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瀟瀟,當然不合適去做土地公公,更不適合做土地婆婆,易容后就在天使城做起了豆腐西施。
做豆腐、賣豆腐,是掩飾我們地仙身份的極佳方式。在我與瀟瀟看來,做豆腐的過程中,順便就做出了豆漿、腐竹、豆腐腦,控制豆腐的水分,可以做出豆腐干、豆腐卷、豆腐皮,豆腐油炸了還能做豆腐泡,冰凍起來可以做凍豆腐,就算豆腐臭了也能做成臭豆腐全是美食!做什么生意,都不如做豆腐,而豆腐,卻還沒有傳入天使城,我們有必要把這道美食做出來,造福天使城!
但有句話叫知易行難!我與瀟瀟,讓回玄武郡的天使軍,幫我們帶回來了做豆腐的小冊子。看起來很簡單,磨豆漿,然后煮豆漿,煮開后涼一下,上面漂浮的薄膜,撈上來晾干就是腐竹了,接著就是點豆漿了,靜止一刻鐘,就會出現豆花也就是豆腐腦,用紗布過濾,再用重物壓在紗布上,再過一刻鐘,豆腐就成形了!想做豆腐干、豆腐卷、豆腐皮了,只需要多擠出一些水分就好了。
好比是最珍貴的天青色的瓷器,官方的記載也很簡單:取黏土若干,以水和之,成形后以火燒之。
天哪!這也太籠統了!且不說那天青色的瓷器怎么燒,單說這看起來很容易做的豆腐,如果沒有師傅教,自己只從記載上學,也極其不靠譜!磨豆漿還好說,我們買了一只小毛驢,在其項圈上用竹竿挑了豆餅,引這小毛驢拉著磨盤轉,不斷去追那塊始終在眼前的豆餅。為了好吃的,這小毛驢可勤快了,拉著磨盤不知疲倦地追那豆餅,能把豆子磨成很細膩的豆漿。煮豆漿也極其簡單。
但點豆腐的學問大得去了!既可以用鹵水,也可以用石膏,但因鹵水有毒,長期吃對人的神經不好,我與瀟瀟當然是用石膏了。那小冊子上說,石膏要適量!天哪,適量是多少呢?太不靠譜了!
我與瀟瀟失敗了無數次,開豆腐店的計劃眼看就要夭折了,我忍不住傳音問在玄武郡的吉祥姑姑,一五一十把我們的制作過程細說了一遍,提到我用拳頭那么大的石膏石,點了豆漿不知幾千次。
吉祥姑姑告訴我,做豆腐用的石膏,要磨成粉,不是拿一整塊去點豆腐!好吧,我與瀟瀟照辦了!
結果,還是失敗了!我立即又傳音問吉祥姑姑,吉祥姑姑并沒有親自做過豆腐,只是在族人們做豆腐時,看到人家用的都是石膏粉末。只好再次去幫我去問做豆腐的師傅,石膏粉末有什么講究。
原來,石膏是帶有很多結晶水分子的硫酸鈣,需要在鐵鍋上加熱,把那些結晶水分子蒸發掉一部分,這樣才能更好地凝結豆漿。用烹飪的說法講,是把生石膏粉炒成熟石膏粉,這樣才能做豆腐!
好吧!好吧!我與瀟瀟都是聽話的乖寶寶,立即改用炒熟后去除盡可能多的結晶水分子的石膏粉。
可,還是失敗了!這豆腐沒法做了!瀟瀟幾乎要吐血了!怎么著,做個豆腐比煉丹還難?她這個丹仙都做不出來?而據說,豆腐是凡人瞎煉丹失敗的產物,丹仙瀟瀟,徹底被那些假術士打敗了!
瀟瀟氣得一蹶不振,躺在我們還沒有開業的豆腐店,頹廢地發呆,而后左右翻滾哀嚎做豆腐好難。
這教會了我們一個道理,那就是千萬不要小瞧手藝人!做豆腐、油條等小吃的師傅,都是很會藏私的!他們不告訴你秘訣,你依照通用的步驟做,往往做不好吃!很多小吃,都有秘方,否則不足以聞名遐邇。甚至,你不知道竅門,你就是做不出賣相好的豆腐,也炸不出像樣的能賣的油條。
我當即親自做法寶船,去青瑤城里聘請了一位做豆腐的老師傅,讓人家手把手教一遍!哦,原來,那豆漿,需要用紗布過濾之后再煮!可以過濾出很多懸浮在豆漿中,極其細膩難以察覺的豆渣!
像我與瀟瀟之前,沒過濾豆漿,看不出有豆渣,喝在口中也喝不到渣感,但實則,豆渣極多,只不過很細膩,做出來的與其說是豆腐,不如說是豆腐和豆渣的混合物,豆渣太多,散到拿不起來。
真是令人吐血啊!還是煉丹的配方靠譜,因為,丹方絕不像菜譜一樣,說某種東西要適量。煉丹配方中的藥物的劑量,都是極精確的。煉丹的每一步,每一個細節,都在配方中寫得很清楚,要求得很嚴苛,絕對不會以為你知道,就忽略不提了!如果用石膏,一定會寫得很清楚,是粉末還是整塊的,是粉末又要細到什么程度,是生的還是熟的,是熟的又要加熱到殘留多少結晶水分子!
知道了要過濾豆漿,何時點豆腐,加多少熟石膏粉,你以為做豆腐就這么簡單?的確,是能做出豆腐,但做出來的好不好吃,以及怎樣才能夠把豆腐,隨心所欲地做嫩或做老,嫩到什么程度,老到什么程度,都需要經驗,只可意會,難以言傳!更有甚者,有些人很郁悶,他們做豆腐,做不出豆香味,反而能做出雞屎味,只有做豆腐的老師傅才知道,這是因為他們的石膏粉,太熟了!
熟能生巧,做豆腐做了一輩子的老師傅們,從來不稱量,只要打眼一瞄,憑感覺就知道絕對沒錯。
所以,他們才會說“適量”這樣很混賬、不負責,讓新手們摸不著頭腦,會平白多犯很多錯的話!
我高價聘請的綽號留一手的老師傅,也是因為我是城主,絕不會跟他搶生意,才會對我毫不藏私。
留一手老師傅,做豆腐四十多年,就因為教徒弟喜歡藏私,才得了這么一個綽號。其實,何止是他,滿大街有手藝的,無論是做油條的,還是做糕點的,做皮革的,但凡是師傅教徒弟,都會留一手,以防止教會徒弟餓死師傅。他們的這些惡習,完全都是他們做學徒時,跟自己師傅學來的!
留一手老師傅,在我面前訕訕陪笑道:“郡主,你看小老兒我這頭頂,再看看滿大街會手藝的師傅,還有那些想學手藝的學徒,哪一個不是有些禿?做徒弟,沒眼力勁可不行!像隔壁炸油條和做秘制牛肉湯的,還算簡單的。可做學徒的,沒有幾年功夫根本偷不了師,完全把手藝學到手啊!”
我左右看了滿大街的手藝人,不由點了點頭,旋即很是震驚地道:“老師傅,這該不是做學徒時偷師,被師傅抓頭發痛毆,久而久之,把頭發都抓禿了吧?這這也太殘忍了吧!至于這樣嗎?”
留一手老師傅笑道:“嘻嘻,那倒不至于!可,教會了徒弟餓死師傅,做師傅的怎么能不留一手?向來,師傅收學徒,只管吃管住,不給工錢,不準學徒問為什么,讓學徒看多少,學徒才能看多少。我們這些做師傅的,誰不是打做學徒過來的?一問師傅為什么這么干,師傅就拿著瓢或者棒子,兜頭就敲一下,那意思就是,讓你看你就看,不該你問的,你問了不是找打嗎?久而久之,就把徒弟頭頂敲禿了!不到臨死咽氣,是斷然不會把看家本事,告訴徒弟的!那徒弟就得熬啊!”
“像我老兒,熬了三十年,做給師傅白使喚,比騾子還不如的學徒,才把我師傅熬死!把師傅一輩子侍候舒坦了,比親兒子還親,我那師傅臨死咽氣前,才嘆息說,你娃行!把留的一手告訴了我!”
“小老兒我做豆腐,才只有豆香,還會提升豆香,絕不會有臭雞屎味!因我師傅的親兒子,要在瀟湘城繼續開豆腐店,小老兒我不能跟師傅的兒子搶生意,這才從瀟湘城搬到青瑤城,現在,招牌可響著哩!整座青瑤城,就數小老兒的豆腐店,名頭最大!象王、妖王家,就只認小老兒的豆腐!”
“喔!”“喔!”我聞言如小雞啄米般,不住點頭,原來,看似簡單的手藝,學徒學起來這么艱辛!
留一手老師傅是個話癆,而且,覺得和我這個玄武郡的領主說話很有面子,訕訕陪笑著又說道:“郡主,你看對面那些水餃店,那煮水餃看起來簡單吧!那老侯頭,學了四十年,才把自己師傅熬死,靠著侍候師傅大半輩子,把師傅侍候舒坦了,師傅臨死咽氣前,才把他叫到床前,才給了他秘方。這老侯頭才能挺起腰板。做學徒,就是趕上門給人家做兩腳大牲口,任勞任怨,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干得比驢多,就連吃飯,都比師傅一家差,得端著碗在邊上吃,沒資格上桌!”
這我可就不服氣了,驚奇道:“不會吧!煮水餃,還能有什么秘方?老師傅你說的是餡料秘方吧?”
留一手老師傅嘻嘻笑道:“郡主大人,您是金枝玉葉,這就不懂了!這是老侯頭跟我喝醉了酒,向我訴苦時說漏了嘴!得嘞,反正您是郡主,不會搶他生意,我講給您聽!這老侯頭鬼機靈著那,跟師傅學做餃子,只用了二十年,靠著平時學,及師傅在小屋里配料時,趴窗戶縫偷看,就把餡料秘方琢磨透了,這就叫做偷師!可一樣的餡料,一樣的面皮,一樣的白水,一樣的火候,老侯頭煮出來的水餃,爛的多且不說,那味道偏偏就是比師傅煮的差得多!老侯頭咬牙又看了十年!”
“真叫老侯頭看出來不同了!他那師傅每次在煮餃子的水沸騰后,都用水瓢行云流水似地往沸點上澆涼水,不偏不倚,每個沸點上,都如天女散花似的,澆下不多不少的涼水!老侯頭就問師傅這是為什么,每一回,他那師傅,都拿著瓢,在其頭頂上敲一下,叫他閉嘴,不該問的,就不要問!”
留一手老師傅笑著嘆道:“整整四十年,老侯頭都沒有看懂這一步!到了師傅咽氣前,才被師傅告知這其中的奧義,煮水餃,奧義是三沸三激,那涼水就得澆到沸點上,要快要準要均勻,不能多不能少,要一氣呵成,快速蓋回鍋蓋,防止走氣。這樣煮出來的水餃,不僅不容易爛,火候才能最佳,吃起來最是筋道!單是這一手,天上的御廚,也沒幾個知道!郡主府上以后可以這么吃!”
我簡直震驚死了!做個豆腐,炸個油條,煮個水餃,居然都還有這么多奧義,被人藏了這么多手?
幸而,幸而,我給的錢足夠留一手師傅養老,可以感應他做豆腐的記憶,獲取他做了一輩子豆腐的經驗,回到天使城后,也能讓我和瀟瀟的豆腐店聞名遐邇,造福一方百姓,這可真是不簡單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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