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么?”林小橋喃喃地重復著這句話,頭疼欲裂,內心深處涌起一陣惶恐,和剛剛面對白衣男人的恐慌不同,這種惶恐來自內心深處的恐懼。
林小橋抱住腦袋,到底忘了什么,那塵封在記憶深處的到底是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
“沒有影子。。。林小姐,玻璃門上沒有你的影子。。。你真的不記得了嗎,你已經死了。”毛大新無奈的聲音在她耳邊炸開。
我。。。死了?
“你說什么啊,我怎么可能是鬼,那個白衣男人才是,他才是鬼!”林小橋崩潰地大叫,胃里一陣惡心上涌,令她只想作嘔。
“他不是鬼,你才是鬼,你已經死了,他是來捉你的鬼差。”毛大新嘆息了一聲,低頭在抽屜里翻找著什么:“噥,給你,你看看就知道了。”
林小橋顫抖著手接過毛大新遞過來的東西,那是一面裝飾古樸的銅鏡,銅鏡邊緣刻著一種不知名的神獸,似龍非龍,似獅非獅,似羊非羊,看起來很重,拿在手里卻異常的輕盈。
為什么同事們對她比以往更冷漠,為什么組長要面試新人,為什么她遲到了也沒人發現,為什么身邊所有人都注意不到她。。。
她緩緩睜開眼,印入眼簾的是一張血肉模糊的臉,血污還順著臉頰往下滴淌,左手手臂處有一個大窟窿,可見白骨,肚皮處一道深深的傷痕,腸子都流出掛在體外,兩只腳上還穿著不一樣的鞋。
“啊~~~不~~~這不是我~~~”林小橋被鏡子里的自己嚇得大叫起來,她扔掉手里的鏡子,捂住眼睛,跌坐在地上抽泣。
“兩天前,我們接到報警,有一個下班的女生在乘坐地鐵時不小心發生意外,在地鐵臨進站前,不小心被人擠得掉進了軌道里。尸體的身份是我查的,林小橋,江城市南明村人,報喪的電話是我打的,接電話的是你媽媽,你的尸骨火化后是我送了回去。”
毛大新撇過頭不忍心再看,林小橋空洞的眼窩里流下的血淚和腐爛的臉肉混合在一起,即可怖又可憐。從他抬頭的第一刻起,他就知道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人。
多虧了江離和姜喬,否則,自己哪有這么大的勇氣。
“人都死了,你回去吧,趁著頭七,回家看看爸媽。”毛大新溫柔地說道。
“回家?”林小橋呆呆地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一時間腦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句話回蕩在她的腦海里,她是鬼,她已經死了。
家在哪?
回家的那條路怎么記不清了?
隨著血淚流出,毛大新突然感覺到密閉的辦公室禮刮起一陣莫名陰風。
從那破碎的衣裙下擺開始,細小散碎的漣漪以某種急促的節奏開始向外蕩漾起來,回轉出重重波紋緩慢向上攀升,竟漸漸形成一股小小的旋風,旋風速度越來越快,范圍越來越大,周圍的擺設也開始晃動起來,桌面上的青瓷花瓶和文件筐也搖搖欲墜,仿佛隨時就要落地開花。。。
只是眨眼間,這乍起的陰風便已漲滿林小橋的衣裙,揚起的衣袖和裙擺就像巨鳥展翅,吹散的長發如同垂柳,仿佛她全身都要化在這詭異的陰風中,隨風飄蕩。
原本無形無色的空氣像是取得了沉重粘稠的靛青色肌體,一片昏暗間,隱約聽見林小橋自言自語的聲音越來越尖銳,無論毛大新怎么叫她都沒有反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對外界毫無反應。
毛大新有些驚慌失措,心里懊悔著早就該通知江離了,他大喊著:“冷靜點,我送你回家。”
“家?回家?”毛大新的聲音不大,卻穿透力十足,林小橋終于從自己的世界里醒來,有了反應,陰風慢慢消失了。她睜著血眼,茫然地自語道:“回家,我要回家。”
“行不行啊?就拿著這個小竹牌?”毛大新一手把著方向盤,一手捻起竹牌看了眼,只見觀音牌的背后歪歪扭扭地刻了四個字:平安回家。
“她的尸骨早就火化了,客死異鄉的孤魂是回不了家的,不過你說這個觀音牌她貼身戴了很久,再加上又親人思念的加持,可以作為孤魂的引路燈。”江離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來。
“人的執念是最可怕的,有時候,連神都沒有辦法克制,只要她的孤魂跟著這個牌子就能回家。”江離幽幽的低語著,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到了,到了。”毛大新的車沿著一條顛簸的土路開進村子,最后停在一戶土墻瓦房人家,門口還掛著兩個白燈籠,哭聲便是從里面傳出。
“小橋,你去和他們道個別吧。”毛大新握著那枚觀音牌走了進去。
一位滿頭華發的老婦人穿著白衣喪服,在火盆旁低泣,林小橋著急地想要抱住她,結果只能徒勞地穿過她的身體。老婦人注意到毛大新的到來,用衣角擦了擦眼淚,站起身:“警察同志,這么晚了你怎么來了,謝謝你,我女兒的身后事都辦好了,沒有你的幫助,我。。。我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
毛大新看著已經哭到崩潰的林小橋,嘴里酸澀得幾乎說不出話,他點點頭,偷偷在灶臺下塞了點錢。
老婦人看著火盆里跳躍的火苗,低聲地自言自語:“我的這個女娃子可本事了,自己在大城市里打拼,沒要過家里一分錢,就是太忙了,幾年都回不了家一趟。。。”
“不管怎樣,小橋。。。小橋最后總算是回家了。。。”毛大新安慰著老婦人,他回過頭看著身后的林小橋,她的身影也越來越透明,唯一清亮的眼眸中含著濃烈悲傷,慢慢化成一滴淚,在淚滴落下時,林小橋已化成了一道白影,最后消失不見了。
“我想把遠方變成家,卻不小心把家變成了遠方,我真想回到小時候,能踏著村里的石板路和小伙伴一起上學,春天挖筍,夏天打荔枝。。。”
“回去啦?”
“嗯,回去了。”
“那就好。”
“她為什么會記不起回家的路呢?”
“人在踏上離開家鄉的路時,就注定回不去了。”
“那她說的那個白衣男人是。。。”
“我猜應該是白無常吧。”
“真的有白無常?那黑無常呢?”
“你還不懂嗎,這個世上可能什么都有,也可能什么都沒有。”
“你說話怎么這么深奧啊,不過,回家就好,回家就好,對了,江離,從來沒聽你說過你家,嗯。。我是說你出生的家。。。”
“嗯,我也很久沒回家了,好像很久很久很久了。。。我離家太久,我怕是已經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凌晨的濃墨夜色中,只有繁星閃爍的點點微光,毛大新看著江離,一口飲盡手中的啤酒,一陣蕭寂中,聽到江離低低地吟唱: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歸曰歸,心亦憂止。
采薇采薇,薇亦剛止。曰歸曰歸,歲亦陽止。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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