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九陰難得好脾氣的解釋道:“這些話不是我說的,是巫咸曾經(jīng)說過的。就像祝由之術(shù),巫咸等巫醫(yī)可以把人患上的病轉(zhuǎn)移到一些動物身上,但是那些病并不會憑空消失。你想要擁有殺掉昆侖君的力量,那力量也不會憑空出現(xiàn)。”
錦宣愣住了,剎那間,她跪在鐘山之巔,痛哭流涕。
雪紛紛下,仿佛埋葬所有的苦難。
鐘山上空的雪鳳凰發(fā)出蒼涼的鳴叫,穿透了寂靜而悲傷的雪山之巔,掩埋在雪下的鐘山巍然而立。
他們對著山川大地,對著星辰夜空拜天地。
只是最終,這親事還是沒成。
新婚之夜,錦宣走了。
她說她始終還是不愿傷害陸吾。
她說至始至終,陸吾都對她很好。只是她一不小心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太多。
她說她最對不起的就是燭九陰。
她說不能再這么下去了。她是人,她始終要做一個普通的凡人。這十年來不人不神的日子她愿意當(dāng)成一場夢。
燭九陰并沒有覺得悲傷。
一年一年的雪,沒有一片是一樣的。
錯過的人即使找回來,也不是曾經(jīng)那個了。
即使有著一樣的相貌,一樣的聲音。
不是始終不是。
與冬兒生活在一起的昆侖君已經(jīng)不復(fù)往日的強大了。
聽聞昆侖君自甘墮落,各路兇獸、妖魔鬼怪橫行人間,生靈涂炭。
孽蛟大發(fā)洪水,威脅人類每天進貢一對童男童女以供他果腹。
冬兒身懷六甲,她哭著求昆侖君不要離開。
昆侖君陸吾說:“生靈涂炭,皆是我的過錯。我不能袖手旁觀。”
如今的陸吾已經(jīng)不再是往日那強大的山神了。
冬兒明白。
冬兒不想陸吾死。
“你說什么都是你的錯,你有什么錯?人類不會憐憫動物,神不會憐憫人類。我終于明白,你心中錦宣甚至我,甚至我們沒出生的孩子,都在眾生之下。”
陸吾蹲下去,目光柔和的摸著冬兒的頭,說:“不是的,你們在我心中一樣重要。人間還有無數(shù)像你們一樣的孤兒寡母。她們也像你一樣害怕、畏懼,但是我能幫助她們。也許這個世上的神會憐憫人類的很少,但我想當(dāng)其中一個。”
陸吾說:“對不起,我還是走了。”
又是新的一對童男童女哇哇大哭,卻被扔下海里,只不過這一次和往常不一樣,一道冰柱猛然從海里升起,接住哇哇大哭的童男童女。
錦宣終于成為一位普通的凡人。
她嫁給一位普通的凡人。
她生下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女孩。
有一天,冬兒來求她。
錦宣抱著剛出生的女兒,冷淡的看著冬兒。
冬兒哭著說現(xiàn)在的昆侖君已經(jīng)很虛弱了,他要去對抗東海里的孽蛟。
她求錦宣幫幫昆侖君。
法力無邊的昆侖君何曾因為孽蛟這種妖怪而如此狼狽。
如果當(dāng)初他不選擇和冬兒在一起,豈不是皆大歡喜?
他想不負天下不負卿,結(jié)果,兩邊都負了。
錦宣聽到昆侖君可能會死的消息,猶如重擊,邁著雙腳艱難的往前走。
她把她的女兒放下,然后凝出冰劍,施展法術(shù)奔向東海。
原來她始終不想他死。
原來她從來不想他死,她只是給自己找一個恨他的理由。
找來找去也沒找到啊。
是的啊,至始至終,都是她欠他的。
是他救了她的命,是他養(yǎng)了她十年。
終于有一次她能幫上忙了。
真的。
再多的恨都在此刻化作虛無。
也許,一開始就沒有恨,只是她惱羞成怒,只是她美夢破碎之后的遷怒而已。
她還是錯了。
從前她沒幫上忙,這一次她仍然沒有幫上忙。
那是一個很高的山崖邊緣,滿身血污的昆侖君閉著眼睛,看到他隨風(fēng)飛舞的頭發(fā),看到漫天彌散的水光,看到無數(shù)的冰在快速融化,一群一群海鷗發(fā)出尖銳的悲鳴,無數(shù)碎冰破爛不堪的倒在地上。
昆侖君死了。
他手里的冰劍已經(jīng)碎成冰渣子,他英俊的面容上落滿雪花。
然后他從懸崖上掉入海中。
錦宣如遭重擊,片刻后猛然反應(yīng)過來,持著冰劍飛過去。
她始終還是沒有接住昆侖君。
她看著昆侖君掉入海水之中。
她看著一條傷痕累累的孽蛟從海中奔騰而起,利爪在她身上狠狠一抓。
她手一揮,海水凝結(jié)成冰,穿透孽蛟的身體。
孽蛟發(fā)出驚天動地的吼叫。
錦宣回去了,只是昆侖君回不去了。
她對冬兒道歉,“對不起,我沒帶回他。”
冬兒似乎猜到了,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錦宣木然的抱抱自己的女兒,這輩子恐怕這是最后一次抱她了。
燭九陰來了。
“我來晚了。”他說。
因為錦宣看起來活不了了。
錦宣抱著女兒靠在他身上。
他問:“你有什么遺愿嗎?”
錦宣說:“我始終是個懦弱膽小的人啊。”
“不,你很勇敢。”他說。
“我無法做到像昆侖君那般。”
他沉默了。
錦宣看著自己的女兒,說:“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呢。無法像昆侖君那般保護所有人類,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我的子子孫孫,我的子嗣,如果她因為我而痛苦的話,我希望她能擁有解決一切困難的力量。”
錦宣死了。
燭九陰找到巫咸。
巫咸重復(fù)他的話:“世上沒有不勞而獲。”
燭九陰說:“我要完成她的遺愿,讓因為她而痛苦的她的子嗣擁有解決一切困難的力量。”
巫咸說:“你做好付出代價的準(zhǔn)備了嗎?就像祝由之術(shù),在我們巫師手中,疾病不會憑空消失,它必須借助草藥等東西抵消,它也可以轉(zhuǎn)移到別的身體中。力量和疾病都不會憑空出現(xiàn)也不會憑空消失,同樣想要完成她的遺愿,你要付出代價。”
“什么代價。”
巫咸說:“代價若是你將永生永世忍受孤獨,不得擁有任何朋友呢?”
“好的,我接受。”燭九陰說。
巫咸嘆了口氣,道:“你若是違背了此刻的諾言,將會受到反噬,你會死的。”
燭九陰譏笑一下,望著漫天飛雪,道:“就算是死,又有什么呢?這種無聊的日子,無悲無喜,一成不變,也許和昆侖君一樣消亡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巫咸不語。
燭九陰走的時候,巫咸道:“如果你真的違背諾言,你又不想死,你可以去找一株紅色的筮,它可以解了你身上我施加的詛咒。”
“紅色的筮?”他的笑容微微一滯。
“是的。”巫咸回過神來,搖了搖頭,臉色一斂,道:“如你所見,幾乎所有的筮草都是綠色的,但只有一株紅色的筮可以解掉所有巫師的詛咒。我們通過詛咒鐘山君這種大神獲取實現(xiàn)一切的力量,鐘山君要是想解除詛咒的話,一般的筮是無效的。紅色的筮……幾乎只存在傳說之中……”
燭九陰似乎一愣,唇邊勾起一個極淺的弧度,道:“說不定會有傻子會幫我去找這草。”
巫咸淡淡笑了,“真是一個傻子,誰會為了你這家伙找那種虛無縹緲的草。”
燭九陰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也是,除了傻子,應(yīng)該不會有人那么幫我了。”
當(dāng)暮色停泊在那里,漫天白雪似乎變得哀傷。
生命仿佛變得疲憊,無由的渴求。
那一刻,
雪花滿天地,
江水冰封千尺,
時間好似都停止,
心中微微覺得有一絲落寞,
只因,
此間年少,往后余生,再無一個你。
只有傻子才會一直漫長的等著一個永遠無法回來的人。
所以燭九陰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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