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繁森笑了笑，直接說道：“天連峰起云遮斷，一支桃花莫問緣。”

    本來還在笑著的掌柜，聽到此話后，臉上的笑容凝固了，變成了驚訝。他當然聽懂了這句話的意思，第一句“天連峰起云遮斷”是指“高山”，第二句“一支桃花莫問緣”指的是“桃花印”，再加上兩句最后一個字連在一起，正是“斷緣”，整句詩的含義便是“桃花印斷緣山”。

    掌柜看著這個秀氣的少年，雖然衣衫有些襤褸，可看起來十分儒雅，萬萬不像是斷緣山上的響馬。

    “客官，您說什么？”掌柜又試探道。

    孟繁森笑了，又說道：“萬花叢里一點綠，山巒峰間一片林。”

    這句話也是取最后的一個字，連起來就是“綠林”。掌柜也是斷緣山之人，只不過他做的是居中聯絡的勾當，負責山上與肉票家屬的溝通，也負責采集情報，打探消息，像是“聯絡官”，山中稱“花舌子”。雖然斷緣山一直做的是劫富濟貧的事，可也是需要這樣的人的，需要他采集鏢局情報，富商動向。孟繁森雖然也算是山中的核心人物，卻很少接觸到這些人，這是韓先生的意思。

    掌柜二次試探，確定了此人確實是斷緣山上的同行，只不過他沒有見過這個年輕人，才起了疑心。

    “在下花舌子，上馬下林，并肩子，報個蔓！”

    這幾句全是綠林中的暗語，也叫黑話，“花舌子”是職業，“上馬下林”就是他叫馬林，“并肩子”則是兄弟的意思，“報個蔓”就是請教尊姓大名了。

    孟繁森一聽此話，果然是斷緣山的同行，不禁大笑起來，說道：“小子坐盆。”

    “小子坐盆”，子在皿上，就是個“孟”字。孟繁森在斷緣山的幾個月里，雖然會的黑話不多，可簡單的交流還是可以的。就連他自己也沒想到，今日就用上了。

    站在一旁的劉小琪自然是聽不懂他們二人的談話，可也沒敢去問，只好站在那里靜靜聽著，心中升起一絲不安，緊緊地握著衣角。

    “孟掌柜，里面請。”花舌子馬林很客氣地把孟繁森二人了里屋，并給二人沏上了一壺香茗。

    孟繁森沒有猶豫，拿起茶碗就喝了一口，既然是斷緣山的人，也不會害他，畢竟綠林中人還是有江湖道義的，不會做這等損害自己名聲的事。

    孟繁森喝著茶，打量著花舌子馬林，而花舌子也在打量著他。

    “并肩子，你是何時入綹啊？”花舌子笑著問向孟繁森。

    孟繁森就知道這個花舌子會問他這個，畢竟花舌子也是核心人物，卻不認得孟繁森，心中有著疑慮也實屬正常。

    孟繁森放下茶碗，說道：“大當家門下，關門弟子。”

    花舌子站了起來，又仔細打量了這個年輕人，不禁贊道：“不愧是大當家看中的人，果然是一表人才，早晚是天上物！好！既然是同道貴客登門，今日要大擺酒席。”

    孟繁森又與花舌子簡單地聊了幾句，無非多是一些寒暄之語，當孟繁森談及到回山時，花舌子有些興奮起來。

    “并肩子，這幾日會有一鏢局路過此地，聽聞是鹽商的本錢銀子，我已經報給了大當家，三日內，咱們山上的人馬就會下山，到時候一同回山，豈不是更好？”

    孟繁森點點頭，拱手道：“那就麻煩大哥了。”

    劉小琪聽了這么久，早已經聽得明白真切，此時她才發現，自己的哥哥居然不是行走江湖、仗義疏財的大俠，竟然是人人畏懼、殺人奪財的綠林響馬！一想到此處，臉色不禁變得蒼白，渾身發抖。

    “夫人是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風寒？”花舌子看到劉小琪的變化，不禁問道。

    花舌子把劉小琪當做了孟繁森的媳婦，孟繁森也沒有點破，畢竟這出門在外，這樣的身份更加方便。當孟繁森也看到劉小琪蒼白的臉色時，這才想起來她也在身旁，想必這些話嚇到她了吧！

    孟繁森一把把劉小琪摟在了懷里，面露心疼之色說道：“我媳婦與我奔波了一路，受盡了不少的苦，還染上了風寒，都怪我，唉！”

    劉小琪被孟繁森摟在了懷里，也沒有掙扎，像是一只溫順的小羊。也不知是溫暖，還是害怕。

    花舌子十分爽朗，出門就要去給她熬些姜湯，孟繁森謝過了花舌子，并又談了幾句，約定好聯絡的方式，便找了一間客棧住下。

    這一次，孟繁森二人不像平時住在兩間客房，而是找了一間，劉小琪住在床上，孟繁森住在地上，二人中間隔了一個簾子，以便尷尬。江湖兒女本也沒有那么多的講究，一切都是為了方便。這倒不是孟繁森有什么不軌之心，也是為了她的安全，因為孟繁森隱隱有些感覺，斷緣山人馬的這次下山，肯定不會十分順利。

    “你有什么要問的嗎？”

    孟繁森買了一些小點心，遞向了坐在床角抱在一團的劉小琪。

    劉小琪沒有接過去，孟繁森把點心放在了她的身旁，他走到桌子前，一邊喝著茶，一邊說道：“你知道我為什么想給你找個好人家嗎？今日你也看到了，聽到了，我是個響馬，不是什么大俠。響馬做的是殺人越貨的勾當，隨時都有掉腦袋的危險，亡命徒的日子可不過啊。”

    劉小琪抬起頭，看向孟繁森，臉上也沒有什么太多的表情，靜靜地看著他，靜靜地聽他說。

    孟繁森想要喝酒，因為心中多了許多的惆悵，一時間不知如何去釋懷。

    “我答應過你哥，保你安全，給你找個好人家。他是為了報我的恩而死，我也不能負他。我們江湖中人也許沒什么良心，可一諾千金，說到做到。等此事做完，我便給你找一戶本分人家，讓你風風光光地嫁過去！”

    劉小琪聽完此話，不禁梨花帶雨，抹著眼角的眼淚，低聲道：“你就不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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