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堂上的父親氣得拍著桌子，憤怒地大聲吼道：“你這畜牲，居然帶個煙花女子回來，告訴我你想娶她！”
“父親請息怒，露晴原本是官宦之家的千金，只因她父親招奸人陷害慘遭抄家才被賣到青樓，但她賣藝不賣身，是清白之身，孩兒懇求父親成全！”
“你……你這孽畜，既然她是罪臣之女……你怎么敢……你休想！你這個不肖之子！你竟敢如此和我說話！你，你……你是想氣死我嗎！”父親說著，按著胸口劇烈咳嗽起來。
“螢兒，難怪你爹說你，為娘也覺得你太不懂事了，我們鄒家雖不是名門望族，可也是清白人家，你要娶個大家閨秀、小家碧玉都不難，怎么就偏偏……看上這種女子呢！唉……”一旁的中年婦好趕緊給父親端了一杯茶，同時也在幫忙抱怨。
露晴躲在金螢身后瑟瑟發抖，臉色煞白，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差點掉下淚來，不明白是害怕還是憤怒。
鄒家的人不待見自己，這一點她早就有了心理準備，青樓里也有姐妹從良后能做妻做妾安穩過完后半輩子的，只要金螢真心待自己，就算做妾做婢女她都沒有怨言。
她相信，在今后的歲月里，他們會了解她溫順賢淑的本性，他們的兒子帶回來的并不是一個污淖不堪貪圖虛榮的水性女子。
她已經下定決心，要接受他們的誤解和輕蔑，甚至是侮辱打罵，但沒想到這一切會在這么短的時間內發生。
金螢帶著她剛走進門，就說了幾句話，兩個老人無情的話語就仿如一根根刺，一把把刀扎進她心里，讓她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她只能躲在金螢背后躲避這一切。
金螢皺著眉頭，聽著父親在那大發雷霆破口大罵，母親不停地抱怨，他心里一陣茫然：“我為什么站在這里聽他們的教訓？對，一定是因為他們是我親生父母，但他們真的是我的父母嗎？”
“我已經活了四百多年了，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我說話！哪怕是鄒筥都沒這樣對待過我！他們憑什么！對，一定是因為他們是我的父母……誰是鄒筥？父母呢？父母又是什么……”他腦子里同時有兩種想法，不由自主地使他生出一些這樣的念頭。
這些天從外地回家的路上，也經常產生一些奇怪的想法，仿佛身邊的一切都不是真正的身世。
我的父母，我的家庭，甚至我生活的世界都是不真實的。我不是“金螢”，不，我是“金螢”，但我不是這個金螢。
這是多么奇怪的念頭啊！他使勁甩甩頭想甩掉這個念頭。這樣一個荒謬的想法究竟是從哪里來的？
在父母呶呶不休的話語中，他悄悄地把手伸到背后，露晴輕輕地把手放在他的掌心里。金螢緊緊抓住露晴冰涼的手指，想給露晴一點支撐，也想從露晴那里得到支持。
現在對金螢而言，只有露晴是真實的，明明白白讓他相信是存在的。
“就一句話，馬上把這個下賤女人趕出去，否則我就不認你這個兒子！”說完父親把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不！”
“畜牲！你還敢頂嘴？”
金螢迎上父親的眼睛堅定地說：“不！露晴她不是下賤女子！我把她帶回家，我要娶她做我的妻子，我是不會趕她走的！決不會！”
他可以肯定的是，他一直都是自己拿主意，他的未來取決于他自己，他不在乎別人是否覺得可笑。對，就是這樣！永遠不要讓別人來支配自己的事情！
“你……你個畜牲！你……你……真是氣死我了！”父親被他氣的差點背過氣去。
親娘總是偏向自己兒子的，她一邊輕拍著丈夫的后背讓他順順氣，一邊責怪兒子：“唉，你這孩子，這么不懂事，怎么能這么跟你爹說話呢！”
為了兒子免受責罵，她馬上把矛頭指向躲在兒子身后的露晴身上，她瞪著她“呸”了一聲，指著露晴大罵：“都是你這個狐貍精、窯子里的賤女人，是你蠱惑影兒！你究竟用了什么下三濫的手段來迷惑我兒子！我告訴你，你最好死了這條心，象你這樣下賤的貨色，這輩子別想踏進我們鄒家的大門！”
“我不是……”露晴委屈地流著眼淚，嘴唇顫抖著，勉強說了幾個字。
“你這不要臉的賤人！你最好快點滾出我們家！”說著她便沖到兒子身后，扯住露晴抬手給了她一個耳光。
只聽到“啪”的一聲，母親那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了露晴的臉上，也打在了金螢的心上，他的心一陣揪痛，當母親再次舉起手時，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放手，讓我打死這小賤人！”
“住手！”
“放開我！別攔著我！我要打死那賤貨！”
“我叫你住手！聽到沒有？”金螢生氣地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哎喲,哎喲……”她忍不住痛地大叫了起來，在金螢的一推之下，她往后退了好幾步，險些摔倒。
她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指著金螢顫聲說：“你……你……竟然為了這個*對我動手……我是你娘！是你親娘啊！你竟然為了這賤女人……”
“不，你不是我娘！”金螢大聲喊了起來，“我沒有父母！對，我從來沒有父母！我不管你們是誰，反正你們不可能是我的父母！”
有那么一會兒，各種念頭突然在腦中閃過，焰兒？使他相信他的判斷是正確的，他和焰兒相依為命了四百多年，他們都沒有父母，所以眼前這一對男女絕對不是自己的父母。
“影，別為我做……”露晴抓住他的手，哽咽著說，“別為了我和你的父母……”
“雖然我現在還不知道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我知道你們全是假的！給我滾開！”他打斷了露晴的話，朝那對男女大聲喊了起來。
姬傲的傷勢原本就不輕，再加上這幾天沒有得到任何治療，所以一天比一天嚴重了。
可他卻偏偏不愿意躺在爬滿各種蟲子的稻草鋪上，相反，他倔強地靠在墻上，臉上竟然還掛著玩世不恭的笑容。
“這種小傷口舔舔就好了……”不知怎的，他不由自主地起了這個念頭。
總覺得應該舔舔傷口。那不像只狗了嗎？他嘲笑自己的想法。不管怎樣，這些天他一直在想這件事，不知道為什么。
“喂，吃飯了！”
牢頭隔著牢欄，敲打著鐵鎖，把一個餿窩頭和半碗不知里面放什么的菜湯放在窂門外。
牢頭瞥了他一眼，嘟噥著說：“你小子命還真硬，你早就該死了！反正你也活到明正典刑那一天啰！人家可擺明了要在牢里要你的命，你還是早死早投胎吧，能少受許多活罪。”
姬傲慘然一笑。他知道他殺死的那個士兵的家人想在牢里要他的命，所以這幾天他被牢頭和官差折磨得死去活來，他們一定要置他于死地，但他不在乎。
“我怎么吃這種垃圾，我要泡酒吧、吃大龍蝦、日本菜、牛扒……威士忌、茅臺、我想吃人、我想吃妖怪、我要和美女約會……我到底在說什么？”他嘟噥著，抓起窩頭捏在手里，把它一小塊一小塊地掰下來，到處亂丟。
他拿起湯嗅了嗅，馬上皺著鼻子說：“這是什么啊，這么臭，連金螢煮的‘豬食’都不如……”
“金螢……”他抬頭望著窗外樹木投下的長長的影子，“周圍都是螢火蟲……金螢是誰？是誰？”
“唉……”他長嘆一聲。
“我好想吃個人啊……”這幾天他雖然不吃牢里的飯菜，但他真的餓了。
吃人？為什么又有這個念頭，“吃個把人打打牙祭”？這話這么熟悉？人怎么能吃人！只有妖怪才吃人！
妖怪？
妖怪……我以前見過！我以前肯定見過妖怪。
姬傲突然想起了被捕的那一刻。那個妖怪像猿猴一樣，死前抓住他腳的那長長的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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