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了一會兒，擦了擦眼淚，站了起來：“我要去找他。”
“你留在這，我去。”
“我要自己去找他。”
“我說了我去！”狠哥對她大吼了起來，柳杏兒被他嚇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不來這里，如果我不認識你，如果我不對你……反正我去找鳳大哥。”狠哥低著頭，柳杏兒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覺得他好像要哭了。
“可是……”柳杏兒想阻止他。
“這里本來就是你們的家，就算走也應該是我走，我去把鳳大哥找回來，你在這里等我們。”
柳杏兒知道狠哥和鳳鵬云不一樣，他不會乖乖聽自己的話的，她根本阻止不了他，但她不希望他去。
“柳杏兒，你放心吧……我會把鳳大哥找回來的。”
“可是……萬一，萬一你找不到鵬云怎么辦？”柳杏兒咬著嘴唇看著他。
“我發誓，要是找不到鳳大哥，我就不回來。”
柳杏兒馬上又哭了起來，她哽咽著說：“我知道是我不好，但你們也不能這樣啊，突然全都走了，丟下我一個人……丟下我一個人怎么辦……”
“柳杏兒，都是我不好，你沒有錯，”狠哥似乎還想說什么，但還是沒有說出口，只是說，“我走了，你自己保重，你好好照顧自己。”
“記得要回來，你發了誓的。”柳杏兒忍不住大哭起來。
“我會的，我一定會找到鳳大哥的。”狠哥的目光一直躲著柳杏兒，但當他看到柳杏兒站在自己身邊時，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把抱住她，淚珠一滴滴落在柳杏兒的頭發上，“柳杏兒,為什么要讓我遇到你和鳳大哥！柳杏兒……為什么我明明知道自己不對，我的心里還是想著你……為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柳杏兒大哭著搖頭。
狠哥的手臂緊緊地抱著她，她幾乎不能呼吸，她此時能清楚地聽到他的心跳，但她越聽就越覺得痛苦和自責。
“我走了，柳杏兒，再見，保重。”狠哥用力吻了一下她的頭發，然后狠心地把她推開，飛到空中，以最快的速度飛向遠方的天空。
“狠哥兒，鵬云……狠哥兒……嗚嗚嗚……鵬云……”柳杏兒跪倒在地上大哭起來，她從清晨一直哭到傍晚，那一天，這片山林的妖怪們沒有一個敢走出家門……
“就是這樣，從那以后，我再也沒見過狠哥兒了。”柳杏兒抹了抹眼淚，吸吸鼻子，看著金螢和酈瑤。
“他沒有回來？不會吧，他不是一直在這里游蕩嗎？”酈瑤對姬傲的生活，十分準確地使用了“游蕩”這個詞。
“他曾經說過，他幾百年來一直住在這里。”金螢也忍不住插話。
“是啊，是啊，那你們怎么會一直沒有再見面？難道你也離開了這里？”酈瑤好奇地問。
“沒有啊，我從來沒有離開過這里啊。”柳杏兒嘆了口氣。
“那是因為他沒有找到鳳鵬云，所以沒有臉見你吧？”
“鵬云他回來過一段時間啊，不過后來又走了。”
“那為什么啊？他為什么不來見你？我去幫你把他找來。”酈瑤自告奮勇地說。
柳杏兒若有所思的發了一會兒呆才幽幽地說：“其實，后來的事我都是鵬云說的……”
“他找到鳳鵬云了嗎？”
“當然找到了啊，不然他怎么會回來？鵬云又怎么會回來？”柳杏兒理所當然地說。
“好酒！”鳳鵬云提著酒壇子喝了一口，大聲稱贊著。
宋玉霞和宋玉濤姐弟坐在他身邊，每人提著一個酒壇和他對飲。宋玉濤順手把一條不知什么妖怪的腿當作下酒菜遞了過來，鳳鵬云搖搖頭拒絕了，他離開家鄉這些年來雖然改變了很多，但是吃素的習慣卻一直沒有改。
“男人嘛，就應該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宋玉濤抓著那條腿啃了幾口，用力往地上一丟，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走了，去教訓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去！”
“你最好別等我去給你收尸。”他的姐姐宋玉霞醉眼朦朧的揮著手。
“怎么了？宋兄要去跟什么人打架嗎？”鳳鵬云問。
“不是跟人打架，是有人向他挑戰。”
“向他挑戰？誰這么不知死活？”鳳鵬云失笑。
宋玉濤是個法術高強但性情豪爽暴躁，沒事都會去找別人茬的家伙，這一帶的妖怪都對他怕得要死，居然有人敢向他挑戰？
“我倒要去看看是什么角色。”鳳鵬云說著站起來。
他當年一走，就直接離開了人間界，以后就一直在各界漂泊，幾年前遇到了虎妖宋氏姐弟，大打了一場后卻成了朋友，就在他們的地盤上住了下來。
如果遇到志趣相投的朋友，他會在這里住上幾年，但他已經在這里住了近十年，最近，他一直在考慮離開。宋氏兄弟姐妹也知道他的打算，但并沒有挽留他，只是每天和他喝酒打架。
今天自己就再幫他們打上一架后，再到別處看看吧。于是他揮揮袍袖，跟在了宋玉濤身后，邊走邊問：“是什么人這么大膽？”
“不知道，是個外來的家伙，”宋玉濤大咧咧的說，“他到處放話，說要這里能說得上話的妖怪去見他，說要憑實力分個高下。他輸了任憑處置，要是他贏了，這里的妖怪就要都聽從他的號令。我記得他自稱叫什么……姬，姬什么的……”
“姬傲。”宋玉霞插嘴說。
“對，姬傲，什么破名字，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個傲法。”宋玉濤握著拳說。
“我贏了就把他吃進肚子了！”宋玉濤一拍肚皮，鳳鵬云和他一起大笑起來。
“喂，老鳳，先說好了，你可不許跟我搶架打！”
“當然，當然。”
他們說說笑笑，來到一座山峰的平地上，那個挑戰者已經盤膝坐在了那里，低頭閉目，冷冷地說：“只來了三個人嗎？”
“老子一個人就夠了，他們只是看熱鬧的！”宋玉濤咆哮，“亮出兵器，老子宋玉濤陪你玩玩！”
“好。”對方站了起來。這個妖怪變成人類外表，外表年齡不大，容貌卻十分英俊，但是神情冰冷，手臂一揮，利爪從皮膚里彈出來，他向宋玉濤拱拱手，“姬傲。我不用兵器，你請便。”
“那老子也不用！”宋玉濤把手里的大刀一丟，用拳頭擊打手心啪啪作響，“來吧！”
姬傲向前踏了一步，卻突然凝視著前方呆滯不動。
“小子，你怕了嗎！來啊！”宋玉濤吼叫著。
姬傲依然不動，緊緊地看著前面，一幅象被雷劈了一樣的表情。宋玉濤摸不著頭腦的順著他的眼光看想自己的身后，卻看到身后的鳳鵬云和他差不多的樣子。
“鳳大哥？”姬傲難以置信的問。
“狠哥兒？”鳳鵬云更加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沖上前幾步握住姬傲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你怎么會來這里？”
“我來找你……”姬傲象在作夢一樣，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才相信這是真的，說著眼淚流了下來，“鳳大哥，我終于找到你了。”
“你竟然找到了鳳麟洲來……”鳳鵬云仔細地看著“狠哥”，見他這些年又長的高大了些，形容更加削瘦結實，但是風塵仆仆，盡是風霜之色，自己是一路游山玩水，他卻是在一路辛勞奔波。
“這些年你還好嗎？杏兒還好嗎？”鳳鵬云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
“我挺好。柳杏兒她……”姬傲凝視著鳳鵬云，“我是和你同一天離開的，所以不知道她怎么樣。”
“同一天……你找了我兩百三十年……”鳳鵬云唏噓長嘆。
“嗯，我把十二洲都走遍了，沒想到在這里遇見你。”姬傲雖然有千言萬語要向鳳鵬云傾訴，但見了面卻說不出一個字。
險山惡水，黑暗茂密的叢林，這一切在月光下反而有種異樣的美麗，宋氏姐弟知道他們兄弟重逢一定有很多話說，早就告辭走了，只剩下鳳鵬云和姬傲每人抱一壇酒坐在直擎青天，僅可容身的危險之巔，對月飲酒。
“你怎么自稱叫姬傲了？幸虧我一時多事跟去看看，不然就當面錯過了。”他們幾百年不見，重逢之后反而撿些不相干的話來說。
“狠哥本來就是小名。我自小父母或長輩就給我起正式的名字的。只是我一直用小名，”姬傲喝了一口說：“我曾經和柳杏兒說起我名字，只是她一直就叫我狠哥，好酒！我好久沒有坐下來喝過酒了。”
“你這些年一直在奔波？”
“嗯，開始我是自己瞎找，后來覺得那樣不行，就每到一個地方，先去收伏那里的妖怪頭目，然后吩咐他們去給我找。這一招果然有效，我是在鳳麟洲找到你的蹤跡的，然后一路跟到這里來，終于還是找到你了。”
“你向宋兄弟挑戰也是為了這個？真是……你還真是沒有做不出來的事。”鳳鵬云以前就對姬傲的大膽妄為深有體會。
經過了這么多年，本來以為自己夠不羈了，沒想到姬傲卻也變本加厲了，鳳鵬云問他一個答案擺在眼前的問題：“天下之大，藏龍臥虎，你沒受過傷？吃過虧吧？”
“沒。”姬傲毫不猶豫地說了謊。
“吹牛，還有誰比我更了解你？你這小子。”鳳鵬云一仰頭，把自己手中的酒一口飲盡，揮手將酒壇丟下了懸崖。
幾百年來，他們各自經歷了那么多事，想一下子相互說盡那么容易，到了最后他們干脆面對青天明月，蒼茫山林縱聲長嘯，仰天大笑，盡情飲酒，不再說什么了，眼看月輪偏西，曙光乍現，姬傲突然說：“鳳大哥，我們回去吧？”
鳳鵬云就知道他遲早會說這句話，笑了一下沒有回答。
“柳杏兒在等著你。”姬傲看著他的雙眼。
鳳鵬云把目光移開，看著天空：“這些年我過慣了自由自在的日子了。”
“難道回去就沒有自由了嗎？”
“我的心不自由……”鳳鵬云按著自己的胸口，憂郁地鎖起眉頭，“我不是說過了嗎，變心的是我，是我想過自由自在的日子才走的，和別人一點關系都沒有。”
“柳杏兒不會妨礙你自由生活的。”
“你不懂，你能和她一起又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我不能，我的命和心，都是她給的……只要在她身邊，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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