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婕妤冥冥之中似乎明白了什么，淚水開始在眼眶中打轉，哽咽著問道：“太后，臣妾的母親并沒有傳言中的那樣不堪對嗎？”

    珝月太后嘆息著將人摟進懷里，輕輕的拍著她的背，道:“是的，你的母親是我大傾最值得驕傲的公主，正是如此，父皇也就是你的皇祖父才擇了惋字給她作封號，意為惋惜、遺憾，是他、是大傾的遺憾，好孩子，委屈你了。”

    “太后，臣妾真的很想她，很想看看她長得什么樣，是不是真的和臣妾很像，是不是也像其她人一樣會牽著臣妾的手，教臣妾走路、說話，聽臣妾叫她一聲娘，待臣妾出嫁了，她會不會親手幫臣妾梳頭，為臣妾哭嫁，臣妾真的很想念她！”

    珝月太后任她哭著，“好孩子，哭吧，哭出來了就好了，你放心哀家與陛下會替你安排好的，絕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的。”

    張婕妤是真的壓抑的久了，這一哭哭得眼睛紅腫，嗓子干啞，將珝月太后的衣裳都哭得濕透了，沙啞著嗓子，道：“臣妾失態了，臣妾幫太后更衣。”

    珝月太后道：“不必了，你也去整理一下儀容，過會哀家有話要同你說。”

    張婕妤在側廂，由瑪瑙伺候下將哭花的妝容洗去，重新梳洗，稍稍裝扮一二，便回到珝月太后處。

    珝月太后指著案上的碗道：“這是哀家命人燉的冰糖雪梨，最是潤喉清肺，你喝一碗潤潤喉。”

    張婕妤謝過，慢慢用了一碗，珝月太后這才開口，道：“這事說到底是我們這一代人的過錯，沒有本事保護月惋，才使得你這輩子只能是殘缺的，哀家與陛下商量著希望能給你一個孩子傍身，萬一哀家這把老骨頭不行了去了，讓你日后也好有個依靠。”

    張婕妤一愣，道：“可是……安貴人處境比臣妾有過之而不及，臣妾如今好歹有太后您的庇護，可安貴人除了肚里的孩子別的都沒有了，所以臣妾真的不愿意也不能將她的孩子抱過來。”

    “傻雪蓮，你幫別人考慮了，誰又為你想？”

    瑪瑙見太后有意幫襯，深怕因為張婕妤一時轉不過彎就作罷了，也趕忙勸道：“娘娘，太后娘娘說得對，您處處為別人想，誰又替娘娘您想過，而且安貴人身份家世平庸，孩子跟著她也沒什么前途，娘娘您抱走了她的孩子，她還得對您千恩萬謝。”

    “休得胡說，”張婕妤假意板起臉，回頭又對珝月太后道，“請太后恕罪，這宮女也是關心臣妾。”

    珝月太后看了眼滿眼著急的瑪瑙，笑道：“是個忠心的，那么別人的不成，若是你身邊的人呢，比如這個叫瑪瑙的？”

    張婕妤大驚，慌忙跪到地上，道：“請太后收回成命，瑪瑙是大越遺民，怎好伺候陛下，亂了皇室血脈，這樣臣妾豈不是成了大傾的罪人。”

    珝月太后抬手示意她起來，又問瑪瑙道：“你可愿意幫你主子？”

    張婕妤是徹底手足無措了，對著瑪瑙直搖頭，瑪瑙咬了咬牙，磕頭道：“奴婢本就是張家在雪天里救下來的，若不是老爺與夫人，沒有今日的瑪瑙，瑪瑙隨著娘娘入宮的那一日就沒打算再出宮了，一切單憑太后與娘娘吩咐。”

    珝月太后滿意的頷首道：“好，有你這句話哀家就放心了。”

    張婕妤卻是不愿看著瑪瑙也跟著她一塊在這宮中守活寡，流著淚道：“太后，還請太后收回成命，太后……”瑪瑙怕她惹得太后不悅，在她身后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袖，沖她搖了搖頭。

    珝月太后只是嘆息，道：“正好也馬上是你母親的忌日了，哀家許你回門拜祭，小住個幾日，至于瑪瑙，宮中總是要有個幫你看屋子的，哀家看來這次就不用回去了，哀家將碧璽給你，你一介婕妤身邊就一個伺候的，未免也太難看了些。”

    張婕妤垂著頭，恭謹的叩首道：“臣妾謝太后恩典。”

    “好了退下罷。”

    “臣妾告退。”

    看著張婕妤主仆彼此攙扶著遠去的背影，珝月太后搖了搖頭，道：“這孩子和她母親真的不像，卻又有那一絲絲的相似。”

    流蘇在旁應和道：“環境不同，自然養成的心性也不同，便是原先活潑的月惋長公主出了那樣的事后，也文靜了許多，若非那時候有張將軍不離不棄的陪著，否則月惋長公主哪里撐得到那個時候。”

    珝月太后道：“月惋她心氣高，不僅受了那樣的奇恥大辱，而且最后到死都擺脫不了污名，先帝也好，先淏帝亦是放棄了月惋，縱使私下里再多的補償，也終究解不開心頭的那個結。”

    流蘇不敢再多言，默默退后了一步，珝月太后注意到了，笑道：“對了，你還不知道當時在這眠月殿發生了什么事，不過都這時候了，你應該也猜出來了吧？”

    流蘇點了點頭，又小心的道：“可月惋長公主既然是完璧，為何先帝他們還要……”

    珝月太后扶著額頭，道：“因為沒辦法證明，當時燕京里傳遍了月惋長公主被盜賊俘虜，遭到玷污已失清白，有些污言穢語的更加不堪入目，加之當時月惋臂上的守宮砂被洗去，即使她在這宮中，由老嬤嬤們驗身正名。

    可是這樣的事，我們要怎么攤開來去說，這世上大多數人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就算他們親眼目睹了，也只會添油加醋的傳說的越發不堪，只是可憐了雪蓮，明明是我大傾名正言順的宗姬，卻被奸人害得連抬頭挺胸的底氣都沒有！”

    “太后息怒，太后息怒，”流蘇溫聲細語的道，“雪蓮宗姬能入宮里來也好，宮中有太后與陛下，總不會委屈了她，待宗姬百年后，又能配享后人祭祀，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珝月太后道：“對于月惋，哀家總是有些抱歉的，只能盡心盡力為她的孩子安排了。”

    流蘇道：“相信月惋長公主在天有靈，也能安心了。”

    御花園中——

    白蘇燕與純貴嬪已經被打的嘴唇、下巴紅腫，唇角破裂，寧貴嬪在旁跪求著溫玉夫人寬恕，溫玉夫人只漠然道：“看樣子寧貴嬪是也想跟著一塊被打。”

    寧貴嬪剛想說話，卻被白蘇燕一個眼神給攔了下來，又順著她的視線看向目光游移的英嬪，瞬間明白了，舌尖上的話就變了，“娘娘，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妍妃也是陛下金口玉言，掌半副鸞符，與娘娘共掌宮務，求娘娘饒了妍妃這一回罷。”

    溫玉夫人傲慢的道：“一山不容二虎，好女不嫁二夫，這鸞符自然也該由一人掌理才是道理，今日本宮看妍妃并不適合執掌宮務，連手下的宮人都看不好，還怎么管后宮紛紛雜雜的事務。

    明日本宮就向陛下奏書，取回妍妃手中的鸞符，收了她的宮權，叫她好好的在宮里學學規矩，行了，你們霜泊宮不是都以她為尊，覺得她沒錯，那就一塊陪著她跪著，去數數，你們幾個也用點力，不打下一顆牙來今兒就不算完了！”純貴嬪聽了這話翻著白眼暈倒在白蘇燕身上。

    靜妃皺著眉在旁看了有一會，見溫玉夫人完全沒有收手的意思，便上前屈膝道：“啟稟娘娘，臣妾與安貴人懷有身孕，不宜見此刑罰，臣妾懇請娘娘準許臣妾與安貴人先行離去。”

    溫玉夫人冷哼一聲，道：“怎么，靜妃這是看不慣本宮的作為？”

    “臣妾不敢。”

    溫玉夫人上下打量著低眉順眼的靜妃，尤其是她的肚子，忽然嫣然一笑，道：“本宮倒是忘了，靜妃手上也有協理之權，自是有資格對本宮指手畫腳。”

    靜妃見事情扯到自己身上來了，也是無奈，道：“臣妾哪敢對娘娘指手畫腳，臣妾膽小怕看見這種事，故而才向娘娘請辭，絕無他意。”

    “絕無他意？”溫玉夫人伸手挑起靜妃的下頷，與她幾乎是面貼面的說話，“靜妃真的不是想趁機去筆下那里通風報信，好給在場諸位賣個人情？”

    靜妃微微仰起頭，避開溫玉夫人的氣息，尷尬的道：“臣妾是什么身份，哪里有這個臉面驚動圣駕，娘娘多慮了。”

    “是嗎，本宮看你是仗著肚子恃寵而驕了！”溫玉夫人狠狠推了靜妃一把，嚇得諸位妃嬪個個都面無血色，似乎都能看見靜妃被這一推給重重的摔在地上，鮮血緩緩流出，染紅裙擺。

    可現實是，采菊與折蔓一左一右及時扶住了靜妃，折蔓脾氣較為急，當即就不管不顧的斥道：“溫玉夫人才是好大的威風，敢問娘娘是憑什么在這里這般囂張跋扈、頤指氣使，是憑你那連鳳印都不算的半副鸞符，還是你背后那一天不如的溫家？”

    “折蔓！”采菊白著臉，深怕折蔓再說出什么驚世駭俗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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