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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熾昭穹 第187章 江南危機

作者/旌眉 看小說文學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次日午后,天子御輦停在御史臺。

    御史中丞事先并未收到任何諭示,慌忙接駕,聽聞天子要見一翼遮天,正要提人,李壑道:“不必驚動,朕與一翼遮天見過面,只想短敘幾句,愛卿著人帶路。”

    御史中丞親自引領,暗想匪首果然了不得,凜王、天子先后來見,不知情的還以為地下藏著什么神佛菩薩。

    兩排燈籠將虎頭牢照得內外通亮,侍御史見江粼月懶懶橫臥,上前打開鐵柵,拖動鐵鏈:“天子蒞臨,速速見駕!”

    李壑擺了擺手,“你們退下。”

    御史中丞不放心,李壑板起臉,眾人只得退至牢外。

    鐵鏈嘩楞一響,江粼月悠悠坐起,“陛下,別來無恙。”

    萬仙陣那晚李壑太過驚恐,只記得和妻兒抱作一團,其他人的相貌都記不太清,此刻聽到這帶著戲謔的聲調,才算與印象中的一翼遮天對應起來。

    李壑仔細打量江粼月的面容,低低一嘆,“一翼遮天,朕不想殺你,可刑律如鐵,朝臣憤恨,總要有個交待。你對朕的救命之恩,朕沒有忘,牢獄雖嚴,未必關得住你,所以朕今日前來,是想和你商量一個彼此易與的折中之法。”

    江粼月朗笑出聲,誰對見過自己難堪的人都會心存不適,何況天子,李壑倒不狹促,也沒有帝王之驕,竟然十分真誠的和一個階下囚商議對策,鄺南霄說承業帝本性憨純,看樣子當時在昏君和暴君之間,把賭押在昏君身上,還算明智。

    “陛下有什么折中之法?”

    “朕不殺你,但要留你在此一段時日,等怨憤漸平,朝臣淡忘,朕再找個國吉節慶,大赦舊犯,放你出去。朕以前昏庸不察,現在竭盡所能,勵精圖治,修策利民,朕真的希望你和你的手下不要再偷盜劫殺、禍國亂政。”

    江粼月抑住笑意,“人非草木,陛下待我如此仁善,我也不會令陛下難堪,你要我留,我就留下,在這里收斂自律,安心悔過。陛下力圖賢政,是百姓之福,世上有很多貪懶之徒不勞而獲,圖財害命,但我身邊入了匪行的,大多并非本意,而是亂世所逼,若時世太平,我一定栽桑種地,安穩余生。”

    李壑輕抒口氣。

    江粼月抱起手肘,“陛下可知,強盜之搶,明目張膽,苛稅重賦,比強盜猶甚,而那些暗權在握、漁利于無形的饕貪,又比苛稅重賦更狠十倍。我手下的那些山匪水盜,只是叮在螞蟥身上的跳蚤,螞蟥吸百姓之血,跳蚤吸螞蟥之血,整治這些跳蚤,我可以力所能及,能根治吸血螞蟥的人,只能是你。”

    李壑點頭,“朕明白,江山腐敗,木蛀梁空,朕以前不知外情,入蜀以后,才發現下面層層疊疊,貪婪無盡。依你之見,朕該怎么治理饕貪?”

    “陛下想治水貪還是陸貪,文貪還是武貪,近貪還是遠貪?”

    李壑不知還有這些門類,江粼月道:“貪如巨樹,根系深遠,枝葉龐雜,牽一發而動全局。水有堤壩橋渠、堰工航運、救生賑災之貪,陸有土木井礦、鹽田圩田、山關隘卡之貪,文有采買例費、應考入仕、戶籍稅利之貪,武有亂判冤獄、強征霸地、買兇作惡之貪,京畿近地有攀附別敬、部議貢賦之貪,遠鎮邊關有空員糧餉、虛功債帥之貪。”

    李壑在江粼月身邊坐下,他本不想久留,沒想到攀談起來,越聽越深,許多事聞所未聞,大開眼界。

    他耳聽心記,感慨萬分,“朕竟不知案上的每道奏折、宮中的每件器物,哪怕只是筆墨紙硯、一珠一緞,背后都有利可漁,就連菜湯之中,也混著鹽工的血汗。一翼遮天,這里雖是深獄大牢,朕卻覺得在此說話,無拘無束,十分痛快。”

    “朕委屈你暫留牢中,必不讓獄司苛待你,朕也不想和你做什么交易,逼你為朕效力,但朕相信,你這身本領,終會為國除危,建功至偉。”

    江粼月見他要走,“陛下不想交易,我倒是想,今日一席長談,能否換每天兩桶熱水?”

    李壑點頭答應,看著江粼月心滿意足的面孔,不由一笑,“朕聽聞,你癡迷太白山一個姓林的姑娘,鄺南霄的徒弟?”

    江粼月來了精神,“怎么,陛下想為我賜婚?”

    李壑笑道:“鄺南霄心志非凡,你又如此專情,那姑娘一定不俗,你們若兩心相悅,朕當然愿意玉成。”

    江粼月聽著“兩心相悅”四字,不知為何,心中一酸。

    她情深義重,連以身相許都不會拒絕,卻總是離“以心相許”一步之遙。

    女人的師父曾言,“她會因為心存感激,答應你很多事,但她有一根筋根深蒂固,不到生命灰飛煙燼,不會扭轉消失,她讓你煎熬無奈正在于此,讓你難以割舍也在于此。”

    若不是她為情癡絕,他怎會一見傾心,可他也被這癡絕所阻,強攻智取,都不能破。

    李壑見江粼月愣愣不答,眼神一時熱切神往,一時黯然神傷,看來有關他的傳言,半點不假。

    次日,李壑回批奏折,一翼遮天數案并處,罪責深重,但因萬仙陣救駕、蒲津關助戰、護送難民之功,免于絞刑,改判拘押監禁,若無天子赦令,永世不見天日。

    林雪崚這幾日在凜王府等待消息,早晚和李烮的侍妾舜久一起聊天做針線,陪伴阿迪,得知結果的時候,已給江粼月做了七八身換洗衣裳。

    她回太白山之前,托李烮將衣裳送進獄中。

    李烮低瞥一眼,“就這些?有什么手巾香袋之類的傳情示愛之物,本王也可幫你轉交。”

    他在獄中冷觀二人纏綿,林雪崚一想起來,耳根不免發燒。

    她默默低頭,將衣裳包裹打好。

    “林宮主,你手藝不錯,將來只賣帕子太屈才了,若本王沒記錯,你還欠我一頂披氅。”

    林雪崚胸中打嗝似的一噎,落魄的蠢禍,他一點兒都沒忘。

    “殿下放心,欠你的東西,我一定精心賠還,決不敷衍。”

    她退后一步,行禮辭別。

    李烮看著案上的包裹,府中午后寂靜,竟有一些空曠。

    李壑和江粼月長談之后,開始調查各地貪案,秘密任命了幾個年輕的監察御史,剛剛布置完畢,便收到呂春祥的急奏。

    淮南軍與江南軍沿江接戰,連吃敗仗,希望天子增援。

    尚彥之子尚彬的奏疏跟著送到,說尚彥突然中風,病情惡重,恐難久支,尚彬自繼江南督治,要天子加封王爵,詔告天下,表彰尚彥的功勛,修廟立碑。

    李壑看罷,拍案而起,這哪是上呈天子的奏疏,分明是授命下屬的諭令,再過幾日,朕是不是就要給你輸賦稱臣了?

    尚彬年輕氣盛,是野心勃勃的獒犬,仗著擊敗呂春祥的銳氣,得意洋洋的露出牙上的殘肉,生怕別人聞不到腥氣。

    李壑胸口憋脹,捏著奏折,上了御輦,直奔凜王府。

    李烮正從府中出來,在門口遇上,匆匆迎駕,“臣有要事,正想面見陛下。”

    李壑拉著他,“堂兄也聽聞了?”他將尚彬的奏疏塞到李烮手中,怒不可遏。

    “朕一味委屈求寧,能忍則忍,可這樣只是姑息養奸。就拿河東來說,一鎮自立,朕好言撫慰,邑地封爵,令之安順,結果各鎮紛紛效仿,全都打起自己的旗號,如同雨后春筍,逼人太甚,朕只能讓張鼎臣討伐,殺雞儆猴。”

    “州鎮刺史也就罷了,尚彬統領江南,轄地遼闊,一呼百應,如今他要稱王自立,倘若各域步其后塵,豈不是遍地驕兵悍將,層層太阿倒持,國之不國,君將不君?”

    “堂兄,江南一直是朕的心病,忍了很久了,尚彥暗通王郯時,朕就知道,早晚有這一天,朕再也不是瑟瑟發抖的懦夫,朕欲增兵長江,收拾尚彬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逆臣!”

    李烮急著面圣,并非因為此事,而是收到孔良的軍報。

    花訖勒和百麗夾攻烏日勒,渾朔霸主之爭快見分曉,可花訖勒族中突然發生變亂,不少部落越過狼山和玄池,遷入隴昆,另有大批西域流民繞過雷翥海,一路向東遷徙,到達碎葉水。

    這次兩向同時進行的部族大挪移非同尋常,李烮想回隴昆,不能再等。

    李壑怒沖沖的趕來,李烮一見天子的神色,便知難阻其志。

    李壑歷經動蕩,摸索磨煉,增長了威望和自信,朝議削藩是警鐘,亦是試探,果然讓江南撕破了臉,他就是在等一個出兵的理由。

    李烮看罷天子遞來的奏疏,沉思片刻。

    “陛下,尚彥安健時,江南守財守土,屯積兵力,只是隱患,到了尚彬手里,長成了毒瘤,進逼淮南只是第一步,如果北境有變,尚彬必生吞并關中之心,令大盛腹背交煎。可眼下大盛余波未平,元氣未復,如果大動刀戈,必使百姓苦重,外敵偷入。”

    “尚彬子借父勢,資歷尚淺,輕率急進,部眾不服,不少江南諸侯謹慎觀望。他擴土淮南,激起爭端,為的就是以戰立威,趁亂集權,戰勢越大,越給他添薪加柴。”

    “毒瘤要除,但大軍壓上、大動肝火的除,絕非上策,現在還有回旋余地,能一劑膏藥捂住,悄悄化散了最好,捂不住就讓它內里化膿自耗,潰爛而破,真有必要時,再快刀下手,見血越少越好。”

    “所以陛下不必動怒,穩住陣腳,下幾道安撫詔書,尚彬的奏請,不用準也不用否,陛下調集兵力之前,先令臣前往江南,探望尚彥的病勢,臣會相機行事,再作決策。”

    李烮心意已定,他不能由著天子不諳分寸的向江南胡亂用兵,回隴昆的事只能押后。

    李壑的火氣稍稍平復,踱了兩個來回,“好,朕就授你為輔國大將軍兼觀容使,前往江南,朕賜你白金虎符一只,緊要時可以調集周邊軍馬,隨機應變,朕再從龍武軍中調一百人,給你做貼身衛軍。”

    “陛下,無須衛軍,臣只帶少量隨從即可,畢竟是以探病為由,人多生疑。湘贛督治潘云聰也須下詔安撫,湘贛與江南宗族相連,同氣連枝,潘督治此刻境況兩難,想扼住尚彬,先得穩住他。”

    “朕會給潘督治下詔。”

    李烮微微一頓,“臣走以前,還有幾件事情要囑咐陛下,請陛下恕臣僭越。”

    “堂兄不必顧慮,有話直說。”

    “臣孤入江南,尚彬會對臣的來意有諸多揣測,臣也會惑敵周旋,涉險、遇困皆有可能,倘若臣一時半刻不能向陛下報奏行蹤,難免有人猜測離間,請陛下聽到各種風聲的時候,秉心持斷。”

    “堂兄放心,無論發生什么,朕都信得過你。”

    李烮與李壑目光相交,這個“信”字,會是他在外豁命時的護身盾,深陷危機時的定心針,山水相隔,日月輪轉,天子能不能記住這個字?

    “有陛下之信,臣披肝瀝膽,在所不惜。皇族寡情,但臣想讓陛下知道,在臣心中,陛下不僅是天子,更是親人。”

    “堂兄,朕明白。朕也知道,沒讓你回隴昆,你心有怨疑,可朕真的認為,以堂兄之才,不該只偏于一隅。”

    益州讓位之后,兩人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推心置腹。

    “陛下,臣不是怨疑,只是擔心北境。渾朔爭霸,花訖勒聯合百麗,夾擊烏日勒,原本占著優勢,可是花訖勒突然內變,起了叛亂,烏日勒一定會趁機奪回霸勢。如果烏日勒稱雄渾朔,以烏日王的脾氣,必然會在擊敗花訖勒之后,向百麗大舉報復。百麗國土不大,民風硬悍,連婦人、少年都能騎善戰,先帝吃過他們的大虧,如果烏日王邀陛下合擊百麗,臣懇請陛下,千萬不要應允!”

    李壑一愣,繼而點頭,“大盛國力未復,朕會謹慎行事。朕已經給安北軍增兵加餉,隴昆那里,哥舒玗和孔良也在募軍充倉,提防渾朔,堂兄盡管放心。”

    李烮欲言又止,北境哪里是承業帝看到的這么簡單,一只暗手幾年來牽引渾朔兩部來回耗斗,把草原強邦生生拖垮,若不防備,下一個被暗手顛覆的必是隴昆。

    他難以多解釋,只盼自己平定江南之后,一切仍來得及。

    “陛下,臣不放心的,還有陛下你。如今陛下推行新政,清貪補漏,務必小心謹慎,三思而后動,用人須反復審度,內侍、龍武軍,更須如此。”

    他話中關切,肺腑真誠,李壑心中感動,“堂兄,這一年來,朕很想在你面前證明,朕有這個心胸肚量,能讓你無需瞻前顧后,似親而疏。你的話,朕都記著,你去江南以后,朕會把阿迪接到宮中照顧,和博兒一起。”

    李烮拜首謝恩,送駕時,李壑回頭問道:“朕聽聞,你麾下有一支十分厲害的突軍,只是不錄功冊,不領封邑,是一柄無影之劍,連朕都無緣得見。”

    “陛下并非無緣,他們聚義太白山,熱血忠誠,陛下已在拔仙絕頂和他們打過交道。臣因惜才,不想束縛了他們,如果陛下想見,自然另當別論。”

    “原來是他們,你去江南,可會調用這支突軍?”

    “這突軍的首領原居江南,只怕對江南戰事厭惡之極。”

    李壑一嘆,“傅錦程歸來,凜軍失蹤案仍是一無所獲,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這支突軍若是得心應手,怎能藏劍于鞘?”

    李烮目送天子御輦離去。

    這晚他哄睡了兒子,吩咐仆從打點行裝,想起天子之語,心中陰云不安。

    葉桻一直沒有消息,難道凜軍失蹤,真是千古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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