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恩的治療進入了瓶頸。
基礎法脈本來是學習法術的真正途徑，但在王國里已經失傳。
至少莉莉安沒在帝都見過有關的書，連帝都都弄不清的東西，在維利塔未必能找到。
莉莉安心道活久見，她真沒遇到過這種找不到小游戲打的情況。
沒法，她只能掙扎著在領主府的書房里翻箱倒柜地找，半天無果，倒是挖出了不少某貴族的私房錢。
無果。
……
莉莉安熬得一天熬得頭禿，從亂七八糟的書房里出來時正看到總管。
“你們這些個書房，”她嗓子有點干，清了清后才繼續，“有沒有什么地下通道，機關，或者不為人知的寶庫這類的？”
總管愣住：“……？”
“真沒有？海德家在這兒也有好久了吧，好幾百年的。”怎么連本基礎法脈的書都沒？
感覺莉莉安這困得都出幻覺了，總管看唉了聲，只能用事實無情打醒她：“這個……真有什么，二十年前那場火也早燒空了。”
“……”
“上任領主大人……也不怕告訴您……他不識字。”書房的書都是擺著玩的，他自己都不知道都有些啥。
“……”
莉莉安太陽穴直抽，感覺要絕望時，看到總管探著腦袋，小心地問她：“不過……圣者大人，您要不要去看看地下室？”
……差點把這事情給忘了。
……地下室也不至于有書吧。
拒絕的話就在嘴邊，莉莉安又將話咽了下去，緩了緩臉上的陰沉的表情，抬了抬下巴：“帶路。”
“地下室都是些雜物，我們稍微收拾了一會，但一時半會也沒辦法清理干凈，您湊合湊合……實在抱歉。”
“吉恩的事要真沒辦法也只能如此了，到這我們已經很感謝了……沒有您我們根本不知道該怎么辦……”
“海德家竟然還有人活下來……”
莉莉安一路跟著，耳邊一陣陣總管絮叨，卻沒怎么說話，只偶爾答兩聲。
“你是海德堡人？”等他終于跟說累了似的，她才淡聲問。
總管忙不迭點頭。
“海德家那場火，你在哪。”她又問。
“我不是維利塔本地人……”總管抓了抓頭發。
不僅是總管，現今領主府的所有長官和仆人全是從海德堡各地調來的，他們本也以為這只是臨時的調動，卻不想維利塔損失如此之大，他們一呆就呆了二十年。
“我聽說威爾森伯爵上任之前，這里有其他貴族暫管。”
莉莉安頷首，已經跟著他到了被重重把守的建筑之外。
“對……暫管的是科特伯爵，他調了附近的人到領主府，后來因為雷特家族介入，威爾森家族上任，他就離開了海德堡。”
科特伯爵……拉文？他原來也參與了這事？
“我聽說是因為事情重大，才會讓王國最尊貴的兩個家族插手，一個負責審理，另一個收集證據……”
“我們雖然都驚訝于此，但因此也沒有懷疑過結果……只覺得可惜。”
說到這，總管上前一步去和守衛交涉。
莉莉安沒說話，等總管與守衛通了氣，跟著繼續往里走。
這才暫時忘了這事，進去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建筑。
這一建筑距離塔樓不遠，似乎是對海德家族的忌憚，平時鮮少打掃，此時突然開了門，大片灰白的蜘蛛網便被草草收拾了扔在一旁，不遠處幾面被灼燒過的斷墻底下還有大片被剝落的漆，散亂了一地。
“海德家統治了這兒也有上百年了，海德堡的人都很敬重他們……卻沒想到……”許是也見到了這一幕，總管有些不好受，“當年與雷特家走得近了一些，也算是少有的。”
莉莉安想起了羅克珊的所為。
她對雷特家有著強烈的恨意——
“海德家是怎么和雷特家搭上的，我記得他們不愛關心王國里的事兒。”
《海德家族志》內沒有對海德家與雷特家關系相關的描述。
“這個不是秘密……海德家確實不在意大部分事兒。”總管細細想了想，說道，“之所以介入王國是因為凱特人的事。”
莉莉安挑眉。
海德家族最早的英雄則以反對凱特人的統治聞名。
“大家都知道，汀恩王國只有南部是相對平靜的。西部有賽提人，北方人總不安分，東部……有凱特人。”總管說，“任何人落入他們手里，都只會被當成奴隸驅使，再無自由……”
“夏羅德先生受雷特伯爵委任解決東部的事件時，我還很小，但因為海德堡太久沒有接觸外界，倒還記得一些。”想了想，這位年紀有些大的總管感慨著，“那時好像發生了一件凱特人擄走東部人的大事……聽說當時整個王國都有些束手無策，于是才有人想起海德家。對付凱特人，沒有人比海德家更有經驗。”
“墨瑟王朝的陰影啊……那些女人實在可怕……那段時間甚至有人以為凱特人要重歸平原了。”
莉莉安有些沒想到，海德家長久避世，再介入王國居然是因為凱特人帶來的危機。
她沒能發表什么意見或再問什么，因為總管停了下來，指了指某個地方，“圣者大人，到了。”
莉莉安回過神。
只見眼前的平地突然往下傾斜，露出一條往下的通道，同樣有守衛停在兩側，見到他們時微微躬身。
“我自己進去吧。”莉莉安看著黑洞洞的地下室門，神色一斂，“多謝。”
“您不用客氣，之前是我糊涂了……”總管擺了擺手，語氣里透著一抹疲倦，“若那真是復仇……威爾森家可完全不夠啊……”
說的，是羅克珊。
他們必然頭疼于此，畢竟……連本該死去的海德家小姐還活著，那在東部失蹤的路德呢？
莉莉安抿了抿唇，往門里走。
地下有些暗，她走得謹慎，過了不久才見到了一縷燭光。
蠟燭是新點上的，幽靜地在暗色中晃動。
不過幾步路的距離就到了這間二十年沒開啟過的地下室。
現在已經認不出被燒毀的地上建筑是用來做什么的了，然而不大的地下室看著就像是個雜物間。
堆壘著的東西被依次碼在不同的角落，有陶罐和花瓶，還有幾個玩偶，甚至……
莉莉安從灰里挖了個盒子出來，抬手甩了甩上頭的灰，從里頭掏了塊……不知道過期多少年的糖果。
她細細地將線索串了起來。
這個海德家一直經營著有些避世的海德堡，哪怕烈原復仇時期也不曾介入王國政治，可幾十年前似乎和雷特伯爵達成了共識，為了解決在東部騷擾索特人的凱特人而進入人們的視野里。
二十年前，那件事情還沒發生前，他們的名氣很大，可見是那場凱特人帶來的危機被成功處理的結果。
但好景不長，海德家族又因使用黑法術被審判，而負責這件事的是王國最有名望的兩個家族。
莉莉安潛意識里對審判有所懷疑，但證據不足，她也一直在回避思考這個問題。
可關鍵似乎就在這兒。
她人不在帝都，查不到當時的記錄，羅克珊的行為指向雷特家的審判有問題……
但她本來就是個黑法術師。
她什么時候成為了黑法術師？
如果是審判之后才選擇的黑法術，生命法術天賦又不是舉著個變身器說有就有的……
莉莉安仍在四處查看，混亂的思緒與不斷飄的思維折騰得她視線模糊，走到成堆的雜物前，望著至少有她三個高的雜物，心下有些后悔沒等亞修回來再把人帶過來幫忙。
視線發暈，少女按了按額頭，另一只手不受控地壓在了雜物的一角，這一壓掀著上頭厚厚的灰塵不停往下砸，她捂著口鼻，咳嗽著往后避開。
空氣里一陣灰暗，等有些散了才看清東西。
眼前有一幅畫，因她那一碰，堪堪蓋著的白布往下滑。
……
……
領主府的牢房里，面色蒼白的女人被鎖鏈縛在鐵柱上，肩膀上釘著兩枚白色的長釘。頭垂歪著，呼吸微弱。
逸透空氣的幽沉里，外面突然響起了兩道悶聲。
鐵門壓著半長的吱嘎響推開，人影進了牢房，走到了羅克珊面前。
一只手緩緩貼在那垂下的蒼白面頰，陣陣黑霧自手心里往外流涌，輕飄飄地繞過她的臉，纏繞著那兩枚長釘。
長釘中心被一分分溶解，沒一會兒，再無痕跡。
……
……
白布滑落著堆在地面上，整幅畫清晰地展現在眼前。
畫上是一個風格寫實的男人，他身著刺繡的禮服，俊郎的臉上一股意氣風發。
莉莉安盯著看清了細節，卻沒感慨外表或氣質，只覺得背后有一陣陣往上躥的涼。
那男人手里舉著一把細劍，每一個細節……劍身、花紋、連每一寸弧度，都與設計圖上的魔劍莉莉安一摸一樣。
還有……
她抬眼，死死盯著那雙眼睛，近乎駭然。
那男人有一雙含笑的湛藍眸子，眸光深邃透亮，點了光似的令本來就俊朗的五官又亮了幾分——
與她的眼睛……一模一樣。
人那么多，眼睛相似是有的，可無論是乍一看還是什么，哪怕是她，也會越看下去覺得兩者越像。
……波立維領地盛傳莉莉安小姐有一雙眼睛透著光的湛藍眼眸，寶石一般，絕無僅有。
埃斯特曾經的話不知怎么的就往耳朵里灌。
“對我來說……莉莉安讓我像是看到了一位很厲害的故人。”
【《爸爸去哪兒》下部解鎖2/3】
【魔劍傳承解鎖2/3】
【基礎法脈解鎖，基礎法脈等級1】
莉莉安忍不住去摸手臂，上面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強壓著渾身的冷意，她猛的蹲下身，去翻著那幅畫邊角上的名字——路德·海德。
“……”草。
到了這時，莉莉安覺得這就是個坑，本以為是她無意中挑了進來，是與自己毫無關系的人和事。
可現在……
“圣者大人！”身后忽然急急忙忙地闖入了一個聲音，總管也不顧自己踩著磕著了什么，狂奔進來，“那……羅克珊她跑出牢房了！”
莉莉安覺得頭要炸了。
……
卡蕾原本在書房里思考事情。
一封信擺在桌上，動筆寫了幾個字又停下，背靠著的椅子下堆滿了紙團。
怎么都捋不清這個思路……
圣者……是莉莉安么？她如果是圣者，那謀殺國王的那件事的兇手又是誰？
她為什么不和人說清楚……圣者怎么會使用黑法術？
海德家的羅克珊……怎么會還活著。
卡蕾不同他人，她來海德堡之前，特地查過這些事。
甚至去找過海德堡曾經的代理人，拉文·科特。
“哦，你要嫁到那地方去啊？”印象中，他捏著一杯茶，慢條斯理地，“是查亞斯會做的事情嘛。”
她雖不虞，卻只能耐著性子，問他海德家族的事。
“都被燒死了呢。”他說，“遺骸都被找到了……至于那個路德，大概是死在牛頭海灣了吧。”
……但是，名為羅克珊的復仇者出現在了維利塔。
卡蕾想到這，有些頹然地往椅子里靠了靠，揉了揉額角，怎么也做不了決定。
便是這時，耳邊一陣陣聲音由遠及近，闖到耳邊，擾得她腦子一陣陣的疼。
“你們……”震耳的響聲終于讓她豁然站起，咬在嘴邊的怒喝還沒來得及爆發，耳邊就是一陣喝聲：“卡蕾！躲開！”
她一下有些反應不過來，眼前便撲來一陣濃郁的黑色。
心臟像被猛地攥住，可本以為會來的疼痛卻久久未至，恍惚間，她抬眼去看——
耳邊陣陣轟然的聲響，書柜被震著一排排往下倒，替卡蕾擋了一下的人被推著埋進書柜里。
羅克珊黑著一雙眼睛撲了過去，卡著人的脖子將人舉起。
“這是……”阿諾德的聲音從門側響起，卡蕾心里咯噔一聲響，卻根本不知道從何阻止。
因為她也呆愣住了。
圣者的面具落在腳邊，眸色湛藍的少女抬手扣著那只掐在脖子上的手……
這……
莉莉安覺得自己仿佛被拖入混沌之中，渾身使不上力氣，掙扎之余，面前羅克珊蒼白猙獰著一張臉忽的一頓，也露出了詫異：“哥哥……”
誰他媽是你哥！
莉莉安崩潰地無聲咆哮，奮力地掙著，力氣還是一點點被往外抽……
連呼吸都要不行了的時候，掐著脖子的手倏然一松。
她昏迷前，眼前的最后一幅畫面，是捏著弓大步而來的少年。
似是從未見過他那么嚴肅的神情，她卻莫名安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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