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遇安上初中以后，童樂沒有為她來過學校，林止與童遇安又不同班，所以，正在討論童遇安的幾個老師并不認識此時站在科組室里，高大又拿人的男人正是童遇安的父親。

    地理老師說：“你們說，童遇安這成績是自己的嗎？”

    政治老師說：“反正我是不信了，我教學那么多年，從未一個月時間就能進步幾十名的學生。不是我對她有偏見，她在我的課上不止一次昏昏欲睡。”

    英語老師說：“沒有啊，這一個月她明顯改觀了，就昨天，我隨堂叫她念一段英文，她念的是小王子的結局章，脫稿的，流暢不說，發音超級好，不止是我，同學們也都愣了好一會兒。我還打趣她，家里是不是有外國成員。”

    數學老師說：“這個不好說，女生的英文一般都好。我只知道，她同桌是周星成，年級第一。”

    政治老師接話道：“對啊，她那張臉跟雕琢似的，青春期的小男生嘛，女生的筆帽戳一戳，臉紅了，答案也就來了。”

    地理老師說：“這個倒不假，每次我上完六班的課，還未走出教室，就好幾個男生圍在她身邊，問她要水嗎，餓嗎，噓寒問暖……簡直萬千寵愛。這樣的女生，一定早戀，將來肯定是同學之中最早婚嫁的那個……我以前就有過跟她差不多的學生，高三輟學，生了個男孩撇給她父母，還未出月子就跟一個社會青年離家出走了，直到現在都杳無音訊……”

    一連串的話語進入童樂的耳朵，他面色未變，好像沒有聽見似的，倒是林止身子一動，童樂拉住了他，以眼神制止他。這時上課鈴聲響了，班主任也訓完了，她叫林止回去上課，童樂也拍拍林止的肩膀叫他回去。

    林止走了。班主任起身要送童樂。

    童樂剛一婉拒，便聽見友人的聲音。

    是初一的級長，童樂的初中同學。

    “童樂？來了也不跟我說聲，怎么，遇安同學有什么事嗎？”

    童樂？童？遇安？童遇安？

    剛才討論童遇安的幾位老師意識到了什么，頓時瞠目結舌。

    童樂與同學寒暄了幾句，看幾位老師都在看著自己，便朝她們的方向輕輕頜首，溫和地開口：“各位老師好，我是童遇安的父親。”

    幾個女老師臉頰一熱，面面相覷。

    童樂神態若然，平和地開口：“我覺得我很有必要跟老師們解釋一下。就是，我女兒在上初中以前，因為家里的一些事情，心態調整不過來，我和我太太呢，也曾一度疏忽了對她心理輔導與教育，以至于她成績大跌，學習懶散。

    自從班主任跟我們反映情況以后，童遇安本身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所以，一直有很努力地提升自己的成績，我太太呢，也有很用心地指導她的功課。

    有兩次，她都是背書，或者寫作業的時候，太累，睡著了，從桌子上掉到地上。這些家里的事，老師們不知道，可是我們做父母的都是看在眼里的。

    我本人可以以人格保證，童遇安這次的月考成績是她本人的真實成績。

    另外，在我個人看來，早戀這個詞是不成立的，不過是青春期男孩，女孩之間情竇初開的一個正常的成長歷程。這是很美好的事情，青春就是這樣的。

    點到為止，守住界限，適時而為，這是我和我太太對童遇安的教育理念。所以，老師們無需掛慮童遇安的感情問題。最后，我懇請老師們給予我女兒一定的信賴，相信她是一個好學生。謝謝。”

    說罷，童樂再次向幾位老師頜了一個首。

    幾位老師啞口無言地看著童樂，不知是羞愧，抑或是尷尬，臉頰微微發紅。

    之后，級長帶童樂到自己的辦公室與他暢聊一番，童樂離開以后，級長折返科組室，在告示板上寫上時間、地點、事情，又口頭上跟沒有課的老師們交待一聲，放學以后到階梯室開會。

    老師們點頭稱是。

    “剛才那位家長是我中學朋友，也是師大附中的杰出校友。美國常青藤大學雙學位博士。A大物理學教授。我太太與他太太是朋友，都是醫生。基因這個東西，我是挺相信的。”級長自言自語般說完，聳聳肩，笑了笑，轉身走了。

    童樂沒有離開，就在校門口等孩子們放學，接他們回家。半盒煙抽完，放學鈴聲響了。兩分鐘以后，學生們便從校內三五成群地走出來。

    童樂看到與同學們有說有笑的林止，看到打發了兩個男生就走近弟弟的林思家。

    姐弟倆都看到他了，走過來。

    童樂朝他們揮了揮手。

    林止說：“舅舅，你一直在等啊？”

    “嗯。”童樂點點頭，“等你們一起。”

    林思家蹙眉，用幽怨的聲音叫了一聲：“舅舅。”

    童樂淡淡地笑了笑，說：“怎么了？”

    林思家說：“你什么時候變得跟我伯父似的？煙鬼么？”

    童樂不知想到了什么，抿唇笑了笑。他揉揉外甥女的腦袋，放柔聲音說：“好啦，以后舅舅少抽，別生氣。”

    林思家抱起雙臂，背靠車子，板著臉不說話。

    童樂抿了抿嘴，與林止對視，無奈地聳聳肩。

    林止指向前方，說：“安兒出來了。”

    童樂循著林止的目光看去，童遇安與一心，莉莉并肩而行，三個姑娘不知在聊什么，笑靨如花。

    一個男生忽然跑到她們身后，扯掉了童遇安的發圈，童遇安可能是疼，臉都皺了起來。那個男生還不夠，一雙手使勁地揉亂她的頭發。一心和莉莉抬腳踹他，他反應極快，逃之夭夭，跑出一段路，男生驀地回頭，來到童遇安身前，朝她低下頭，好像是要給她揉回。

    林止：“靠，占了便宜還賣乖。”

    一心和莉莉每人給了男生一腳，童遇安氣憤憤地繞過男生，走出幾步，忽而停住腳。

    童樂深吸一口氣，朝女兒招了招手。

    童遇安頓了一下，跟一心和莉莉說了兩句，一心和莉莉朝童樂的方向頷了一個首。童樂點點頭回應。

    三個姑娘分手以后，童遇安走過來。

    后座放了一把吉他，林止的，斷了六弦，童樂給他拿到樂器館換了一根。于是童樂說：“童遇安，坐前面。”

    童遇安還在為自己被男生欺負被父親看見而感到尷尬，聽父親的話，先是一愣，而后繞過車頭，坐到副駕駛座上。

    車上，林止說了童遇安這次的月考成績，林思家挺高興的，叫妹妹給她書包，要看她的試卷。

    童遇安把書包遞給姐姐的時候，分明瞥見父親臉上閃過什么情緒，她心里有一絲期望，可父親終究什么都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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