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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熾昭穹 第194章 太湖畫舫

作者/旌眉 看小說文學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望江縣地處淮南、江南、湘贛三域交界處,扼控著長江水道的黃金要段。

    望江縣西南的長江江心聳立著一座孤絕的石嶼,高三百尺,圍長不過一里,形似女子聳立的秀美發髻,名為“小姑山”。大禹治水曾經在此記功,始皇東巡稱其中流砥柱,山上竹木蔥郁,山下江水滔急,海潮至此不復而上,又稱“海門第一關”,是兵家必爭的長江之眼。

    幾個月以來,尚彬的江南軍和呂春祥的淮南軍如同扯住一根骨頭的兩只狗,在江北來來回回的撕咬,望江縣不在接戰鋒線上,駐扎著潘云聰的湘贛軍。

    這日黃昏,一位頭戴斗笠的布衣老者渡舟來到小姑山下,沿著迂折的石階緩緩上行,經過山腰的小姑廟,來到山頂的“梳妝亭”。

    亭臺六角兩層,十分雅致,亭外石罅中冒著一棵高挑的梭羅樹,亭中站起一人,衣著樸素,見了老者歉然抱拳,“潘督治,這臺階有三百六十五級,勞你登高,有欠周道,不過現在找個清凈的地方不容易,小姑山小小石嶼,無處不景,無景不奇,就算忙中偷閑,散心攬勝吧!

    潘云聰摘下斗笠,“凜王殿下都肯降尊紆貴,我這把老骨頭,又怎敢稱‘勞’。”

    兩人坐定,李烮指點風景,談笑怡然,潘云聰卻眉間惆悵。

    “潘督治滿懷苦衷,是舍不得嫁女兒?聽說聘禮都堆到府上了。”

    潘云聰苦笑,“多年前定的親,如今尚彥病重,尚彬要借婚事沖喜,殿下此來,不是想討喜酒吧。”

    李烮一笑,“尚彬不等天子準奏,連督治頭銜也不要了,自封東旭王,你家二小姐一過門就是王妃,的確應該道聲恭喜。”

    潘云聰搖頭而嘆,“我與尚彥三代世交,上次見到尚彬,他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郎,一副風流好相貌,身邊丫環仆婦個個妍麗,衣食器物無不精美,他若安份守富,我那小女即使不得獨寵,至少錦玉終生,誰知這小子自命不凡,心比天高,挑釁天子,狂妄無度。”

    “湘贛與江南宗族相連,如同左手右手,我若悔婚,背棄與尚彥多年的情誼,讓左手去砍右手,宗室部將必然猶豫怨拒,輕則棄甲罷戰,重則嘩變生亂。我若應婚,不忠不義,為虎作倀,一步踏錯,覆水難收。這些天尚彬三催四促,我對著聘禮,白頭發又多了一把,殿下還有心思取笑。”

    “潘督治,你說我不是來討喜酒的,難道你以為我來,是讓你左手去砍右手?”

    潘云聰微微抬眉,“天子賜你白金虎符,你孤身微服,若不是想秘密調遣湘贛軍,背擊江南,還能為何而來?”

    如今河東張鼎臣忙著平叛,分身乏術,呂春祥和余應雷是內訌行家、外戰侏儒,劍南偏遠,凜軍回歸隴昆,郭百容的山南軍番上宿衛,沒有天子諭令不得輕動。除了湘贛軍,李烮可用的兵馬,著實不多。

    李烮斂去笑意,“大盛元氣未復,不堪大動干戈,你境地兩難,我怎能逼你。對付尚彬,無須左手砍右手,他不過是棵長野了的藤子,絕其土壤,野藤自萎。”

    “絕其土壤?”

    “潘督治想必清楚,承業元年太湖大水,癥結在于圩田混亂,水災來時,尚彥拆圩疏道,可惜已經太遲,災后圩堤沖毀,邊界不明,之前的劃分本就糾紛不斷,重新界定的時候,各圩主更是爭得頭破血流,這些巨商富賈、宗族首領,誰都不肯退讓,全靠尚彥平衡斡旋!

    “尚彥在壽宴后突然中風,半身不遂,這個爛攤子落在尚彬頭上。尚彬一無耐心,二無面面俱到的交涉之能,顧此失彼,圩主怨聲載道。尚彬索性快刀斬亂麻,一聲令下,把有爭議的圩田全部收歸督治府,充作糧餉軍資,一下子把江南各大宗族得罪個遍。”

    “他趁亂截胡,是看準了時機。各域戰后疲弱,江南雖然遭災,但沒有直接與王郯廝殺,根基又好,恢復比別處容易。尚彬挑釁天子,搶地擴勢,不僅把到手的圩田用作糧草軍需,更以主將之姿,獨斷專行,借外戰轉移矛頭,奪權樹威,州官部將稍有異議,便被他貶謫拔除!

    “那些圩主和各地將官都是看在與尚彥的交情上,才沒有立刻與尚彬翻臉。尚彥不算大忠大賢,但他很懂籠絡,與宗門貴戶利益交織,對屬官、部將和百姓也算寬厚,尚彥辛辛苦苦打下的根基,被尚彬一折騰,拔松了一半!

    “尚彥父子一個保守,一個急進,矛盾由來已久。尚彬想與王郯合力剿滅盛軍,南北分治,尚彥覺得火候不足,仍想固守一隅,先蓄后張。尚彬嫌父親貽誤時機,幾次吵翻,尚彥每吵必病,身體大不如前。”

    “尚彥五十五歲壽辰那日,宴席還未全散,賓朋仍在,尚彬偷空與尚彥的愛妾私會,被尚彥撞個正著。尚彥本就有病根,一氣之下,中風栽倒,言語不清,半身不遂。尚彬對著賓客痛哭,順勢子承父業,索求扶持。外人不知私會愛妾的丑事,更不知是尚彬為了激病父親,刻意為之。尚彥失了主控之權,江南督治府的人敢怒不敢言!

    潘云聰一拍膝蓋,“這個孽障!”

    這些秘聞,連他都不知情,李烮果然有備而來,尚家里外摸個透清,恐怕早已派人潛入江南督治府。

    李烮耐心等待潘云聰怒氣稍退,“潘督治,如今你這位賢婿,在內被人戳指,在外喪盡人緣。江南各鎮的軍將被他撤撤換換,牢騷滿腹,江南兩支水師自成一系,隔岸觀火,真正對他死忠的,只有他自己的親信和尚氏豢養多年的門臣家將。他急著和你女兒成親,想仰仗岳父之力,你何苦在這個時候替他背鍋墊背!

    “你年長穩妥,德高望重,我來找你,非但不要你出兵,還盼你按兵不動,不僅你自己,連杭州西南周邊各個重鎮,也盼你能利用你的威望人脈,悄悄說服,讓他們接到尚彬調令時,不亢不卑,虛與委蛇,遲滯緩行。戰事拖上幾個月,尚彬后繼無援,只能退縮放棄,這便是‘絕其土壤’!

    潘云聰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折中之法,“既如此,我將那些聘禮退了,什么王妃,小女能平平安安,不牽連守寡,已是大幸!

    李烮道:“那倒不急,你拒婚,他會立刻自己征兵,何苦把更多江南子弟卷進去。天子仁善,等尚彬退軍,我會竭盡所能,保住你這位賢婿的性命,他也許會被貶黜遠地,那時你再決定是否履行婚約,不算悖駁人情。至于眼下,天子知你為難,沒有怪你搖擺遲疑,他還有一樣東西,托我轉贈于你!

    李烮站起,鄭重的取出一只金黃色的匣子,是天子之物。

    潘云聰連忙整理衣衫,跪拜而接,匣中有一封承業帝的手書,另有一瓶微帶腥氣的藥丸。

    “潘督治,這是用海下一萬尺才有的紅口鯨之油做成的藥丸,西京僅此一瓶,有改善記憶的奇效,你每天給尊夫人服用,不用多久,她就能認出你和女兒們了,這時候怎能拆散母女,讓她們兩地分離?”

    潘云聰的結發妻子得了癡癥,求遍名醫不見好轉,這稀有的藥物比王侯爵位、萬兩黃金都要珍貴,他淚水滾落,向北叩拜,暗想天子怎么會知道,自然是李烮的心思。

    “殿下,我別無所長,與人攀談交心卻是駕輕就熟,我會前往江南各鎮,游說尚彬的部下!

    李烮彎腰將他攙起,“那我就提前謝過潘督治的口舌之勞!

    潘云聰拂去眼淚,“殿下連衛隊都不帶,真要去江南督治府探病,與尚彬相見?”

    李烮點頭,“探病并非虛言,能不能探到,尚未可知,但我既說來探,怎能不去?若能說動你這位賢婿懸崖勒馬,省省你我的力氣,不是更好!

    “殿下,尚彬再不得人心,江南到底是他的地方,你孤入虎穴,安危難測,他若拘困了你,以脅天子,你不是反陷被動?”

    李烮一笑,“這一步,他不到山窮水盡不會走。在那之前,至多是散布謠言,離間君臣而已。我絕其土壤,他陷我孤困,彼此扯平,那就看誰離間得過誰吧。”

    潘云聰沉默良久,李烮為使江南傷亡最小,愿意孤身一人鋌而走險,可天子那邊,禁得起離間?天子派李烮前來,何嘗不是試探,若完全信任,何必把阿迪接入宮中?江南稍有不妥,天子便算拿住了李烮的把柄,可削可貶,他要借尚彬之手除掉李烮,也是不落痕跡。

    這一切,李烮怎會不知,他談笑風生,舉重若輕,是為了安撫湘贛,真正的危難,誰能想象。

    潘云聰看著李烮安穩如常的神色,暗暗一嘆,能千軍萬馬定江山,也能兩袖空空平乾坤的,只有凜王了。

    天復元年深秋,李烮以輔國大將軍兼觀容使的身份現身廬江縣淮南軍大營,令呂春祥暫時休戰。

    李烮到達的次日便向江南督治府下書,要求探視尚彥的病情。

    尚彬接信發笑,“李烮,你不回塞外騎馬,跑到江南來淌渾水,我不見你,顯得我心虛怕你,畢恭畢敬請你進我的杭州城,又實在抬舉了你!

    回信一封,說尚彥因病在太湖延壽園休養,要李烮到湖邊赴約。

    呂春祥提醒李烮:“尚彬自立稱王,絕無講和的可能,殿下何必多此一舉。太湖是這群江南水鱉的保護殼,他們挨著這個殼,天不怕地不怕,尚彬言辭輕慢,就是想激殿下去踩這個套子。”

    李烮并無惱意,“本王說要探病,怎能來而不見!

    “既然如此,殿下需要多少水陸士兵,我去清點!

    “呂督治,殺氣騰騰,對病人不敬。”

    呂春祥偷偷打量李烮,尚彬會把一個半身不遂的老頭子弄到太湖邊上去?鬼才信,李烮身家性命都不顧,要么是愚勇自傲,要么是暗藏私心。

    他久聞李烮用兵,可以化朽為奇,原本散亂的山南軍和湘贛軍經他帶領,竟能從王郯手里奪回西京,這次李烮孤身前來,對淮南軍并無提點,對自己也不親切,他摸不透這位王爺的脾氣,心中陰晴不定。

    秋末太湖,天水蕭瑟,三年前的水災到現在還留著痕跡,集市疏寥,荒地散落,殘屋斷墻淤泥猶存。

    仔細修繕過的延壽園,鮮艷得與周圍格格不入。

    尚彬聽聞李烮只帶了幾個隨從,啞然一笑,本不打算前倨后恭的出門迎接,現在卻來了興致。

    他命人排開儀仗,錦衣繡履的來到園外,俊顏出眾,好一棵臨風玉樹。

    李烮遠遠看見,躍身下馬,尚彬抱拳上前,“凜王親臨,有失遠迎。”

    李烮微笑回應,兩人攜手入園,步履生風,象一對許久沒見面的兄弟。

    二人飲茶談敘,李烮問起尚彥的病況,尚彬面露憂色,“家父精神好時,能以眼神與人溝通,有喜有怒,惡時則氣血逆亂,翻目抽搐,流涎怪吼。昨日他狠狠發作之后,昏睡了半夜,醒后緊張驚栗,聽不得半分異動,實在不能見客,請凜王見諒。你既然遠程而來,何不多留幾日,等他狀況好轉,再探不遲!

    李烮有些感慨,“幾年前我與令尊同游太湖,他博學廣聞,各種典故如數家珍,如今故地重游,他卻被疾病所困,令人唏噓!

    尚彬陪著感嘆,“上次家父與你同游,小弟未能陪同,實在可惜。今日小弟特意安排了畫舫,想以子代父,與凜王重游太湖,回顧往昔,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李烮的幾個隨從一聽,身上都是一寒。

    李烮倒是淡然,“能重游太湖,不虛此行,你一番美意,我怎會拒絕?”

    尚彬雙手一拍,傳令下去,陪同李烮來到湖邊,這次的畫舫比當年游湖那艘還要高大,柏木底舷,槐木側舷,舫樓上覆飛角琉璃灰頂,內頂鑲嵌井字天花,前有廳室,后有敞亭,貼金繪彩,整船可容百人。

    李烮讓隨從回去,自己只身跟隨尚彬踏上跳板,進入畫舫。

    尚彬的絕色姬妾們早已娉婷相候,見到兩人,流紗鋪緞的拜了一地。

    尚彬命她們擺宴布菜,添盞的顧盼傾城,斟酒的皓腕雪臂,奏樂的娥眉如墨,歌舞的婀娜翩仙,李烮笑嘆:“宮中佳麗如云,畢竟空曠拘謹,若說旖旎蝕骨,還屬江南碧玉!

    尚彬好奇道:“聽聞凜王的兩位侍妾都是天姿國色!

    李烮搖頭,“我納妾是為了照顧阿迪,怎能與你千挑萬選的佳麗相比。”

    尚彬親自夾菜,“守月夫人仙逝多年,你卻無意再娶正妻,凜王英華蓋世,對情癡久,不是令天下女子頓足斷腸嗎?”

    艄公長篙入水,畫舫緩緩駛離岸邊,舫后跟著幾十條護衛小舟,湖風白浪,四面開闊。

    酒過半酣,月上中天,尚彬遣散姬妾仆役,舫中只剩他和李烮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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