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西婭來到方宇晟面前：“別這么小氣嘛，拳場上切磋，打與被打都很正常。”

    “被打的不是你，你當然站著說話腰不疼。”

    “我和你開玩笑呢。”

    “我去！”方宇晟要被她氣樂了：“中國人有句大俗話：打人不打臉，你大小姐可好，盡朝我臉上招呼，這叫什么知道嗎？一個字：損！兩個字，你太損了！你知道你打我之后發生了什么嚴重的事嗎？我好幾天都不敢以真面目見人，防止人家問我臉怎么了。就那幾天，我錯過了和西德客戶的商務會面，一個大單子就完了！那都是被你害的。”

    辛西婭捂著嘴樂，過了一會兒說：“我以為你是練家子。”

    方宇晟翻了個白眼：“憑什么？我長得和普通人不一樣？”

    “因為嚴老板親自陪同來的，我又聽到他推薦你陪我練拳。”

    方宇晟心里頭又開始問候嚴俊杰祖宗十八代。

    辛西婭又抿著嘴笑。過了會兒，她用她那頗為動聽的嗓音對方宇晟說：“要不，我請你吃頓飯，算是賠罪啊。”

    這么一來，方宇晟再氣個沒完，就顯得小家子氣了。總之，這個虧，他是吃定了。讓美女破費，他也做不出來。回絕不禮貌，他也只能故作大方：“算了算了，當沒發生過，我不跟你計較。”

    辛西婭卻很堅持：“吃頓飯嘛，怕我請不起么？”

    方宇晟看看店里面，孫曉靜還在和業務員暢談，談一會兒簽一會兒。辛西婭盯著他等他回答，方宇晟就很果斷委婉拒絕：“對不起，我這幾天都沒空。”說完安慰她道：“沒事的，我已經不記恨你了，你放心走吧，想干什么干什么，不要留心結。”

    辛西婭剛剛生動起來的臉突有板起來。眼中流轉的秋波也消失了，刀子一樣鋒利得戳人。

    方宇晟有點莫名，心里奇怪，嘴上卻沒繼續問。

    他的態度如此疏遠，辛西婭更加不高興，冷哼一聲，帶上墨鏡，開車走了。

    方宇晟聳聳肩，回去4S店里。

    孫曉靜做完所有的手續，出門上了他的車：“剛才和誰聊天那，很高興似的。”

    方宇晟很是嗤鼻：“我那都能叫高興，這世上就沒什么能讓我不高興。”

    “不是紅顏知己或是慕名而來女粉絲之類？”

    方宇晟聽出她旁敲側擊的意思，飛快側了一下臉：“孫曉靜同志，請注意你對你未來老公的態度。雖然我們還沒有領證，沒有正式舉辦儀式，但是，我們未來就是朝那兩個方向去的。彼此忠誠很重要，你不會認為我連這一點都不懂吧。”

    真是老總沒做幾天，老總的架子端得杠杠的。

    孫曉靜舉起右手：“對不起，方總經理，我為我不當的言辭向你道歉。”

    “光說不夠心誠。”

    “那你要怎樣？”

    方宇晟指指自己右臉。

    “你發春啦！”孫曉靜一掌劈過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這么多車來車往——好好開車！”

    孫曉靜首付2萬8，零利息貸款買車的事，她晚上就告訴了自己老媽。

    于陳鳳一聽這消息，眼前頓時一陣發黑。她丟下剛洗了兩個的碗，讓孫東平接棒繼續洗，抄起電話，她就開啟她那獨有的于式言語轟炸。

    “孫曉靜，你存心氣死我跟你爸爸，是不是？”

    孫曉靜深呼吸，保持冷靜，輕聲細語說：“媽，也就十萬塊錢，我首付兩萬八，余下的，其實都用不了兩年——”話剛說到這兒，于陳鳳暴怒打斷：“放你的狗屁！”

    這六個字從于陳鳳嘴里出來，講一遍，那是遠遠不夠的。

    于是乎，孫曉靜可憐的耳朵接下來又聽了好幾遍：“放你的狗屁、放你的狗屁、放你的狗臭屁！”

    然后，于陳鳳才開始正題：“我說你上班之后，工資怎么都不拿回來。原來自己存起來自己準備活砸，是吧？我和你爸爸也不眼望你這個錢了，可是你拿這么點錢去買汽車，你不覺得你連自己幾斤幾兩重都不曉得了嗎？我要是有錢，這面子我也會要的。可惜，你也是個沒得個屁本事，卻非要打腫臉去充個胖子。”

    孫曉靜剛給自己營造起來的信心，火速崩塌。

    于陳鳳巴掌在電話那頭拍得山響：“你臉疼吧？啊！打腫臉充胖子，你這個死丫頭臉疼不疼啊？現在錢全被你買了車了，馬上結婚，你準備自己空身人，自個兒走進方宇晟家里去吧！”

    孫曉靜有些蒙：“媽，你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男方下娉禮我們得準備嫁妝你懂不懂？男方如果買房買車，這些財產也都算你一份，那我們貼裝修、買家電什么的，至少回個10W上下。你結婚前后這段時間的衣服，按照道理方宇晟也是要出錢的，那婚紗，我們是不是得租個件把二件？別人家辦婚宴，新娘子都要換衣服的，這是我們準備的。”

    孫曉靜傻眼了。

    于陳鳳接著說：“原本你的工資，加上我和你爸爸這些年攢下來的，再和你姨娘借一點，也就差不多了，你倒好，以前的買衣服、鞋子穿了就算了，好容易攢點下來，又全砸汽車上去了。好啊好啊，既然你準備光溜溜嫁到人家去，也不怕親戚朋友笑掉大牙，我干嘛不成全你呢？”

    這一夜，孫曉靜可難過了，躲被窩里幾乎哭了好久。

    第二天，她疲于應付工作，暫時把這事丟在一邊，回到家里，于陳鳳卻又繼續和她算賬：“你結婚，我們家里不管怎樣都要重新弄一下的，外墻要重新刷一刷，我和你爸爸房間就算了，墻紙、地磚的，我們不講究，但是你房間的吊頂都有裂紋了，得重新打天花，地上本來的瓷磚不好，現在也要重新鋪一鋪？床也要買啊，結婚是喜事，東西要出新，柜子買一組，再給你那邊添臺電視，還要裝個空調，以后你們回來住，夏天不熱冬天不冷的——一起算算，我們還得額外再準備三四萬塊錢。”

    孫曉靜哭著叫起來：“我都已經把錢都花出去了。”

    “所以啊，你明天就去把汽車給退掉！”

    孫曉靜頓時覺得天昏地暗。

    這汽車是說退就能退的嗎？再說，方宇晟本來就不贊成她自己買汽車，自己硬是不聽給買了，現在方宇晟媽媽一定已經知道，說不定還挺高興，她再這么一退，方宇晟可不得瞧不起她，同時，那個白老師能饒得了她？

    孫曉靜哭著對于陳鳳說：“媽，當我求你好了，這車是退不了了，你說的那些事，錢，能不能和姨娘先借著。我沒多少時間就可以全還給她了。”

    于陳鳳破口大罵：“你腦袋被狗吃了，說這種不著邊的胡話？打你小的時候，我就經常向人借錢，借到現在，好容易不需要借了，你上班了，一年也有七八萬塊錢，去年還顛巴顛巴跟我說，你以后一年至少15W以上收入，我還高興呢，結果呢？連你結婚我也向別人伸手！你讓我怎么跟別人張這個口？”說著，又把電話給摔了。

    孫東平勸說：“歇歇火。”

    “歇你媽的頭！”于陳鳳一肚子怒火沒地方撒全撒他頭上：“如果不是這個死丫頭非要找這種人家，我們這條件，貼上個1萬2萬就足夠了。偏偏要找那種人家——方宇晟是好，年紀輕輕就很能干，樣子也不錯，這些難道我不知道嗎？可是這么好的男孩子，家庭條件又那么優越，是給我們這些人家準備的嗎？她孫曉靜怎么就不動動腦子呢？”

    孫東平說：“丫頭和方宇晟有感情。”

    “有她個屁的感情。”于陳鳳的習慣就是說話之前必得先罵一句：“她就是看上他條件了。我給她介紹的油田的那小秦，人家一樣是大學生，刻苦本分，不比方宇晟差到哪里去。說差，也就沒有一個做老總的爸爸。方宇晟他媽，就一小學老師，能了不起到哪里去？還不如小秦媽媽呢。”說著說著也傷心起來：“我們家這女兒啊，心里一定恨死你和我了，為什么都是畢業之后一起奮斗，人家方宇晟的爸爸一出手就能買公司買汽車，而我們，連她的婚姻大事沒她自己都辦不起來。”

    孫東平聽她這么說，也忍不住長長嘆息一聲。

    于陳鳳料想得一點兒也沒錯，孫曉靜這時候窩在出租屋的房間里，咬著被子一邊哭一邊怨恨的正是自己的身世。

    為什么別人談戀愛就那么容易，而自己就必須這么一波三折？窮有罪嗎？再說了，人家父母也是干了一輩子，自己父母也是干了一輩子，為什么只有自己的父母臨到自己要結婚成大事的時候，幾乎一分錢也拿不出來？

    昨天還意志滿滿買了汽車，想到過不多久自己也可以開著車子去上班，心就特別激動，人好像都要長翅膀飛翔，今天，這讓自己一度非常興奮的大件兒，就變成了一座大山，重重地壓在自己身上！

    父母，從來就不是她的靠山。

    連親愛的男朋友，現在的問題，也羞于向他啟齒。

    孫曉靜突然之間就變成了一只鉆入風箱的老鼠，四處受氣，還沒處躲。

    周一，她依然精神萎靡。李燕關心地問：“又和你家方宇晟吵架啦？”

    “沒有啊。”孫曉靜懶得糾正她“又”這個語病，沒精打采坐下來說：“車子買了，我成了徹頭徹尾窮光蛋。”

    李燕說：“過一段時間錢還了就行了，一時的窮有什么要緊？”

    孫曉靜找到了唯一的知音，坐正了說：“我也是這個意思。你看，松云現在的情況這么好，資金流動，光是籌劃上市，數額就大得驚人。我做他們的業務，一年下來，15W那是肯定不止的。”

    李燕立刻妒忌地說：“那你還抱怨什么呀？你都抱怨，我們這些做小散戶的，干脆去跳樓算了。”

    孫曉靜重重地倚在椅背上上，說：“還不是我的媽媽和我的婆婆雙重加壓，一個不讓我亂花一分錢，一個看不得我一分錢不花，我的15萬，那是年底之后的事了，可是現在，哪怕一分錢，對于我來說都是至關重要！愁死我了！”

    正說著呢，電話來了。孫曉靜一看號碼，急忙拿著手機奔到走廊里。于陳鳳在電話里跟她說：“曉靜啊，媽媽已經跟姨娘伸過手了。”

    孫曉靜立刻感動起來，說：“真的呀。”心想，到底是親媽，關鍵時候還是愿意犧牲自己的臉成全女兒。

    但是于陳鳳下面的話又像滿滿一盆冰水澆過來：“我跟你姨娘說了，方宇晟家心疼兒子，也重視你這個媳婦，準備房子小的都不準備，出手就是別墅。面積很大，花很多錢，購房上我們也伸不上手，裝修費用也大得不得了，意思一下，我們決定出20萬。其中10萬由我們自己準備，還有10萬，請你姨娘幫幫忙。”

    孫曉靜跺腳說：“你干嘛要吹這種牛？方宇晟家什么時候說要給我準備別墅了？他們家本來就是別墅，近600平方的大房子，準備婚房肯定也是公寓式，意思一下，不可能再買一套啦！”

    “那你讓我怎么辦？我話已經說出去了，要么你讓方宇晟說服他爸爸媽媽去買，要么你就和他分手。我告訴你，就算你一廂情愿私自做主也要和方宇晟結婚，你娘家，包括你爸媽一個都不去給你撐場面，到時候你被方宇晟家人看扁了，結了婚也幸福不到哪里去！到時候不要怪我事先沒提醒過你！”

    李燕坐在位置上，看著孫曉靜一頭陰云走回來，關心地問：“是你媽吧？又給你加什么壓啦？”

    孫曉靜望天長嘆，說：“別提了，麻雀想嫁鳳凰，真正難過的不是鳳凰，而是麻雀啊！”

    她說這話時，馬璐璐正好抱著文件，從劉彥宏的辦公室出來，經過這里。

    馬璐璐沒聽到前面，只聽到“麻雀”“鳳凰”這樣的字眼，頓時目光一寒：“孫曉靜，你還有完沒完？”

    孫曉靜正伸著手臂，問天無語，聞言愣住了：“什么？”

    馬璐璐惡狠狠剜她一眼，昂首而過。

    這不是人倒霉時，放屁都砸腳后跟嗎？

    孫曉靜更是氣了個半死。

    李燕拱拱她，讓她不要和馬璐璐一般見識。后來，她們單獨相處時，李燕才告訴孫曉靜：“馬璐璐和那個450萬分手之后，450萬一直纏著馬璐璐。不是為了要和她再續情緣噢，而是讓馬璐璐賠償他半個月來的經濟損失。”

    “啊？”這可有點刷新孫曉靜的三觀。

    “吃飯的，買禮物的，一筆一筆，那個450萬居然清清楚楚記在一個賬本上，夠絕吧。”

    “奇葩！”

    “項鏈耳環手鐲戒指，450萬都不要現的，要錢，因為他說，這些就是為了滿足馬璐璐虛榮購置的，自己拿回來也沒用了。這樣連著七七八八地折算一下，據說馬璐璐拿著計算器一連摁了十幾遍呢，確定無誤摁出來的數字簡直嚇了她一跳。”

    李燕說了個數字，孫曉靜也被嚇得當場打跌。

    “28萬？這不是要馬璐璐的命嗎？”

    不過，也夠讓孫曉靜和李燕下巴頦砸到雙腳面了：馬璐璐半個月，居然能用掉人家28萬。

    天哪，難怪劉老板讓她以身相許呢。

    這種情況下，真的是要么還錢要么給人，不然雞飛蛋打，450萬不虧死了？

    “那馬璐璐還不還呢？”孫曉靜問。

    “原本當然不肯還啦，28萬，一旦還掉了，也就意味著自己花自己錢，半個月花掉了28萬，這不是離譜極了嗎？但是，450萬也不是省油的燈，屢次討要不成，就揚言要找行領導討說法。”

    “這么絕啊！”

    “所以啊，馬璐璐心一橫，拿出自己的積蓄，最終了卻了此事。”

    “唉——”孫曉靜不禁一聲長嘆。這么一來，她也就不怪馬璐璐為啥對“麻雀”“鳳凰”的字眼敏感了。

    馬璐璐真是一個鳳凰病，偏偏總是攀不上鳳凰那種命啊！

    所以才誤以為孫曉靜背后誣賴她是“麻雀”！

    不過，這是馬璐璐的煩心事。孫曉靜聽完了之后，也就罷了，她還得為自己的煩心事愁到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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