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淮葉踉蹌了一步,好像也沒感覺到,此時的他像是墜入了往事的大網(wǎng),剛才的怒恨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重的哀痛。
三年前,他還在海外執(zhí)行任務(wù)。那個如夢魘般的晚上,他聽聞她所在的地方,有個囚犯為了越獄而放了火。他趕到時,那里已經(jīng)是一片火海,熊熊烈焰如同惡魔火紅的舌頭,蔓延在這片讓人昏天黑地的夜幕之中。
幾個企圖趁亂逃走的犯人都已被當(dāng)場擊斃,因為是夜晚,大家都在夢鄉(xiāng),有不少人來不及做出反應(yīng),只得被火焰吞噬,被死神擄走。
他來到已經(jīng)亂作一團(tuán)的監(jiān)獄操場,那里安放著被救出的幸存者,身邊是監(jiān)獄醫(yī)生和消防員,男人的臉龐因為慌張恐懼而幾近扭曲,他對身后的自己的手下們大喝:“給我找——”
沉痛的吼聲回蕩在天際,像是受傷失愛的野獸,在空寂的林間放聲哀嚎,他瘋了似的在這些幸存者們之間一個又一個的搜尋,但凡看見一個身形相似的女性便會沖過去,一個個女囚們都被這個人目眥欲裂的模樣嚇了一跳。
不是她……
不是她……
都不是!
不是!
不是!
都不是她!不是她!她不在這里,她沒被救出來,她還在這片火海中。
刮起一陣陰風(fēng),陰霾的氣息傳遍城市的每一處角落。迷幻的光影把一塊夜幕都照得通紅,仿佛上帝把一桶巨大的紅色染料打翻在了這塊黑布上。
狀態(tài)完全失控的慕淮葉,此時就想沖進(jìn)這片火焰中,所幸有個負(fù)責(zé)人和消防員們拉住了他:
“不能進(jìn)去啊——”
眾人喊得撕心裂肺,一個個拼盡全力拉住他,把他的手腕都掐出一道道烏黑的淤青來。他們都知道這個人是什么身份,若他真的出事了,他們無法和上面交代。
“你們放開我——放開——”慕淮葉一改平日里冷靜沉穩(wěn)的形象,此刻的他像是個精神失常喪失理智的瘋子。
“我要去救她!我要去救她!我的妻子在里面!讓我去救她……”
淚水決堤,面目扭曲,他想起她因何入獄,想起今后永遠(yuǎn)沒有她的日子,黑暗的潮水就如同決堤一般洶涌而來,沖上他的心口,摧毀他的理智。
“不可以!快離開!”有人大吼。與其他人一起把他往后拽去,企圖將慕淮葉拽上身后的汽車。
慕淮葉的心被一塊巨石壓住,瞬間氧氣從身邊全部離開了。
既然如此,他更不能離開!他怎么能留下她一個人!
“你瘋了……”
身邊一個消防員的話還未完,火光滾滾之間,突然震響出一聲巨大的烈焰,震得所有人都差點站不穩(wěn)。
“如果她死了,那我就真的會瘋了!”慕淮葉說完剛要往里趕去,突然脖子上傳來微小的刺痛,緊接著就是一陣讓自己意識消失的暈眩,眼前的光影越來越模糊,直到完全黑暗。
當(dāng)他醒來的時候——
漫天的火光已經(jīng)消失了。大樓已經(jīng)殘缺不全,破敗不堪,此刻孤零零地矗立在凌晨微弱的光明里,看起來像一個巨大的碑。
“你醒了!眰鱽頊厝岬穆曇,是他的大姐慕攸寧。
回了回神,他猛地起身來癱坐在地上,膝蓋上已經(jīng)擦破了一道長長的血口子,他也顧不得:“為什么?為什么我突然……”
“是我用麻醉針讓你睡著的!蹦截鼘幓卮。
這句話重重地砸在慕淮葉已經(jīng)千瘡百孔的心臟上,他的雙眸清晰地顯出微微張大的痕跡。
他看向姐姐,顫抖的唇吐出輕若虛煙的兩個字:“她呢……”
“你冷靜點……”慕攸寧雙手搭住他的肩,低低的聲線里有濃重的悲傷,突然低下頭,似乎是不敢看他的樣子。
他緩慢地側(cè)了側(cè)頭,仿佛想要聽清楚姐姐在說些什么,眼神好像落在她身上,又好像沒有。喉嚨里發(fā)生一些干啞破碎的聲音,沒有人能聽清楚這些究竟是什么。
有一個手下遞過來了一樣在廢墟堆里找到的物什——那是他送給她的掛墜,他親手做的,上面掛著的那顆嵌著鉆石的雙環(huán)戒指,是媽媽留給他的遺物。
慕淮葉坐在房間里,望著手里的掛墜茫然出神,往日與她在一起的一幕又一幕在腦海中回現(xiàn),他們曾幸福甜蜜,也曾爭吵賭氣,也曾對對方舍身相救。
最終,他誤解了深愛的女人,害得她鋃鐺入獄……
他在那天得知真相,下定決心就算失去所有職位和榮耀,也要把她救出來;就算她永遠(yuǎn)不肯原諒他,他也要護(hù)她下半輩子的周全。可這一切,被那場大火燃燒殆盡。
他連彌補(bǔ)的機(jī)會都沒有了。
握住了這顆掛墜,慕淮葉的雙手上,青色的血管明顯地透露出來,帶著一種可怕得驚心動魄的隱忍。
閉上眼睛,一顆豆大的淚珠就落下,打落在面前的楠木桌上。
從慕淮葉家里開后,顧景白開車回去醫(yī)院,邊開邊戴著藍(lán)牙耳機(jī),與人通話:“嗯,孩子已經(jīng)沒事了。你放心!”
話落,他又委屈巴巴地半嘟嘴,抱怨聲起:“為了不暴露你,我都被蘇傾眠誤會成綁架犯了!”
他要是說是自己家中那位告訴的他小憶被綁去哪里的消息,那還不得天翻地覆。
“那個蠢貨,也不想想,我要是想殺他兒子,還會去救他嗎?”顧景白感慨著,語氣里多了幾分不屑和諷刺。原以為蘇傾眠是多聰明的人呢,原來不過如此嘛!
對面的女人略顯瘋狀的笑了幾聲,一語道明蘇傾眠夫婦以及慕淮葉的想法:“很好解釋。∧惆押⒆咏壛,再救他,博得他們的信任!
“連你也這樣想我么?”顧景白開口,聲音帶著委屈。知道她是在傳遞別人的想法,但是這話從她口中說出來,也讓他感覺很不好受。
“當(dāng)然。”女人哈哈一笑,打趣說。同時她也心知肚明,他從不會對一個這么小的孩子下手。
顧景白展顏,只聽她又說:“醫(yī)院里可有兩個喜歡你的小姑娘,你要注意著點咯!
說罷,她便掛斷了電話,剩下顧景白開著車,一臉的懵:“什、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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