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到底在說什么呢？”

    樊嬌嬌很疑惑。

    高興得不行的徐敏點了點女兒的腦門，嗔道，“還裝？我女兒一直都是聰明的，也怪媽媽小看你了，那時候你才多大啊，竟然還能把這么件事情記在心里，可見我女兒是真的遺傳到媽媽的聰慧了。”

    樊嬌嬌雖然還有些不明白。

    但大致的意思卻是搞懂了。

    反正，她媽這是變相的夸自己聰明就是！

    逢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只要是個人，就沒不愛聽好話的，被夸聰明，而且還是被掌管著家里經濟大權的徐敏這個當媽的夸，樊嬌嬌自然也是高興得不行。

    “那是當然。也沒看我樊嬌嬌是誰的女兒？我可是你徐敏生的，外公還是莆縣二中的校長，怎么能不聰明呢？”

    徐敏剛想說女兒慣會順竿子上，猛地聽她突然提起老子，高興的笑容臉忽地拉了下來。

    樊嬌嬌被嚇了一跳。

    又只見她媽小聲念叨道，“快別提你外公那人了，要不是咱們早點跟你爸回來老家，說不定還得給他拖累死了！”

    說到這個，徐敏的語氣都不好了。

    樊嬌嬌更是納悶，“我怎么記得外公對咱們挺好的？要不是爸一定要回來老家，現在怎么可能好些年沒見著他老人家？外公他可是校長，工資又高，那么多人都巴結他，怎么會拖累我們呢？”

    是啊？怎么會拖累他們呢？

    徐敏嘴角不由露出一絲苦笑，可不就是因為她爸徐學東是校長，這才把他們一家子給拖累了嘛！

    每每一想到那些糟心事，徐敏的內心都不無的窩火，可窩火有啥用？時局在這里，螞蟻還能撼了大樹不成？

    “你別光顧著看我啊！外公怎么拖累我們家了？”

    樊嬌嬌急得不行。

    印象中她記著外公還是對她挺好的，糖果零花錢沒少給，但要說記得人，其實樊嬌嬌腦海中只有個模糊的輪廓大概。

    她也不是說真關心這個外公。

    都說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是相處出來的，她和這位外公也是，早年間她太小，許多記憶都沒有了，能模糊記著這位老外公對她的一些好，這也算是難為她了。

    現在又和這位外公隔了好些年沒見，這對于大人來說時間都不短，何況是一個還在發育長身體的孩子？

    樊嬌嬌對于現在的生活很不滿。

    本來她就該像之前一樣，跟著父母弟弟一起在部隊的大院子生活，和同伴一起打鬧。

    那時候的生活質量多高啊！以她父母的工資，還不是想要什么有什么？

    哪里像回到老家這里，要什么沒什么，連吃點零嘴都得偷偷摸摸像是做賊一樣，時不時還要幫著做家務，連出去上學都要走一個來小時，這每天一早一晚的來回，加起來就將近三小時了，這樣鬼一樣的日子她實在是受夠了！

    她媽說外公把他們家都要拖累死了，這樣的形容絕對是極為殘忍的！

    而看著老媽徐敏一臉苦色，樊嬌嬌心里越發的感覺到不妙了。

    徐敏緊緊的拽住了女兒肉乎乎的小手。

    突然想起因為父親徐學東而失去的那些東西，明明都過去了好些年，但現在回想，連吞咽的口水都彷佛像是苦膽水一樣苦澀。

    “媽，你話別說一半就都不說了好吧？看把我給急的，我都長大的人了，你還有什么不能告訴我的？”

    樊嬌嬌氣悶得不行。

    這種話說一半，勾得人心思都起來了又不說的說法方式實在讓人感到討厭。

    徐敏也知道，今兒話都到這里了，再有女兒并不像自己以前想的那樣傻，長嘆一聲后，這才將事情娓娓道來。

    于是，屋外院子里一直手耳不停的梨花又聽到了一段精彩的故事。

    原來，在六六年中爆發的大運動中，徐敏之父徐學東因為是莆縣二中校長和歷史老師的關系，又在縣城的文人詩社擔當副社長，大運動的火苗如燎原的火一樣向全國撲及，剛燒到莆縣，沒兩天徐學東也被這燎原的星火給點上身了。

    臭老九的罪名被安上后，徐學東一直在縣城大廣場上掛牌子游街批斗。

    那之后沒幾個月，作為徐學東裙帶關系的女兒徐敏和樊剛寶這個女婿，兩人可不就是因為被牽連的關系，要審查了么！

    按理說，這樣的事情做兒女的直接撇清關系，再走動走動，徐敏也不至于從文工團里下來，她男人樊剛寶更不至于因此被擼，畢竟只是個女婿，從此雖然可能因為徐學東的關系，最多不能再往上升遷罷了。

    但關鍵是，樊剛寶在部隊一直和另外一個連長有競爭關系，按照當時兩人部隊的考校成績，若是不出意外，運作一番的話，年底樊剛寶必然是拔得頭籌，往上再升一升。

    然而，這個意外出現了。

    大運動爆發，徐學東出事了。

    因為徐學東牽連出樊剛寶這個女婿。

    接著樊剛寶不僅要接受審查，連在文工團從事文藝性節目的徐敏都被一擼到底。

    那個和樊剛寶有著競爭關系的連長正好就借了這次機會，痛打落水狗，額，應該說是將樊剛寶打回原形。

    不管是在什么年代，只要人有真正的本事，就是藏在泥土堆里都能發光發亮，但偏偏，樊剛寶就不屬于這種能在泥里發光發熱的人。

    梨花這位便宜大哥，之所以能順風順水的坐上這個連長的位置，他那位泰山大人徐學東還真是沒少出力。

    但現在好了，泰山再巍峨，也因為撼不過運動倒下了，他在部隊又沒有什么能靠著的人物，這泰山倒了，沒人幫他，再加上有對家在作對，可不就是對他一擼到底嘛！

    職位恢復無望，樊剛寶徐敏這對夫妻只能帶著一子一女回了莆縣。

    回到莆縣以后，一家子又在街上看到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的徐父掛著牌子，滿頭是糞血的在被批斗，和他一起被批斗的還大部分都是之前文人詩社的成員。

    那一個個之前在縣城抬起腳輕輕一跺都是個人物，這下好了，因為全民運動火爆的關系，一個個看起來竟然是過得比狗還不如。

    那個時候連空氣都是帶著局促的緊張感。

    彷佛大口的呼吸一下都好像是有罪的。

    在部隊的時候徐敏和樊剛寶就因為徐學東被牽連，連工作都沒有了，現在看到那個場景，人人都喊打喊殺的，兩人敢當街認親嗎？

    不敢啊！

    只不過是個裙帶關系就帶得連工作都沒了，這要是當街認了徐學東，群情兇猛起來，他們一家幾口子估計連命都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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