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江浩簽立了玲瓏狀。
只是一份普通的文書,簽字畫押,并無什么新奇之處。不過,按下手印的那一刻,江浩心里,陣陣悲涼。
和之前巡察使給出的各種限制不同,這次冰皇特使給出的條件,已經柔和了一些。
江父和江母和江棉兒俱改為霜姓,入奴籍。其中霜棉兒由官府發賣,指定由唐近山買下,資費官銀100兩。
霜德信夫妻兩個,則無需發配極暑之地,而是充為官奴,去往京師,行雜役之事。
冰皇特使——天朝修密樞御使溪寒天——也就是紫衫老者,甚至私下告訴江浩,會給有司關照一下,盡力照拂霜德信夫妻兩個,還說如果江浩三年之內再晉一級,修成水淋漓上品并達到水瀲滟異象,可以幫著求冰皇一道恩典,去掉江浩父母小妹奴籍,回鄉團聚。
江浩有些疑惑:“大人,可是據我所知,水瀲滟異象很短暫,我突破時,你不一定在場。”
“此等小事,老夫自有辦法。江浩,看來你很有信心?”
江浩心說,只要把那個珠子喚醒,晉級應該不難。只是,這個珠子如果真是魔修內丹,始終是個禍患,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會把全家推進絕地。
嘴上卻說道:“大人抬愛,小修自當勤勉,全力以赴。”
溪寒天點頭道:“知道我為什么限定三年嗎?”
江浩不敢胡猜,恭敬道:“請大人解惑。”
“三年之后,你一十八歲,如果能在此之前,修成水淋漓上品并實現瀲滟異象,那你以后的路,就會越走越寬。”
頓了頓又道:“江浩,你可知為什么簽立玲瓏狀就可以免死?”
江浩答道:“我聽說,水玲瓏化水凝霜之時,有大兇險,修士十不存一。很多修士,到了水清冽上品,就壓制修為,不再冒險。”
溪寒天點點頭:“化水凝霜,兇險異常,損我天朝修士甚多,所以天朝律令,霜姓最為卑賤。但我泱泱天朝,非但不可無中高階修士,而且需要大量的中高階修士,所以設立玲瓏狀,鼓勵修士向死求生。”
想想又嘆了口氣:“最近20年,天朝晉級水玲瓏之上者,每年不足百人,凝水成霜,確實兇險,但只要成功,就尊貴無比。所以,卑賤與尊貴的距離,只有這至關重要的一步,江浩,對此,你要細細體會,好好努力。”
“謝大人教誨。”
溪寒天半響無聲,最后緩緩說道:“此途兇險,希望你以后不要記恨于我。”
“大人言過了,大人周護之情,小修銘記于心。”
溪寒天站起身,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離開了。
……
次日一早,唐近山帶著棉兒,前來送行。
棉兒一身青衣小帽,扮作男童,畏首畏尾跟在唐近山之后,看到江浩,頓時哭奔而來,投入江浩懷中,哀哀而泣。
江浩心中酸楚,輕撫其背,柔聲道:“小棉花乖,莫哭莫哭,損傷壽元呢。”
可是,怎么能不哭?
小小年紀,發賣為奴,舉目無親,誠惶誠恐。雖然唐近山老夫婦兩個柔聲細語而對,但棉兒內心的焦灼孤單,根本無法排解。
“爹爹……娘親……他們……”棉兒哭喊著。
“他們去了京師,爹爹做造紙匠人,娘親做漿洗雜役,他們讓我轉告你,好好跟著唐師父,照顧好他們。”
“嗚,娘親——”棉兒又哭起來。
江浩無奈,只好捏著她的肩膀,對著那張淚水縱橫的小臉,認真說道:“小棉花,哭是沒用的,只會讓你虧了氣血,損了壽元。”
“哥哥……我……”
“你已經8歲了,是個大孩子了。小棉花,我們本來是會殺頭的,但是現在有了一線生機,大家都活了,已經是上天眷顧,冰皇施恩了。你記著,從現在開始,你需要馬上長大,好好的活著,等我們全家團聚的那一天。”
“哥哥……真的……能團聚嗎?”棉兒抽泣著問道。
“能!相信我!小棉花,我們連死罪都免了,其他的事,就容易多了,不過,這需要時間。或許三年五年,或許十年八年,總之,是會團聚的。”
“那我……等你們……來接我。”
“好!”江浩慨然而應,心中悲苦不已。
唐近山走到近前,笑著說道:“江浩,一番跌宕,峰回路轉,總歸是暫時安好,你放心,我會照顧好棉兒,你好好修煉。”
江浩躬身道:“師父,大恩不言謝,小子都記在心里了。”
唐近山笑道:“你我師徒,還說這個做什么。下次見到你,說不行我就得叫聲師叔或者師祖了。”
江浩大窘:“師父,你永遠都是我師父。”
唐近山遞過一個錢袋,認真道:“此去千里,還是要帶些錢財。”
江浩搖手不接:“師父,簽立玲瓏狀者,此身已許天朝,一切修煉和日常用度,都有豐厚供應。”
說著摸出一個錢袋,笑道:“你看,盤纏都發下來了,黃金10兩,白銀10兩,足夠趕到玲瓏學宮。”
“窮家富路。你還是帶著吧。”接著低聲道:“里面有點好東西,你藏好了。”
“什么?”
“一小塊靈晶。”
江浩大為驚異,趕緊往錢袋中看去,直接里面除了金銀之外,還有一塊指甲大小的東西,晶瑩剔透,極為醒目。
“師父,這太珍貴了!”江浩趕緊道。
唐近山低聲道:“年輕時意外所得,想著有朝一日,晉級水玲瓏的時候可以用上,現在看來,我當初的想法,有點離譜。”
“那我也不能收,你可以賣掉啊。”
“懷璧其罪,我修為低微,最近又出了一些風頭,惹人注意,不敢存了,更不敢賣,你帶著吧。我要是不太平,棉兒也沒人替你照顧了。”
江浩無奈,收起錢袋,喟然嘆道:“師父,你的恩情,小子這輩子都還不完了。”
“那才好呢,等你出人頭地,位高權重,我也跟著沾沾光。”
江浩撩起長衫,雙膝跪下,就要磕頭。
可把唐近山嚇壞了,氣急敗壞的攔著:“你我同修,品級相同,私下你叫聲師父,我也就厚著臉皮答應了。如此大禮,萬萬不可!”
說著,又摸出一個玉瓶,低聲道:“三色靈水各二十滴,路上也不可斷了修煉。皮囊拿來。”
江浩終于沒磕下去,只好起身,摸出皮囊,任由師父將靈水灌入。
然后揮手而別,帶著壇子和獄卒老李的兒子,騎上馬出發了。
唐師父凝神而望,揮手告別。棉兒這次忍住沒哭,眼圈紅紅的,表情堅毅。
世道殘酷,對棉兒來說,她突然就覺得自己長大了。當所有的親人都離開之后,她只能成長。
……
江浩沒有回頭去看棉兒,他怕自己突然就會掉淚,一直到道路拐彎,他才勒住韁繩,回望一眼,然后繼續催馬騎行。
馬是從驛站領來的,出具一下文書就行。倒是騎馬這件事,江浩原本不會,前日略微練習一番,也就會了。
畢竟是水淋漓中品修士了,對身體和外物的掌控已經非常靈敏,很快就能適應。
壇子小小年紀,而且沒有修為,竟然也很快練好了騎術,這讓江浩又驚奇又欣慰。
倒是老李的兒子李鐵頭,胖乎乎的,笨手笨腳,練習了好一陣子,依然時常墜馬。
這不,剛才一拐彎,他又掉下去了,發出哎呦一聲。
江浩不得不停下來等他,心里頗多無奈。
魔道甄別之后,獄卒老李又開始大獻殷勤,說之前上官有令,身不由只之類的話。目的當然是想讓江浩帶上兒子李鐵頭。
江浩不想答應,老李的話不可信。就算身不由己,那幾天的飯菜那么槽糕,老李如果有心,肯定會有辦法。
但老李不知道走了什么門路,竟然在發賣棉兒的時候,跑前跑后幫了一些小忙。后來唐師父提起來,說要不是老李幫忙,就算上面有令,下面也能折騰很長時間。最后就算順利買下棉兒,小丫頭少不得要吃些苦。
江浩也就松了口,答應讓李鐵頭做自己的修行隨從。
就這樣,一個15歲的少年,帶著一個12歲的隨從和一個8歲的仆人,踏上了旅途。
此去,是千里之外的天朝玲瓏學宮。這座天朝級別最高、規模最大的學宮,并不在帝畿京師,而是在天朝東海郡,據說那里群山層巒疊嶂,毗鄰大海汪洋,靈氣濃郁,四季如春,是絕佳修行之地,當代冰皇年輕時就在玲瓏學宮修行多年,直至水玲瓏初成,才返回京畿。
無人護送,也無人監督,就這樣讓那個江浩自己趕過去,除了沿途驛站可以換馬休息,其他沒有任何幫助。
行進路線,上面給了地圖,還有驛站指點,如果還找不到,那就笨死算了。
逃跑?有膽子你們就跑,抓不住算有司無能,更何況還有父母家人什么的,不怕你跑。
至于沿途的安全,自求多福吧,作為修士,旅行就是修行,如果不能自保,還談什么修行。
不但如此,你們還得按時趕到玲瓏學宮,半月之內,必須到達,一旦逾期,處罰極其嚴厲。
江浩其實想明白了,這不是什么旅途,根本就是一場嚴峻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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