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走進屋子,發現崔清水斜倚著枕頭,眼神空洞、一臉陰郁的望著房頂發呆。寧遠走了進來,他竟然絲毫未覺。
“你看啥呢?”看他入迷的出神,寧遠走過去輕拍肩膀問到。
“啊!”卻不想崔清水的反應異常,尖叫一聲鉆進了被窩。尖銳的叫聲刺穿了房門,其他人聞訊趕來,卻看到呆站在地上的寧遠,和躲在被窩里背對大家的嬌弱女子崔清水。
“怎么了?”羅六六邊問邊一個箭步跨到炕前,正想掀開她的被子,這時卻有個怯生生的聲音從被子里傳來:“別過來、別過來…...”那聲音不住的顫抖著,被子包裹著的身軀也不住的顫抖著!
“佼人,你怎么了?”羅六六不死心,還想繼續去揭開被子,“別動!”寧遠突然喊住了他。
“到底怎么了?”羅六六不解,一臉擔心的神情。
“他是...是...李佼人!”寧遠說。再看其他人,或錯愕或迷惑,他們都不解的望著寧遠,仿佛眼前說話的人就是個神經病!
不過,此時的寧遠卻是很確定!崔清水的眼神剛毅又淡然,而剛剛那個眼神,卻是那么的陰郁和無力,就像心沉大海般的遙遠、與世隔絕!小時候的寧遠就見過這種眼神,他很清楚的記得,大舅家鄰居的小孩就是一個抑郁癥患者,每次去大舅家借宿,總能看見對面那扇窗戶后面的一對眼睛,那雙眼睛正如剛剛崔清水一般,死氣沉沉、陰郁不安。
“她不是佼人姐姐,那還能是誰?”羅小七等不住發問了。
“不對,她就是佼人姐姐啊”站她身邊的未來小聲提醒道。
就在這時,那個躲在被窩里瑟瑟發抖的崔清水突然揭開被窩坐了起來。看到屋里站滿了人,他疑惑不解的問:“你們都站這里干嘛?”
“啊?”這次輪到眾人吃驚了。
“剛剛若不是你尖叫,我們也不會都站在這里啊!”羅六六無語。
“尖叫?我什么時候尖叫過?”崔清水一臉茫然的望著大家。
“完了完了,佼人姐姐不會有間歇性失憶癥吧?”羅小七在地上轉來轉去說。
“我很正常,倒是你們,怎么一個個看起來怪怪的?”崔清水臉上波瀾不驚,就像剛剛的事情真的沒發生過一樣。看他這副表情,在場所有人似乎都有些恍惚。
“難道...聽錯了?”未來第一個提出質疑。
“不可能!難不成還是我們這么多人一起聽錯了?”羅小七反駁他。
“行了行了,八成是聽錯了”寧遠說:“別打擾他了,讓他多休息休息,馬上就要上山了..….”說著不由分說將眾人向門口推去。
待所有人都走了,寧遠這才坐在了炕沿邊,仔細端詳著崔清水那張默然的臉,試探的問:“剛剛,你真的什么都不記得了?”
崔清水無奈:“你要我記得什么?我知道剛睡醒就看見你們一臉怪異的站在這里...”
“那你最近有沒有感覺到什么不對的地方?或是有什么異常的現象?”寧遠問。
“就覺得受過傷之后精力大不如前了,總是想昏昏入睡!可明明是輕傷啊,我就在想,難道是李佼人的身軀太柔弱了,經受不住我這般折騰?”
“嗯……”寧遠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或許是受傷的緣故吧,我們過些天打算上山,你這樣還撐得住嗎?”隨即他將所有的事向其簡短的敘述了一遍,崔清水眼睛發亮:“我傷勢差不多了,你們打算什么時候出發,我跟你們一起。”
這日,刑滿意準備好幾個鼓鼓囊囊的背包,不到六點便喊醒了所有人。眾人草草吃個早餐,便往雪山方向行去。
馬牙雪山位于天祝的西部,一路西行幾十公里,便到了山腳。抬頭望去,劍峰兀起,直插云霄,看著有種神秘的敬畏感;細看之下,山勢起伏中,林立著的是一尊尊形似馬牙的懸崖峭壁,白雪皚皚的山體在上午發白的陽光照耀下顯的絢麗奪目,猶如一尊直插云霄的水晶寶塔!難怪古人說“馬齒天成銀做骨”,寧遠看的發呆,不禁在心底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這座雪山被藏民奉為神山,據說每年的七月到八月,若站在山頂大聲說話,就會驚擾到天神,頃刻間會陰云密布、雷霆大作、大雨傾盆。”刑滿意像導游一樣講解著。
祭祀之地在半山腰的天池處,眾人拾階而上,橫亙眼前的便是坡度將近垂直的天梯,這給所有的游客算是一個下馬威。除了寧遠等人,還有三三兩兩、興高采烈的游客時不時出現,不過上到天梯之后,就已經有大半人氣喘吁吁的退卻了。
刑滿意神情認真的對眾人道:“接下來的路可能會更難走,你們要是有人撐不住現在返回還來得及。”說完他刻意的望了望羅小七和崔清水—隊伍中唯一兩個看似柔弱的女生。
“我行!我可是練體育的!”羅小七拍拍胸膛說。
“我自然也沒問題”崔清水臉色慘白,神情卻淡然,好看的眸子里射出那種堅毅又令人難以拒絕的美。
刑滿意帶隊,繼續沿著山坡陽面直直往上爬去,走了約莫半小時遇到了一個“之”字形彎道,繞過彎道爬至山坡陰面,就到了小天池。
小天池海拔不算太高,依然有一些游客三三兩兩的經過。其實說是小天池,只不過得名于眼前一汪很小的池水,游客中有人失望的抱怨著:“這就是小天池啊,也太小了點吧…...”
天陰沉的厲害,飄過一團濃霧后竟飄起了毛毛細雨,好在雨點不大,氣喘吁吁的眾人決定在小天池稍作整頓后再出發。
“刑叔,還有多久到天池?”自從寧遠叫刑滿意小叔之后,眾人也便跟著管他叫刑叔,“畢竟,叫村長總覺得是在看喜羊羊與灰太狼”這是羅六六的原話。
“這還早著呢,天池在海拔3000多的地方,咱們這才到了一半左右。”
刑滿意手里拿著他那袋旱煙正準備抽兩口,卻見崔清水斜倚的躺在一塊平坦的巨石上,嬌弱的身軀一起一伏,在凌然而立的巨大巖石襯托下,就像一個被人拋棄的可憐的洋娃娃。
“小李娃子是怎么了?”刑滿意問。
“他說很累,想休息一陣。”
“這可不行啊,下著雨呢,石塊潮濕,別躺出病了”說著刑滿意指了指幾十米處一塊石峰,凸出來的部分正好猶如一把天然雨傘擋住了飄下來的雨點。“你帶她去那里吧,包里有紙,拿紙墊著。”寧遠點點頭走上前去推醒崔清水,可他突然發現崔清水的眼神,似乎又有些不對了!
此時的崔清水,眼神中充滿著陌生的死氣,就好像周圍的一切與他無關。“老崔!”寧遠有種感覺,眼前這人不再是崔清水,于是他故意喊了聲老崔。
果然,那人眼神呆滯,對自己的喊聲毫無反應。崔清水突然坐起身來,將整個身子蜷縮成一團,坐在地上瑟瑟發抖,眾人見狀紛紛上前,卻聽崔清水微動著嘴唇,嘴里不停的念叨著“別過來、別過來…...”
這不是患抑郁癥的李佼人本人,還能是誰?
寧遠腦海里不禁再次出現這個荒唐的念頭!雖然原來的李佼人已經死了,這具身體只不過是崔清水的借宿之地,但此時的他,再次肯定了這個猜想:李佼人回來了?!
寧遠叮囑其他人不要靠太近,如果真是李佼人本人,那她對于陌生人的靠近肯定是非常排斥的!
“李佼人?”寧遠蹲在他身旁低聲的喚。崔清水依然抱作一團緊張的念叨著:“別過來、別過來...”
這時,離他們幾米遠正在自拍的一個女游客注意到了這一幕,那是位年齡四十來歲的女人,女人收起了正要拍照的手機,走了過來低聲問:“需要幫忙嗎?我是醫生。”
寧遠連忙點點頭,女人蹲在地上,先是拿手指撐了撐崔清水的眼皮,然后又摸了摸她的額頭,低聲溫柔道:“你別害怕,我是醫生,能告訴我你哪里不舒服嗎?”崔清水依然沉默不語,眼神漠然的盯著前方。
“能否借一步說話?”寧遠跟了上去。
“你是他什么人?”醫生問。
“朋友”寧遠答。
“你這位朋友是否受過什么刺激?我看她眼神渙散、精神狀態極度不佳。”
“好像的確受過刺激,而且還是很大的刺激!”寧遠回道。
“好像?你到底是不是她朋友?這種情況下還帶她來爬雪山?”醫生不禁有些懷疑的望著寧遠,眼神中充滿警備和質疑。
“我是啊,我意思是,她之前應該是得過抑郁癥,但現在已經好了,而且如今的她體格還不錯呢。”寧遠將崔清水和李佼人拼湊成了一個人胡亂解釋道,其實這種情況,他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再說了,這根本無法解釋啊!哪個正常人會相信,一個男人千里還魂至一個女人體內,最后那個已死的女人又活了過來,兩人共用一個身體?這事任誰聽到,都覺得離譜!
“抑郁癥?那就沒錯!我若是沒看錯,她應該是害怕男人,你最好在她犯病期間不要靠近”說著醫生又蹲在了地上,溫柔的對李佼人道:“你別害怕,我是醫生,我對你沒有任何傷害和威脅,我只想幫助你。你能告訴我你叫什么嗎?”
寧遠豎長了耳朵,屏氣凝神的仔細聽著,卻聽李佼人嘴里怯怯的吐出了三個字:“李佼人!”這三個字如同炸裂般散開在寧遠腦袋,雖然剛剛還在猜測此人就是李佼人本尊,可聽她親口說出來時,還是無法接受這種詭異荒唐的事實!
他不可思議的瞪大了雙眼,不經意后退了幾步,空洞詫異的神情和驚慌的表現瞬時引起了其他幾人的注意。
眾人見狀走了過來,羅六六問:“怎么了?”
“她.…..她是李佼人!”寧遠有些六神無主的回著。
“廢話!她不是李佼人是誰?”刑滿意很不滿意這個答案,不過,站在他不知情的邏輯上,寧遠這個答案似乎還真是廢話!
不過羅六六和羅小七似乎已經反應了過來,這二人除了不知道崔清水是男的之外,對千里還魂、李佼人自殺這一系列事件算是知情者。
寧遠想了想,最終也沒告訴刑滿意事實,不是他信不過,只是他懶得將這個連自己也不信的事實再講給另一個人聽。再說,他還真沒那個自信在三言兩語間讓人相信自己所講啊!
再看羅六六和羅小七,兩人一臉懵逼的愣在那兒,一臉詫異呆看著坐在地上的崔清水,不對,此時應該是李佼人!
“怎么辦?”羅六六甚至有些恐慌。寧遠看他這副模樣不禁有些好笑,即使她是真正的李佼人,你也不至于怕成這樣啊,之前還對人家唯首是瞻的,不就是仰慕人家這副好看的皮囊嗎?現在真正的李佼人回來了,他又慫了?這世間男女喜愛之情啊,還真是不堪一擊!
“你不是喜歡李佼人嘛?這不正好給你個機會照顧她!”寧遠指著地上的顫抖著的李佼人,悄聲對羅六六說。
“我...我... 是喜歡,可...這也太嚇人了…...”羅六六附在寧遠耳邊低語,想了想又補充道:“再說了,哥們又不是只看外表不看靈魂的膚淺之人!其實,我喜歡的是她體內的崔清水!”
這話要是放在平常聽著倒是很文藝,不過在這種情況下聽到,寧遠內心不禁多了分自責還有……好笑!
若是羅六六知道崔清水是男的,他還會這么說嗎?我到底要不要告訴他這個真相?
這時那位醫生走了過來,對羅小七道:“我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間段性抑郁癥,在她生病期間,最好由你獨自照顧她,她好像對男性有種莫名的恐懼和排斥。”
羅小七眼睛瞪得老大,不可思議的望了望寧遠又望了望羅六六,不知該如何接話。寧遠連忙解釋:“看來大家對她再次犯病這個事實確實有點難以接受,放心,我們會照顧好她的。不過,你有沒有急救藥?你看現在這種狀況.…..”寧遠指了指周圍延綿的險峰,“現在上不上下不下的,也很難辦…...”
醫生說了句你等等,便跑了過去翻著地上的背包,不一會兒從包中翻出一小藥盒:“這是安眠藥,里面含有安定的成分,你們給她每次服上這一小粒,睡一會應該會好點。不過她這種間歇性的抑郁癥,我還是第一次見啊,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安眠藥?”寧遠重復的問了句,“沒錯,我自己平時工作壓力大,所以正好包里隨身攜帶”女醫生道,未了又叮囑道:“不過千萬得控制好劑量,每次頂多只能一粒。”
謝過醫生后,寧遠讓羅小七喂了李佼人一顆藥。有了安眠藥的作用,李佼人很快安靜下來睡著了。眾人這才長舒口氣,刑滿意問:“這小李娃娃,咋還有抑郁癥啊?平時一點都看不出來…...”
寧遠尷尬的笑笑:“是啊,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誰又能想到現在復活了呢?”
“復活?”刑滿意疑惑,還是第一次聽人將舊病復發形容成“復活”!
“哦,我意思是..….怎么又復發了呢?”寧遠也發現了不妥,連忙改口道。
雨越下越大了,眾人擠在那塊巖石下面,望著遠處霧蒙蒙的峰巒發呆。
“怎么樣?這種海拔有沒有覺得不舒服?”刑滿意看了一眼羅小七笑瞇瞇的問。
“還好,小時候跟著爸媽去過好幾次西藏,可能習慣了”羅小七說。
“你還練過體育?”寧遠突然想起,認識這么久自己怎么不知道羅小七是練體育的。
“練過啊,小學的時候我練過輪滑呢”羅小七說。眾人一聽皆嘩然,你這也算練過啊?不過目前來看她倒是臉不紅心不跳的,應該再往上走走也沒問題。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崔清水、抑或是李佼人!若是一覺醒來,這家伙還是李佼人本人那就麻煩了……
雪山的天氣還真是變幻莫測,剛剛還瓢潑大雨,一會兒已是陰云褪去,大雨將天空洗的明凈闊然,陽光直直的順著云層照了下來,映著水洼里的碧水藍天,一片無限風光、江山大好的景色盡收眼底,羅小七歡欣雀躍的拿出手機拍著照。這時,聽到李佼人嘴里發出哼唧的聲音,隨即翻了個身睜開了迷糊的雙眼。
寧遠直勾勾的望著他,心里著實緊張,卻見他揉揉眼睛,面不改色的站了起來,用力拍拍身上的衣服:“我睡了多久?”
是崔清水!這次,是崔清水!
寧遠這才舒口氣:“挺久。”
崔清水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五官交織成一副愧疚之色,卻甚是好看,“不好意思啊,沒耽擱行程吧?不知怎么就睡著了,你們應該叫我的.…..”
“也許是高原反應?”刑滿意說。
羅六六疑惑的問:“你真的不記得了?”
“記得什么?”崔清水困惑的再次撓撓頭,一頭烏發順著白凈修長的指縫劃過,這個動作落在寧遠眼中,卻是怎么看怎么別扭,“娘炮”不知為何,寧遠心底冒出這個形容詞。
“小李娃子的病倒是來的快也去得快啊?”刑滿意眉頭一皺,似乎還是無法理解這種怪異的病情,卻聽一旁的寧遠連連催促:“咱得抓緊了,還有一半的路程呢!”
刑滿意抬頭看看天,招呼眾人再次動身。的確,想要在祭奠之前到達目的地,真得抓緊時間趕路了……
出發時再遇在另一塊凸石底下躲雨的女醫生一伙人,女醫生看崔清水這會又精神奕奕了,不可思議的迎上來問:“你沒事了?”崔清水一臉迷惑:“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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