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張麗穎的心里七上八下地已經轉了不知道多少個念頭。她當然是想把保護姬傲他們擺在第一位的,但是要她眼睜睜地看著汪子韜被鬼差抓住,她又實在是不忍心。
如果汪子韜不是這么的懦弱黏糊,哪怕他表現得再干練一些,張麗穎都不會認為自己有必要為他著想,但是當她看看他現在的樣子,自己要是不管他能行嗎?
張麗穎用盡量小的動作,從手腕上把鬼珠和玲瓏都摘了下來,放進了口袋里。在她身邊的汪子韜已經呈現出一種嚇傻了的表情,僵硬在那里一動不動。
但愿他知道怎么保護自己,張麗穎心里想著,就準備站起來。反正自已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只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直接往前走,這個鬼差應該不會把自己怎么樣的吧?不管他是不是會懷疑自己,應該都不會再來看看樹叢里是不是還有人了吧?
就在這時,一個人的手突然伸了過來,同時按住了張麗穎和汪子韜,嚴厲地在他們耳邊吩咐:“要是不想被他發現,就不要動、不要出聲……”
夜星闌感到一陣奇怪的波動,好像是……飛劍,對,是飛劍特有的一種震動。這里怎么會有人使用飛劍?現在陽間已經很少有飛劍的出現了,畢竟煉制飛劍的材料,在人間界是根本湊不出來的。
難道這里還有個同行?該不會自己剛才違規消除人類記憶的行為已經被看見了吧?那可不行,賄賂也好,威脅也好,總之要讓對方同意不把自己的事說出去才行。
夜星闌心里想著,走過去撥開了那九里香樹叢。九里香樹叢里積累了很多周圍樹木的落葉,許多的昆蟲在里面爬動,除此之外什么也沒有看到。他搖搖頭,看來自己真的喝多了,算了,還是回去睡覺吧。
今天的收獲還真是不錯,果然不枉此行,一個鬼珠的獎金夠得上幾頓酒錢了。他一邊把鬼珠在手上拋動著,一邊哼著小曲搖搖晃晃地走了。
張麗穎長長呼出了一口氣。她一直努力地屏著呼吸,鬼差再不走的話,她就要憋死了。她轉過身把頭靠在身后的那個人身上,覺得自己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姬傲,謝謝你救了我一命……”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姬傲把她半扶半抱地從地上拉起來,“你們為什么要躲著那個鬼差?剛才你遇到危險了是嗎?有沒有受傷?”
汪子韜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看到身后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個黑衣少年,正在和張麗穎親熱地說著話。
少年生得十分俊美,玉樹臨風,生氣勃勃的樣子。一般來說,不管性別如何,美麗的東西本來都會讓人產生好感的,但是看著他的裝扮,汪子韜覺得自己對他提不起來一點好感。
這個少年身上的一襲黑色古代式的長袍上,繡滿了鬼頭和地獄的裝飾圖案,這分明就是書上記載的陰曹地府的文官裝扮啊……
張麗穎果然是和陰司有關聯的。一想到這,汪子韜的腿就發軟,不過他知道這樣面對面地站著,自己是沒有逃走的可能了,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地站在那里,看著自己的腳尖發呆。
“汪子韜,你不覺得自己有必要向我解釋一下嗎!”
張麗穎的聲音傳來,汪子韜反而松了口氣,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
“我……我……”他一開口,卻不知道要從何說起,愣在那里看著張麗穎。
看到汪子韜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張麗穎剛剛有些心軟,突然想起了那個夢境,想起了雨彤的可憐死狀,語氣又嚴厲起來:“鬼師先生,你還是跟我說說,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吧?為什么一會兒害人,一會又裝作世外高人的樣子來救人。”
“我,我……”
“喂,你再給我‘我,我’試試看!”張麗穎白了他一眼咆哮。
“我不是鬼師,我沒有想害人!”
“那雨彤怎么死的?你可別告訴我跟你沒關系!”看到汪子韜把那個惡鬼變成了一個鬼仆的時候,張麗穎才真正明白了汪子韜的身份。
鬼師有能力把惡鬼變成鬼仆。黑豆的筆記上寫的這句話,張麗穎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說,雨彤是怎么死的?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你也不要告訴我,借命的事情不是真的,因為那天我也做了那個‘夢’!”
“我真的不知道,我原來以為那個儀式是……是……以我這樣的水平,也做不到那種事吧,就……沒想到……天啊,我怎么會做這種事啊……”面對張麗穎的步步緊逼,汪子韜哭喪著臉,說著說著,就抱著頭蹲在地上呻 吟起來。
姬傲這才弄明白,原來這個青年就是鬼師。他上前一步,擋在了汪子韜和張麗穎之間。他可不相信汪子韜表現出來的那種懦弱的形象是真的,黑豆說的那些鬼師的種種劣行,在他的心里已經扎下了根,在他看來,這不過是這個鬼師想要蒙騙張麗穎的一種演技罷了。
“你可知道逆天行事,使用邪術害人是什么罪名?”姬傲的聲音十分清冷,直接把寒意送進了汪子韜的骨髓中。
“地獄,地獄……”汪子韜喃喃自語,他現在腦子里只剩下這一個念頭了。
“那么說,你是承認那個借命的儀式是你搞出來的了,雨彤也是你害死的是吧!”張麗穎自己也差一點成為了那個儀式的受害者,說到這里,她氣就不打一處來,“你說,那個人是誰?那個讓你幫他借命的人是誰!”
鬼師雖然可恨,但是那個為了自己的生命而用金錢或者別的東西,換取別人的生命的人更加不可原諒,張麗穎非要把他揪出來不可。
“是,是……”
“誰!”
“我家貓貓,白,白雪……”
汪子韜的母親因為生他時難產而死,父親和他相依為命,但是汪子韜六歲的時候卻生了一場大病。汪子韜的父親是鬼師傳人,當然看得出兒子其實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醫了,但是他又怎么能眼睜睜地看著唯一的兒子就這樣死去。
族人代代相傳了幾千年的借命法術,放著一直不用當然不可能的。雖然名義上秉守族規,不能隨便使用這個法術,但是作為族長的他知道,凡事都有例外。
在他們家族的歷史上,有過幾次使用這個法術的先例。每一次接受壽命的對象,都是施術者至親至愛的人,這一點他這個族長還是引以為傲的,他們不是為了名利權勢,只是為了救自己的親人才使用這個法術,所以縱是有千般的不是,也還沒有跳出人之常情。
在他剛剛接掌族長的位子的時候,或許他還不這么想,但是當他對著自己病得奄奄一息的孩子時,他突然明白了那些前輩們的心情。
為了救自己至親至愛的人,為了避免再一次眼睜睜地看著至親至愛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的痛苦,他可以做任何事情……
汪子韜陷入了回憶,說起了那件事:
“那時的我,幾乎沒有了意識,但是爸爸卻強行把我從醫院帶回了家,一路上他都在安慰我,說我的病馬上就會好了……爸爸從來沒騙過我,果然,回到家之后,我一覺醒來,所有的痛苦就都不見了,我的身體像沒有生過病一樣,可以跑可以跳了……”
汪子韜說到這里,臉上露出的驚喜神情,顯示著那個時候得到重生的喜悅心情,依舊保留在他的心底。但是這樣的喜悅不過是一閃而逝,汪子韜回憶著當年的一切,那個時候在六歲的孩子心目中并不十分清晰的一切,而現在的他的心中忽然變得明白無比。
“原來二十年前李靜丈夫的死是你的父親……”張麗穎從來沒有懷疑過汪子韜的原因,就是因為他的年齡,二十年前程老師死于借命儀式的時候,汪子韜才多大?他根本不可能在六歲左右就掌握那么高深的法術。
“你父親現在……”要是汪子韜的父親突然跳出來,自己和姬傲就只能想著逃跑了。
“死了……”汪子韜用一種平靜的口吻說,“在我的病好了之后,爸爸就服毒自殺了。后來我才知道,這叫一命抵一命。他不能用自己的性命救我,就用他自己的性命,去償還那個借命給我的人……”
看到父親的遺書上寫的真相之后,汪子韜的精神幾乎崩潰了。父親的死不是心臟病發作,而是是自殺!而且是因為使用邪術救了自己而自殺。
汪子韜不能相信,不,是他不甘心相信。要是他相信了這件事,父親的死不就成了他的罪過嗎?要是可以選擇的話,他寧愿自己六歲的時候按照天命死去,而不是連累一個無辜的人和自己的父親死亡啊。
所以他不肯去認真修煉那些所謂神通廣大的法術,因為法術越強大,就越是證明了父親說的那個借命的儀式可能是真的;所以他把自己關在家里,不去見外面世界的人,因為他還怕真的看到鬼魂、妖魔之類的東西,要是世界上真的有那些的話,不也就說明了父親的遺書可能是真的……
后來,汪子韜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想讓自己忘掉父親的遺書,還是想讓自己徹底忘掉往事。
“我一個親人都沒有……如果那些人不算的話……”汪子韜心目中,他的舅舅姑姑和親人這個詞是不搭邊的,“我身邊只有貓貓,這十幾年來,只有貓貓……所以我不想看著它死掉……”
十幾年已經是一只貓生命的極限了,就算貓貓相信烏龜式盡量不動的養生哲學,但它畢竟不是一只烏龜啊。
十幾年,獸醫們一聽到這個數字,馬上露出輕松的笑容,然后安慰他說:“它已經相當于人類九十歲高齡了,你應該為它的長壽高興才是。”
他怎么可能高興得起來?哪怕用金錢也解決不了啊,無論出多少錢,那些獸醫也只是在敷衍自己吧?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生出舉行借命儀式這么個荒唐的念頭的。或許是因為那一天,聽到獸醫宣布貓貓只剩下幾天的生命了,所以他喝了酒,也許是因為他接受不了貓貓的死去,所以想要做點什么;
也許是因為這幾年來他雖然竭力想忘記,但是關于借命儀式的一切,時刻都在他的腦海中打轉,只要一找到時機就會蹦出來;也許是因為他知道,他自己根本不可能完成那個儀式,因為那個儀式需要事先用施術者的骨肉布陣,圈定一個施法的范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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