠都不會告訴徐薇，就是因為徐薇那場哭，才讓林子翰重新定義了徐薇。也正是因為徐薇那場哭，林子翰才喜歡了徐薇。

    徐薇說：“是啊，好懷念我們的高一時光。我還記得我和子翰第一次見面時，跟子翰搶座位，被子翰說是男人婆……”

    林子翰可不想讓徐薇回想起這種事，這種事太影響他和徐薇之間的感情了。林子翰對他當初跟徐薇搶座位這件事都懷有遺憾，他也覺得當時的自己是有多么幼稚為了一個風水寶地跟徐薇一般見識。

    他立馬說：“你別提這事了，當時我才十六七歲，還不懂怎么評價一個女孩，說你是男人婆都只憑我的第一眼感覺，我實在太沒眼光了，像你這么漂亮的女生怎么可能是男人婆呢，哈哈，哈哈。”林子翰生硬地笑了兩聲，他都覺得自己此時此刻說這話太虛偽了。

    徐薇說：“我沒在怪你啊子翰。不過想想你這人也挺幼稚的。你還記得某天下午放學，我的自行車爆胎了不能騎了，被你碰見了，你的車明明可以騎，卻硬要學我一樣牽著車一起回家，還說什么同甘共苦。”徐薇說到此處，輕輕地笑了兩下。那笑聲就好像風鈴般清脆悅耳。

    林子翰現(xiàn)在很想放聲大哭，可徐薇在聽啊。林子翰不會讓徐薇知道他將不久人世的事情，他盡力地克制自己悲痛的心情，對徐薇假裝很害羞地說：“對啊，我還記得我們讀高二時，你跟一個高三級的學長談分手，那個學長對你還念念不舍的，要不是我及時出現(xiàn)，想必你被那個學長扣留在那里了。”

    徐薇努著嘴巴，不屑地說：“什么嘛，當初是我主動掰開那個學長的手的，而你一直在旁邊看著。”

    林子翰的眼淚已經(jīng)把被單弄濕了，他卻始終沒敢在徐薇嚎啕大哭。他假裝很淡定地對徐薇說：“也是在那一天，我向你告白了，我說要用一輩子喜歡你。”

    徐薇說：“我知道，當初我對你還提不上喜歡，為了不讓你傷心，我就跟你提那三十歲的誓言，而現(xiàn)在恐怕不用等到三十歲了，我們?nèi)缃褚呀?jīng)在一起了。”

    林子翰說：“嗯，說起來我還向你許過承諾，你說你喜歡看星星，我說如果能送你一整片星空，你就會毫不猶豫地嫁給我。”

    徐薇說：“星空不用你送了，我現(xiàn)在就想嫁給你。想不到吧，你才二十三歲就已經(jīng)娶老婆了。”

    林子翰從沒想過自己居然只活了二十三年，他為什么這么短命了，看來每個人的一生或多或少都要出現(xiàn)一場意外啊。但他不要被徐薇知道他快死了的事，故意調(diào)侃著說：“法律有規(guī)定，男要二十五，女要二十四，咱們是不是早婚了？”

    徐薇說：“管什么法律，我們的愛情不需要法律來制約。”

    林子翰說：“對。再說了，我媽很喜歡你，我相信我們會幸福美滿地在一起的。”

    這倒讓徐薇想起林子翰的媽媽——崔任美來了。她忙問候：“也對啊，你得替我向崔阿姨問候。”

    林子翰說：“當然會的。”林子翰跟徐薇聊了好久終于掛電話了。林子翰左手緊緊地拽著手機，右手則是掩面痛哭。崔任美站在門框里看到林子翰放聲大哭的一幕都默默地流下了眼淚卻不曾進來安慰林子翰，也許她已經(jīng)找不到什么話來安慰林子翰了。

    崔任美進了病房、來到林子翰的身旁把林子翰抱在懷里。林子翰撲在他媽媽的懷里抽搐著身體一陣痛哭，崔任美一臉憂傷地跟林子翰說：“子翰，剛才你和徐薇的通話，媽都在外面聽進去了，媽知道徐薇跟你告白了，媽也知道你不忍心拒絕她。但早拒晚拒都要拒的，如果你還愛著徐薇的話，就盡快找個理由讓徐薇離開你吧。也許媽可以幫你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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