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雪師父的詢問,江浩額頭冒汗,心亂如麻。
大法師的突然造訪讓他意識到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對方處心積慮設下圈套,自然是期待收獲的,可是現在圈套沒了,收獲也就泡了湯,對方肯定會疑心。
更進一步講,疑心的不是大法師,而是冰皇。那個小氣的大個子要是知道實情,肯定會立馬發瘋,然后痛下殺手,而且會殃及很多人。
這么想著,江浩汗如漿下,很快就濕透了衣衫。
雪千秋大為驚異,趕緊問道:“江浩,你怎么了?”
江浩思來想去,已經沒有退路了,現在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模棱兩可的說出大體情況,唯一期望的,就是雪師父會像以往那樣不予深究。
如果不說的話,兩三個月之后聚靈洞安然無恙,整個玲瓏學宮卻會面臨一場巨大的麻煩,甚至是浩劫。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修復了聚靈洞的陣眼,卻忽略了隨之而來的危機。
想到這里,江浩撩起衣襟,緩緩跪下,端端正正磕了個頭。
雪千秋意識到了不尋常,她慢慢站起來,上前把江浩攙起,沉聲說道:“起來吧,放心,一切有為師在。”
江浩順勢起身,試探著問道:“師父,你信不信,有些東西我看過了就能記住?”
“為師相信,你聰慧敏銳,天賦極好,大家都信。”
“那……師父,你信不信,我看了法師他們修復聚靈洞,也能有些感悟?”
“什么?”雪千秋直接懵了,這……太不可思議了吧?法陣一途,豈是看看就能感悟的嗎?
江浩卻嚇了一跳,他擔心雪師父說出什么阻攔的話,嘴上快速說道:“其實也不算是感悟,就是看他們干活久了,好像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尤其是鑲嵌靈晶的時候,他們一放上去,我就覺得很順眼,久而久之,我就能預知他們下一塊會怎么放,然后他們就果然會那么放。”
雪千秋大張著嘴巴,頭腦間嗡嗡作響,江浩的每一句話她都能聽懂,但是每一句話她都難以相信,這……怎么可能?
江浩則還在飛快的說著:“……可是,聚靈洞修復好之后,我感覺有些不對勁,一時卻找不到哪里不對勁,觀察了很久,我終于發現,最后的兩枚墨晶鑲嵌有些偏差,所以整個法陣雖然運轉順暢,但總覺得會有后患。”
“什么?此言當真?”雪千秋又驚叫起來。
江浩趕緊道:“我也不知道真假,反正就是看著別扭,我心里就琢磨著,怎么才能再修復一下。”
雪千秋急了,一把拉住江浩的胳膊,厲聲問道:“你沒動手吧?”
“那個,師父……我動手了。”
雪千秋眼中寒光一閃,對著江浩兜頭就是一巴掌,咬牙切齒說道:“膽大包天!”
江浩早有防備,脖子一縮,往后一跳,大聲喊道:“師父,我已經修復好了!”
“放屁!”雪千秋欺身而上,口中罵道:“你這混蛋,你怎么就就敢……”
“師父師父!”江浩不迭聲的喊道:“我要是沒修好,還能好好站在這里嗎?”
雪千秋一愣,對啊,如果他胡亂施為的話,聚靈洞就塌了啊。
另一個念頭卻隨之快速涌起,她頓時怒氣滿面,繼續道:“你是不還沒修,就等著花言巧語一番,然后再去動手?”
“師父,我發誓!我可以發毒誓!”江浩大叫。
雪千秋身形一頓,停了下來。
毒誓可不是隨便發的,尤其是修士,逆天修行,雷劫重重,一般人不敢這么說。
江浩卻已經單手指天,朗聲說道:“我江浩今日在此……”
“好了!莫要胡言亂語。”雪千秋沉聲打斷他,然后迅速收斂心神,調整氣息,平靜問道:“為師信了,你修好了聚靈洞,那你說說,怎么修復的?”
江浩暗道好險,只是這修復之事,卻不能說得太細,他認真說道:“就是挪了一下陣眼,挪到看著順眼為止。”
“放……”雪千秋又生氣了,她好歹按捺下性子,咬牙問道:“難道不需要關閉法陣嗎?”
江浩撓撓頭,訕訕說道:“我也不會啊,我就是那么一點一點的挖洞頂,一點一點挪過去的。”
“你倒是……好運氣啊!”雪千秋心驚肉跳的,好像聚靈洞隨時都有可能在江浩嘴里坍塌一般。
“師父,現在想想,我確實太冒失了,不過已經沒事了,陣眼修復好了,看上去很是順眼,洞里的氣息也很順暢,沒有任何不適。”江浩小心翼翼說道。
“走,去看看。”雪千秋等不了了,一把抄起江浩,飛速趕往聚靈洞。
飛行之中,她終于按捺不住,狠狠在江浩腰間擰了幾下,江浩假意呼痛,其實并沒有太大感覺,他這身皮肉已經堅韌無比了。
須臾,兩人到了聚靈洞,雪千秋自己開了洞口,直接闖進去,倒把里面的溪玉斌嚇了一跳。
“掌宮大人,有何吩咐?”他殷勤問道。
“一邊站著!”雪千秋沒好氣的說道,身形騰空而起,在兩個陣眼處細細觀瞧,果然看到了明顯的刻畫痕跡。
她心中說不出是什么滋味,有一絲慶幸,有一點無奈,更多的還是擔心。
混小子啊,你這么沒輕沒重的,也不知道會不會留下什么后患?早知道今天就讓冰碩那個老家伙看看了。
她緩緩落地,沉聲道:“溪玉斌,這洞內最近可有異常?”
溪玉斌趕緊道:“稟掌宮大人,并無異常,靈氣穩定,陣法順暢,存放的靈水安然無恙。”
雪千秋冷冷的望著溪玉斌,心說:你這個不爭氣的,江浩什么時候把洞拆了,你怕是都不知道呢。
“好好值守吧。”掌宮大人扔下一句話,又抄起江浩飛走了,途中不免又掐他幾下,聊以解氣。
……
回到黃土中宮,雪千秋胡亂扔下江浩,冷冷問道:“你今天攔著大法師,就是怕他看出你動了手腳?”
江浩倉皇穩住身形,趕緊道:“是的師父,具體一點說,我是怕他看出我修復了陣眼。”
雪千秋一愣,心神終于從震怒中脫身而出,回到了最初對于冰碩的不信任。
她沉思片刻,緩緩說道:“你的意思是說,如果不修復陣眼,聚靈洞還會塌?”
“是的師父,根據我的感覺,最多再過兩三個月,陣眼就會出事,聚靈洞會隨之坍塌。”江浩沉聲道。
“你有什么……”雪千秋硬生生咽下了“證據”兩個字,心中驚疑不定。
需要證據嗎?怕是不用。上次聚靈洞坍塌,江浩的表現已經證實了他有這種直覺。
但是,這次的事情更加匪夷所思,他竟然就因為感覺不對勁,看著不順眼,就動手修復了陣眼,這怎么聽都像是胡說八道。
反過來說,聚靈洞是塌過的,因此江浩的話也不可不信,我那個師兄很有可能會設下這樣的圈套。
一邊是陰險狡詐的師兄,一邊是冒冒失失的徒弟,這個來之不易的聚靈洞,真是讓人心焦啊。
江浩小聲說道:“師父,我們有上百年的時間來驗證我說的話,但是當務之急是,原本兩三個月就該坍塌的聚靈洞,現在塌不了了。”
恩?雪千秋聽懂了。
如果聚靈洞原本確實會塌,我師兄會有何部署?如果到期不塌,他又會作何反應?
凝神思索半響,雪千秋低聲道:“江浩,如果讓你把陣眼恢復原狀,你能否做到?”
江浩嚇了一跳,面上卻做出一副慷慨姿態,興奮說道:“我可以試試,不過弄這東西太費力,我全力施為,也暈過去好幾次。”
雪千秋立馬打消了這個念頭:得,算了吧,上次沒出事是這小子運氣好,別沒事找事了。
“為師再想想,今日之事,不可對人提起,你去……”
雪千秋很想讓江浩去藏書閣抄書,抄所有的藏書!
最后卻說道:“去聚靈洞,好好守著。”
……
當日晚間,京師皇城一座小殿內,大法師冰碩詳細向冰皇稟報了此行的遭遇,心頭忐忑不安。
冰皇靜靜聽完,沉思良久才緩緩問道:“這么說,其實是江浩攔下了你們?”
“是的圣上。”冰碩恭敬答道。
“哦,你覺得,他為什么要阻攔?”
“我覺得,是出于防備之心。”大法師謹慎說道。
冰皇點點頭:“看起來確實如此,只是,他為何如此堅決呢?以他的身份,最多也就提醒一下罷了。”
大法師說道:“圣上,我也覺得蹊蹺,但卻想不透。如果他是成名的法師,倒是能解釋通,但他于法陣一途,不應該有任何造詣,他太年輕了。”
冰皇沉思良久,緩緩說道:“冰碩,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其實識破了我們的計策?”
冰碩大搖其頭,頗為認真回答道:“絕無可能,除非他有修復聚靈洞的實力。但他如果真有這個實力,玲瓏學宮就不會求到圣上這里,自己就干了。”
“也是,這小子越來越有意思了。如果置之不理的話,那里還能堅持多久?”
“最多兩個月。”
“哦。”冰皇隨意說道,心中有些悵然。
原本指望著稍加引導,抓兩條大魚,現在看來,或許連蝦米都抓不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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