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語樓不愧是魔界第一樓。魔君沖破封印的消息一傳十,十傳百,九州四海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就是凡間的一些修真之人,也知道了這件事情。因此禪語樓聚集著形形色色的人物。
魔族與其它世族不一樣。世族以血緣關系維持,貴族壟斷著最好的資源,平民百姓根本無法獲得。而在魔族只要能賢能之士,便有機會成為人上人,這里沒有種族,性別之分。有能者,居上。
在世族不得志的仙人,來到魔族歷練的人很多。有人將魔族當做跳板,在九州四海之上有些名氣之后,建立了自己的家族。也有的人,由魔族培養,回到自己的世族中去。總之,蚩尤從來不會在乎這些人的來去。
雖然是有能力者,居上。但是蚩尤也不會什么人都會成為心腹。蚩尤這番沖破封印,魔族士氣高漲。仙人妖怪絡繹不絕地涌入魔界。有的人抱著打探消息的心思,有的人想趁此機會揚名九州,也有人想要投身于魔族,等等。
不知道是誰傳出來,魔族的君主蚩尤喜愛到禪語樓吃飯,這家酒樓也就成為了,九州四海之內想要一睹蚩尤風采之人必來的場所。
宓如不喜歡熱鬧,唧唧咋咋地說個不停,她頗感不適。隨意吃了幾口菜,尋了個理由離開。
“我跟你一起。”
邵英放下碗筷,站起來,跟在宓如的身后,兩個人一前一后,在眾人的矚目之下走了出去。橋的兩邊有小攤販吆喝著,烤玉米,烤地瓜的香味穿透著整條街道。
“老板,一個烤玉米和地瓜……”
“客官,您拿好,小心燙。”
“謝謝。”
宓如道過些,問著地瓜和玉米的香味,走在前頭,邵英張了張嘴,想要叫她。過了許久,兩個人路過一間涼亭,宓如走進去,坐下。清風拂過她額前的碎發,陽光落在清澈的湖面上,泛出點點星光。
“跟了我一路,你想知道什么?”
邵英走了過去,宓如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坐吧!”
她摞了摞位置,示意邵英可以坐下。
“吃么?”
邵英剛想拒絕,宓如已經將玉米和地瓜放在她身上了,“其實我不愛吃這些,問著很香,不代表吃著好吃。”
“謝謝。”
邵英的聲音很小,宓如淺淺一笑,望著碧波粼粼的湖面,心情也寧靜了不少。
“她死的時候說了什么?”邵英咬了一口地瓜,香味撲面而來。
宓如咽了一口苦水,笑容漸漸消失了,許久之后才開口,“她、讓我替她報仇。”
“嗯。她一直沒能放下這件事情,其實死亡或許對她來說是解脫。”
“死,并不是解脫……”
氣氛突如其來地安靜。邵英看著少女蒼白的臉龐。是了,死亡也許不是解脫,卻是活著的人給自己的一個心理安慰,是活著的人的解脫。
“死的時候,世間的一切,都能看得見。靈魂消散,會化成人間的四季風雨,時時刻刻都能感知到這個世界,你能看得見你愛的人,而你愛的人卻看不見你。在那個世界,只有沉默,沉默,永遠的沉默,就像黑夜之中冒著光芒的螢火蟲,誰也不知道它點亮自己的時候在想什么?起風了,風又在想什么?”
“嗯,嘗嘗嗎?”邵英遞過去玉米,宓如搖了搖頭,看著遠方。
“我挺害怕死亡的,我死過一次,那種感覺實在不好,所以,我現在很惜命。”
“活著總比死了好,重新得到的生命,理應當好好珍惜。”
“那你絕得,我應該放下九州四海,找一處安靜的地方,平淡地活一生嗎?”
“心中一旦有了掛念的人,就難以走開。”
“是啊,他們都在紅塵之中,我又怎么能離開紅塵呢?”
“殿下想通就好。”
“我發現你不一樣了。跟以前不一樣。”
“臣下一直都是臣下,未曾變過。”
“嗯。”
宓如此刻想到了一個兒時聽到的故事。一個農夫懷疑鄰居偷了自己家的斧頭,每天打量著鄰居家的一舉一動,越看越覺得鄰居家的行為十分可疑,甚至他還覺得鄰居一定殺過人。最終他在自己家找了斧頭,這才發現,鄰居的行為再正常不過了。
從前不了解一個人,總是對她有偏見,最后才發現,其實都是自己太過狹隘了。
“冤家路窄,宓如仙子從區區鬼差成為萬人矚目的神女,怎得如此自甘墮落與妖魔為伍了。”
又是這個聲音,宓如聽到瑤池仙子的聲音,就覺得心煩。不知她是不是上次黑水池的懲罰不夠,如今又來挑戰她的忍耐度。宓如轉過身去,根本不屑看她。
“瑤池仙子來魔族莫非是想投靠魔族了,上次黑水池懲罰竟沒能讓瑤池仙子長記性么?”
宓如掃視了一眼瑤池,她帶著面紗,雙目之間暗藏著洶涌彭拜的恨意,恨不得將宓如淹沒。如今是在魔界,蚩尤的地盤,她一個仙族之人,怎敢造次。
“她是來送邀請函的,不用理她。”邵英的聲音悠悠地傳來。
瑤池恨恨地看了兩個人一眼,騰云飛向九天,宓如手捏仙決,驅來一場雨落在瑤池經過的地方,懶懶地靠在涼亭上,雨滴伴隨著日光落在澄凈的湖上,別有一番滋味。
“她來送什么帖子。”
“邀請蚩尤去仙界吧!明面兒上,魔族也是九州的世族,天族作為九州四海之首,魔族君主歸來,自然是要宴請一番的。”
宓如當真高估了天族的臉皮。
“哦!蚩尤去嗎?”
“不清楚,魔君或許會去吧。”
“嗯。”
“殿下跟魔君一起去嗎?”
“不去。”
“為何?”
“不為何。”
“殿下若此番無事,盡快會魔宮吧,這段時日魔族不太平,恐傷了殿下。”
“我知道,你先去吧!”
“我陪您。”
“不用。”
“那您自己注意。”
“好,不要躲在暗中了,千萬別被我發現了。”
“是。”
邵英折回來將剩下的玉米和紅薯抱著走了。宓如坐在涼亭之中,驅來的雨落完了,陽光灑遍湖面,金光閃閃的。
邵英回了禪語樓,大家依舊吃吃喝喝聊天,心情很是不錯,見她拉長著臉回來,瀟湘君子立刻上前趣安慰。
“不要說話,現在最不想聽見的聲音就是你瀟湘君子的。”
瀟湘君子一副摸不著頭腦的無辜模樣,悻悻地收回了目光,低著頭默默地吃菜,有時候偷偷地瞄一眼邵英。
“別生氣了,來吃個雞腿。”
無名長老夾了一個雞腿放在邵英的碗里面,邵英恭敬地接過,到了一聲謝謝,并未吃那個雞腿。
……
蚩尤受到天族的請帖,本意不想去,不知道天族是不是故意的,竟然將宴席設置在了凈月宮,凈月宮是什么地方,凈月仙子的住所。桌案上供奉著一枝干枯的蓮藕,他的手觸及到腰間的銀白色的羽毛。神識里一陣動蕩。一股燒焦的問道出現在他的鼻腔之中。
門開了,青衣黑發的女子走了進來,她徑直坐在他的對面,撐著腦袋,臉上略有疲勞的神情。
他忍住神識里的翻山倒海,笑著問了一句,“玩的開心嗎?”
“既然不舒服,為何要裝出一副很開心的模樣。”
蚩尤一愣,宓如目光落在桌案上枯萎的蓮藕,心中一陣酸楚,她與凈月仙子說不上交情深,若不是在翻轉陰陽陣中的那一段經歷,感情才加深了一些。以前每每到天族去聽法會,她都會偷偷地到凈月宮聽小精靈們將九州四海好玩的事情。
如今看到她的遺物,不免有些悲傷。
她手指之間凝成數個星光,飛入蚩尤的五官之中,片刻的調息之后,他感覺神識安定了不少。
“三萬年不見,神力精湛了不少啊。”
“我只是加了一味藥材在里面,所以才能產生效用,并不是神力精湛了。”
宓如根本不可能神力精湛,三萬年前,她用自己全部的神力封印了昆侖鼎,這三萬年里一直作為一個鬼差活著,學習的也都是仙家法術。幸虧她身上有一半伏羲的血統,才不至于被仙家術法所反噬,所以哪里談得上法術精湛了。
“你加了什么藥草?”
“無憂草。”
原來是此草,無憂草生長的人間,凡人不知其功效,便將之當成野草,鏟了,除了,可無憂草似乎格外喜愛凡間,來年的春天生長得比前一年要更茂盛。
“天界的宴席你去吧!”
“嗯,好。”
宓如盯著他,白來了一趟,他本來也是想要去的,她何必來多添一嘴呢?
“那我先走了。”
“等等,一起吃晚飯吧。”
“不了,我已經吃過了,你自己吃吧!”
“宓如仙子怕我嗎?”
激將法,無奈宓如十分吃蚩尤的這一套。晚餐布置得十分簡單,兩個人在院落里,周邊皆是花木青草,仿佛回到了十萬年前在靈族幕天席地,大家一起春游時的場景。
陷入回憶的不只是宓如一個人,蚩尤也不例外。被封印在苦海的這些年,他有多少次活不下去的念頭,想起在靈族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他咬著牙,堅持堅持,就好了,那樣美妙的日子,終有一天,他會重現帶回來。
宓如喝了點酒,臉頰紅紅的。指著蚩尤的鼻子,就開始大罵起來,“你、你在怪我,是不是,王八蛋,說拋棄就拋棄,跑到這鬼地方、來當什么魔君,什么鬼地方,你、怎么這般無情。嗚嗚,無情的不是、不是你呀,是我。我怎么能把你一起封印呢?我怎么能把你囚禁三、三萬年呢?”
一字一句,這十萬年來的悲痛,這一刻,字字珠璣,她悔啊,她恨啊,她怪自己怎么這般無用。
“我太沒用了,我守護不了你,保護不了驚凌,我誰都保護不了。爹,娘,你們快回來,女兒好想好想你們。”
一聲爹娘,蚩尤的立刻繃不住,眼淚在眼角打圈,趴在桌面上,顫抖了好一會兒,捂干了淚水,悲傷地拂過宓如散落在額前的頭發。猛地被宓如抓住,“驚凌、我愛你、我愛你,好愛、好愛你,我活不下去了,你不能離開我。”
“驚凌不會離開你的,永遠也不會。”
“不,你會,你要是死了,你就會離開我了,我要是死了,我就離開你了,我不想死,也不想你死,所以我們必須分開,求你,以后不要再來找我了,宓如求你了。”
“不會的,你們都不會死。”
“真的嗎?”
“真的。”
宓如和驚凌,命格相克,兩個人相愛必有一死必有一傷,多年之前青離君子替宓如算了一卦。蚩尤告訴了女蝸,他那時尚年幼,對于感情懵懵懂懂,哪里明白為了愛情,可以犧牲自己生命的時候。根本沒有將這一預言放在心上,卻在多年之后一一應驗。
他遇到凈月之前,從來沒有相信過愛情,更不談為愛而犧牲生命。不知不覺之中,他們一行人都走上了這一條路。
“好了,睡吧,睡吧,不要在難受了,一切都會好的,都會好起來的。”
蚩尤將神力注入聲音之中,緩慢府穿透宓如的神識,她的氣息緩緩平穩起來,陷入了沉睡。
“好好睡一覺,明天你就可以見到他了。”
蚩尤的黑衣與黑暗融入一體他十指合掌,宓如全身散發出淡色的彩光。四顆補天彩石從她的身軀之中浮現在空中,一顆一顆落到了蚩尤的掌心處。
嘎吱一聲,房門開了,蚩尤融進黑夜。躺在床上的宓如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她是故意的,補天彩石,無法在留在她這里了,她每一刻都在絕望中度過,她不停地與自己的初心做斗爭。盡管她明白重洗九州是不仁義,不道德的事情,可是啊,這也是最好的辦法啊!
她泣難成聲,眼淚珠子落在被褥上。屋外突然電閃雷鳴,狂風掛過,傾盆大學猛然落下來。
這場雨下的很大,驚凌站在廊檐之下,伸手去接落下的雨水,晶瑩剔透的雨水從指縫見落下,白衣黑發,霧氣籠罩在周圍,朦朧虛幻,不似真的。
宓如睜開眼睛,她做了一個夢,夢中驚凌隱藏在虛幻之中,她想要抓住他,她追上去,他就往后移動,那條長廊好似永遠也沒有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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