翦清秋這次抄寫佛經,似乎用了很大的心思。
黎玉萱跟著抄寫時,以為她抄上一遍二遍后,也就放棄了,是以才有樣學樣,陪著她一起抄寫。
可沒想到翦清秋認真上了,午飯亦是送到房間里來吃的,囫圇著吃過后,又繼續埋頭抄寫。
“清秋,你的手不酸嗎?”
黎玉萱實在忍不住了。難道這陰雨綿綿的日子,她們姐妹倆就只能躲在屋子里抄寫佛經?難道就想不到更有意思的事情做了?
“酸,怎么能不酸呢!可,既然開始抄寫了,就要本著顆虔誠的心。不說連著抄上七七四十九日,但也得堅持抄寫三日,方顯我等禮佛之心!
“三日啊!”
黎玉萱揚了揚酸得幾乎抬不起來的胳膊,有心想罵幾句,可又怕褻瀆了佛祖,真惹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來。
翦清秋偷偷瞄了瞄她,不覺心頭竊喜,““玉萱真是難得。【乖敢馀阄铱葑。其實你大可不必,而我如此,是因為我心中有所求,求我這腹中孩兒能平安降生。但你玉萱卻是事事順意,暫且無所求,又何必強迫自己與我一樣呢?””
“清秋,原來你是因為這。∧俏腋门阒懔。三日就三日,三日不是一眨眼、再一眨眼就過了么,很快的。”
黎玉萱不知是在安撫自己,還是在安撫翦清秋。在她的認知里,翦清秋能這般安靜,應是如她自己所說,她心中有所求。
作為姐妹,她理當與她同進退。
陰雨綿延的日子過了四日,到第五日的時候,天終于放晴了。烏云散開,白云飄忽,一輪紅日早早從東方升起。
翦清秋再見那輪紅日,一時竟覺得份外親切。青稞知道自家大小姐正盼著天空放晴,然后去紅葉寺誠心拜謁佛祖,因此,一大早的就讓青橙備了一些煎餅,帶在路上食用。
畫兒亦興奮地為黎玉萱打點這、打點那,主仆倆難得地變得和諧起來,畫兒內心里甚是感激關燁的指引,一顆心已經完全向著關燁那邊。
姐妹倆相攜出門,各自僅帶了一個丫頭,疾風與凝風自是不依的,他們雖然是受命于駱云霆前來保護翦清秋的安危,但自從與翦清秋生活在一起后,打內心里把她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沒辦法,翦清秋只得讓凝風跟著,變成了一個背包跟隨的小廝。
姐妹倆到得橋頭時,關燁早站在那里候著,他的一身灰白錦袍被橋頭的風吹得勒勒作響,就那么立在那,亦有無盡風華。
翦清秋對著他上上下下打量幾眼,不覺嘖嘖嘖感嘆起來:“秦王世子真是難得。≡趺瓷岬蒙崃四橇裂鄣拇蠹t錦鍛,而選了這般低調顏色的衣服穿上呢?”
關燁微微笑了笑:“入鄉隨俗,本世子也不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之人,這點人情世故還是懂得的。再者,你們姐妹倆相約出行,本世子既然想跟著,自是得迎合了你們的心理才行,要不愿,各自都弄得不愉快,亦非本世子所愿。只是,本世子還是想多嘴問一句,兩位還真打算走著去?”
“清秋,我是沒什么,可你就太累了,還是讓凝風趕一輛馬車來吧,或許還能在紅葉山上淘點什么來!
“……”
翦清秋原本就沒那么執著,只是之前放了話,亦不好自個兒先反悔了。這會兒便作勢想了想,深覺黎玉萱的話說得在理。
若能淘點什么來,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現在,清風莊院里每天都要收好幾車桐子果、茶子果,這些都是從各地轉運過來的,最終匯總到這邊。
茶油、桐油的買賣根本用不著運到壹品的銷售鋪子里,京城與郡陽府的富貴人家就在開業的那日早早預定了,有些靠了后的,還沒有預定上。
翦清秋預想過會是這樣的結果,植物油用來食用在大周本來就是稀罕物,又何況是茶油這種采摘自山里的極品植物油呢?
駱云霆得了皇上的屬意,已經著手準備豆類的榨油坊,過了這幾日,應是誰備妥當了。
事情一定,翦清秋似乎沒了前往一觀的沖動。不用前去觀望,她在這個莊子上,一時半刻,當真就沒什么事了,便研究起佛禮來。
在大周,自天子到下面的平頭老百姓,并不特別推崇佛教,但卻定有禮佛日——十二月十二日。
現在,剛邁進十月,離大周法定的禮佛日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翦清秋自是無意等候。
心中有佛,什么時候都不會覺得早,也不會覺得晚。
而翦清秋心中是否有佛,那就只有她自己明了了。在她看來,一個人的心中還是得有點信仰的。
在前世,完成自己的使命就是她的信仰。而到了這一時代,她時而會覺得迷茫,她現在這般存活著,于這個時代、于她本身的生命個體而言,終究有多少意義?
也就是在她迷茫的時刻,她想到了抄寫佛禮,這時代的佛禮并不深奧,卻能直擊人心,似乎,這時的她,需要佛禮的洗禮,從而找到本真生活的意義。
凝風最終駕來了一輛馬車,翦清秋與黎玉萱與各自的丫頭坐了上去,沿著樹影婆娑的堤岸一路向東而行。
在北岸上觀看北邊忙碌的人們,他們根本沒有那么多心思去追尋本真存活的意義,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所求也不過是一家人能吃飽穿暖。
看著那些忙碌的身影,翦清秋突然覺得很慚愧。她有什么理由,把一個生活在物質豐富年代的人的所謂精神追求,帶到這個物質匱乏的時代呢?
不難看出,那些農人是在翻地,準備秋播了。
翦清秋聯想到自己的莊子上,她似乎沒想過秋播。李滿倉與陳老實等還為此特意問過她,聽她說有自己的安排時,嘴上雖沒有說什么,心里自然是舍不得那么多地就那般荒一個冬春。
說起那將近五百畝的田地,翦清秋亦不想就那般浪費了,如果應季種上冬小麥,冬春時節根本不用考慮河水漲水的問題,那是能看得到的一季收成。
可,她大致看了那些田地,離河堤近的,上面已經漫了一層沙土,她想著乘這冬日里,清水河干涸的時候,把田地及清水河淤泥來一個大翻轉,只是時間末到,到時什么樣,翦清秋也說不準。
不過,她預備辟出幾十畝做魚塘,肯定是要落實的。她的莊子上的田地就這么放任著,沒成想駱云霆莊子上的田地也跟著就那么放任著,使得兩個莊子上的佃戶每每碰了頭,都會可惜地哀聲嘆氣一陣,也不知兩位東家是如何想的。
他們是不需要依賴田地過日子,可他們這些種慣了田地的人,突然哪一天不種了,即便手頭上還有事情做,亦難免心里頭不是滋味。
翦清秋只有見了這田地里到處都是人影的場景,才稍稍明白這一點。
曾經,她也想過淘點別樣的種子來,只不過未能如愿,是以把秋播這事完全忘了。
“姑娘,到了!
凝風“馭”的一聲,馬車停在了紅葉寺的山腳。在山腳的位置,剛好就有那么一戶人家,看到翦清秋一行,便笑著迎了過來,幫著牽了馬車停進馬廄。
“客官要不要歇一歇,喝點茶水了再上山?”
許是在電視、電影里見識得多了,像這種開在荒郊野外的店,多半是黑店,翦清秋甚至能聽到后院里有磨刀霍霍的聲音。
“店家,不用了,我等都自備了茶水,難得店家如此盛情,只要幫我們侍弄好馬兒就行了!
翦清秋這么一說,關燁騎著的一匹馬也交到了店家手里,同時,還煞有介事地從懷里摸了幾個銅板出來,打賞給了熱情的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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